“张溥要来便来嘛,我山东砥砺创新、开阔包容,又怎会惧怕他一个腐儒旧人?”
对于张溥即将前来山东,不少人都如临大敌。
左梦庚反而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我山东的好,如今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只有当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好,才会心向我们,成为我们的助力。这等事往往只靠我们主动去宣传,效果未必多好。通过张浦等人的眼睛,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听了他的话,山东上下立时心安,重新恢复了正常。
张溥决定亲赴山东一事,引起了朝野上下极大的关注。
张溥更是有心,直接向天下士人发出了邀请。
【我欲与山东辨正论非,可有悲歌之士,与吾易水同行?】
儒家天下的时代,维护旧制的人比比皆是。
张溥的邀请发出后不久,就得到了许多回应。
其中最为人瞩目者,当属官场老前辈孙慎行、同为太仓人的大儒陆世仪,以及楚党大佬官应震。
这三人和张溥一同组成的前往山东的队伍。
无数人都等着看,这三人究竟能否维护道统、重振儒学。
“此去山东,吉凶难料,诸位前辈舍生忘死之勇气,晚辈铭感五内。”
汇合了孙慎行三人,张溥激动不已。
想来以这三位大儒的才学,定然能够在学术上压制住山东的邪逆之辈。
孙慎行的来历可不简单。
当初的红丸案他就是重要的参与者之一。
而且他的外祖父还是唐顺之,可谓家学渊源。
虽然在政治立场上孙慎行亲近东林党,可是如今山东的主张在他这位理学大家看来,不吝于歪门邪道。
“我辈士人,秉承圣贤遗志,为天地立心,生死何惧?如能以吾辈之血,唤醒天下正道,吾之所愿也!”
孙慎行老而弥辣,态度坚决。
张溥却有些犹豫,斟酌着道:“前辈,山东亓诗教、周永春等人亦摇旗呐喊,想为我辈助力,不知……”
张溥很怕孙慎行听到之后翻脸。
因为亓诗教乃是方从哲的门生。
当初红丸案时,孙慎行疯狂攻击方从哲,可以说和亓诗教乃是死敌。
可孙慎行却没有异常。
“吾与齐党之争,只为朝政。如今与山东之争,事关天下兴亡、道统兴衰,不可以同日而语。”
听闻此言,张溥钦佩的五体投地。
“淇澳公如此胸怀,大事成矣。”
众人商量得定,从京师出发,一路南下。
不过四、五日功夫,便到了德州。
这里已经是山东的地盘,众人还是不免紧张了一些。
吴桥和德州交界之处,这里早已被新军设立了哨卡。
看到他们到来,新军并没有什么异样。
有士兵上前询问。
“几位缘何而来?”
众人目光之下,张溥弹弹衣袖,做好了不测的准备,昂扬出声。
“吾乃太仓张西铭,与诸位儒林前辈此来,只为匡扶正道、辨正分邪。”
那士兵听了,只是拎了一下眼角,便回头道:“放行。”
眼见着新军士兵将哨卡打开,任由他们出入。
张溥等人不禁傻眼。
“你这小卒,可曾听懂吾之所求?”
那士兵脸色严肃起来。
“你们要和我山东辩论是非正邪,自有念台公、黄政委他们接待。我们只是负责此地安危的军人,并不涉猎此事。你们找错人了。”
听到一个小兵都这么言语井井有条,孙慎行等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陆世仪甚至来了兴趣,问道:“你可曾读过书?”
士兵骄傲地道:“在我新军军中,人人都必须读书识字。”
陆世仪追问道:“你等既然读书识字,为何不奉忠君信义之道、而行谋逆乱统之举?”
那士兵指指远处,让他们继续前进,不得阻碍道路。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并非君王一人之天下。既然君王损公肥私,导致平民百姓生不如死,当然要推翻了事。”
一番话说的张溥等人目瞪口呆,有心想要驳斥,可是看看周围武装到牙齿的新军士兵,又觉得和一些丘八讲理似乎是对牛弹琴。
马车缓缓前行,终于进入了山东境内。
可车上诸人的心情却跌落到了谷底。
他们也没有想到,才刚刚来到山东,还没有与刘宗周、李邦华、黄宗羲等大儒名士交锋,一个小小的士兵就给了他们如此之大的冲击。
车辆前行不久,德州城遥遥在望。
可是看着德州的模样,这些人又是一惊。
“如此重镇却无城墙,山东逆贼果然胆大包天。”
官应震也道:“没有城墙约束,则百姓出入不禁。如此一来,作奸犯科者畅通其行,久而久之地方不靖、民众不安,此乱政之举也。”
可是和他的批判相比,旁边走过路过的德州百姓却都洋溢着笑脸。
他们自由自在的行走在马路上,全都靠右而行,完全没有任何担忧惧怕的样子。
恰好路旁有一个铺子,张溥并提议道:“咱们一路着实辛苦,不如在这店家休息片刻,顺道查看一番山东民生如何?”
“西铭有心,此举甚善。”
孙慎行早就在车中坐的不耐了,酷热的天气让他的长袍里面早已湿透。
再不透透气的话,说不定就要中暑了。
众人将车停在路边,陆续下来,刚刚要走进铺子,旁边来了一位身穿黑色奇怪衣服的人。
这人的腰间还挂着弯刀,和路人迥然有别。
“诸位,这里不许停车。”
张溥的仆人迎上去。
“诸位大人在此,不可放肆。”
那黑衣人当场发作。
“你们是想违反律法吗?”
张溥怕仆人坏事,忙问道:“不止我等触犯何等律法?”
那黑衣人指着马车道:“这里是交通要道,政府明文规定不许停车,阻塞交通。马上将车辆移开,那边有停车场,否则的话我就要开罚单了。”
张溥等人听不懂罚单是什么,可也知道并非好事。
幸亏那黑衣人指点的停车场就在不远处,免了他们寻找之苦。
张溥便让仆人将马车赶去停车场。
那黑衣人还不罢休,又道:“马屁股后面放好兜子,不得随地拉粪。破坏了环境,也是要处罚的。”
张溥等人焦头烂额,浑然没有想到山东这边的规矩竟然这般森严。
此行他们当真能够顺利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