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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折柳送别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折柳,灞桥折柳。

古往今来,凡自出关中者,是以灞桥渡口为东西来往要道,而关中地区多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这首诗经的词出自小雅,而小雅就是西周王畿的乐调,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临别在灞桥折柳相送的典故。

走的人和送的人,都在此分别。

年年柳色,霸陵相别。

“走吧!”

不知谁喊起的这句话,在灞桥上离别的人握着折下来的柳枝,对亲友说上几句话,就转头离开,或坐上马车,或骑上骏马。

白贵也和赶过来相送的白友德、白王氏、刘宝儿、周元等人一一道别,骑上他那半大的黑马,腰间挎着一柄新打造的关山刀子,随着商队朝着潼关悠悠而行。

一路上,还算安宁。

碰上了三四伙盗匪,都是几十人,不过在看到庞大的商队,还有一些护送的兵丁后,都带着一清色的汉阳造,连忙避开,不敢再上前滋扰。

这是方巡抚特意调来的一队兵丁,有着三四十人,为护送留日学生。

到了豫省,就有南下沪市的火车。

坐上火车,无疑安全也快了许多,吴家势大,包下了五个车厢,三个车厢专门囤放商货,另外两个车厢则是住人。

只不过身份有别,商队的管家和伙计一百多号人都是挤在一个车厢。而另一个车厢,则是做他们这些留日的学生,二十多左右,都是秦省官宦子弟,以及负责的接派留学事宜的官员。

六天后,辗转到达了沪市。

吴府管家很熟练,先找人力车行,对沪市最熟悉的人不是现在沪市的道台,也不是名流士绅,而是人力车车夫。

人力车很洋气,这玩意是从东洋引进来的。不过现在还不叫黄包车,是叫东洋车。后世黄包车的起源,则是因为在民国二年,公共租界工部局颁布了命令,为了区分私人的东洋车,和专门拉人的东洋车,一律规定拉人的东洋车为黄色,所以才有黄包车这名字的来源。

“美和兄,想不到练武还有这好处,不怎么晕车。我都后悔没和护院多学上几手……”

吴怀先下了火车,一路上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实在是现今的火车是蒸汽火车,颠簸得很,所以他在火车上上吐下泻,到了沪市地界脚踏上地面,才感觉好受许多。

“这是你马术课偷懒,可不是练武。”

刘明达坐上了人力车,笑道,他此刻的面色状态也不是多好,但比吴怀先要好上一些。

火车是前后摇晃,和骑马有些像。

“好了,到住的地方睡上几觉就行了,这是最后的薄荷叶,你们嚼吧。”白贵从怀里丢出一个布袋,里面是薄荷叶子,薄荷叶子是常见的一种中药,有着疏风散邪、疏风散热、芳香通窍的作用,也是这时代常见的晕车装备。

吴怀先和刘明达本来也有,但用完了。

他气血强健,也不怎么晕车,所以基本上也就没用的上。

叮铃铃。

人力车夫起身,晃动了绑在车棚上的风铃,他们迈起步子,拉的很稳,跑的很匀称,不多时,就穿过了茅草搭建的破旧棚屋,来到了灯火璀璨的十里洋场。

城里城外,两个世界。

白贵想起了他第一次进西安府的情景,不过越是繁华的地界贫富差距越是大,也越是让人感觉触目惊心,所以索性他闭上了双眼。

也是困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哪能不困。

不久后,山陕会馆。

秦省吴家真正命脉的生意不是生丝生意,而是盐商,另外兼顾布业、茶叶、皮货业。而人离乡贱,往往也是会和同乡抱团的,所以陕商形成商帮,又与晋商联合,各地都有山陕会馆,沪市也不例外……

会馆里面装修豪奢,房间众多。

对他们是免费入住的。

进了一家房间,入榻歇息。

休息了一两天后,白贵也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在庭院练起了石锁。在火车上显然是不能练武的,这隔了十几天不练,身体感觉不太舒服。

呼哧,呼哧。

矫健的赤膊上淌着热汗,扔下石锁。旁边有帮工立刻递来热水和毛巾,擦拭身体。

“白相公,我已经托人打听好了,这是复旦公学校董刘学裕的住址。”

吴府管家大步流星,走过来说道。

“多谢吴老了。”

白贵给吴府管家道谢,他临别的时候,也去秦省新军训练处拜见了张将军,张将军让他送信给震旦公学的校董刘学裕,但他到沪市,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就托吴府管家打听。

走出会馆,在门外已经停了人力车。

坐上车,白贵喊道:“法租界,卢家湾第三十四号别野。”

复旦公学前身是震旦公学,震旦是梵文,意思是中国二字,后来法兰西天主教耶稣会试图改震旦公学为教会学校,所以马相伯带着一众本国教员离职,另行创办复旦公学。

复旦公学的复旦二字取自《尚书》的“日月光华,旦复旦兮。”,不仅有不忘震旦公学的意思,也有复兴中华之意。

而这名字,就是刘学裕取的。

山陕会馆没有在租界,所以见到的洋人不多,等进了法租界,随处都可以见到成群结队的洋人来来回回。

给车夫付了五铜元,白贵下了车。

咚咚的敲门声。

“你是?”

开门的老妈子疑问的看向这个少年。

“请告诉刘先生,我来自秦省,出自白鹿书院。”

白贵笑了笑,一脸从容。

刘学裕就是为了躲避清兵追捕的于诱人化名,而于诱人也是关学余脉。现今关学道统有两脉,分别是刘古愚一脉,贺瑞麟一脉。刘学裕是出自刘古愚的一脉,而他是出自贺瑞麟一脉,关系匪浅。

“原来是先生的家里人。”

老妈子有些惊讶的看着白贵,她可是知道刘先生是秦省人,一口的秦省口音哪怕经年,也是偶尔能听出几句的,再说在法租界也没隐瞒祖籍。

请了进去,坐在客厅沙发等候。

不多时,光着大脑袋,一脸大胡子的刘学裕就走了下来。

“你是梦周兄的学生啊,想不到,想不到,一晃多年,还能看到家乡人过来……”刘学裕有些激动,他在沪市见的秦省人不少,可看到自家后辈可着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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