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东京,寒风刺骨,但若是比起京都,则要好上不少。
我即将迎来回到东京生活的第七个年头,安稳地进行着声优活动,养了一只可爱的猫咪,对自己的现状并无不满。
我的生活算不得平静,却也说不上波澜壮阔。
那个困扰着我的声音,仅仅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京都夜晚,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情人节,和人找到了我。
我很惊讶他的出现,也想与他道歉。
但我并没有说出口,反而狠狠地伤害了他。
因为父母的原因,我得知着和人的现状,听说在一家游戏公司做编剧。
我认为这很适合他,他从小就头脑聪明,给人温和儒雅的气质,十分适合写作。
第二次,是我高中毕业后的升学,我选择了东京的大学。
在来到东京之后,迎来了第三次。
我成为了一名声优。
除了第一次之外,我对另外两次并无不满,因为那都已经是我早已决定的事情。
只是在面临抉择的那一刻,我还是会恍惚地思考,思考这究竟是否称得上是我自己的抉择。
太复杂且没有答案的问题,想了也没有用。
而距离上一次声音的出现,也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我近乎快要忘记它的存在。
直到这一天,我在接到为手游配音的新工作时,看到了游戏的厂商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和人所在的公司。
我没有理由拒绝新工作,如果能再度见到和人,这次想要真切地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那个时候欺骗了你,对你说了十分过分的话。
似乎当年的我,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那一次,我没能道歉。
……
我带着从事务所拿来的录音台本,没有马上去熟悉,去录音棚与彩音一同录了广播。
与刚相识那会儿,彩音有了很大的变化,唯一没变的,大概是喜欢与女孩子贴贴,以及那对十多岁时就颇为丰硕的山脉了。
同为女性,多少有些羡慕,她却还大言不惭地说着想让胸部变小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抛开这些不谈,她真的是个非常好的朋友。
但比起彩音,还是与有沙在一起的时光,更让我觉得舒心。
有沙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温柔,善良,天真,为他人着想。
若是要谈论她的优点的话,恐怕三天三夜都数不完。
总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
“沙织,我今晚想去你家玩。”
我与有沙一同坐在家庭餐厅内,她点了三人份的套餐,几乎全部进了她的肚子。
我真的很担心她会患上胃部疾病,劝说着让她注意饮食。
“好呀,那待会儿一起回去吧,等下没工作了吧。”
“嗯!今天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欸嘿嘿~”
真是可爱。
一想到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今后会成为谁的女友,我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说不出来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仅仅只是希望她能够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
爱情这东西,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见过不少。
是能够破坏理智的某种东西。
我不由得,想起了儿时的青梅竹马。
现在的他,是否不再幼稚,变得成熟稳重了呢。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
晚上与有沙一同搭乘电车回家,有沙知道我有晕车的毛病,没有开车,特地陪我。
说真的,我之所以会晕车,我认为她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她开车真的很狂野。
但是,看在她很可爱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回到租来的公寓内,有沙直接扑向了正在客厅角落睡觉的麦丸,它见到煞星来了,赶忙躲进窗帘后面。
直叫唤,不肯出来。
“沙织,我饿了。”
“你不是才吃过么?”
“没有沙织做的料理好吃。”
“你真的没毛病吧?”
“真过分,我可是专程为了等这一顿,才跟你回家的哦。”
“原来是冲这個来的么。”
“欸嘿嘿~~沙织的料理天下第一。”
真是拿她没办法。
我只得穿上围裙,走进厨房。
等把这只馋鬼喂饱后,我便去洗澡了。
……
夜深,我正准备拿出台本练习,她抱着枕头出现在我卧室门口。
一言不合地扑倒在我的床上,我早已习以为常,只得无奈的笑笑,任由她去。
“有沙,不要影响我练习哦。”
“是~~~”
她拖长着语调,笑嘻嘻地趴在我床上。
我看着手中的台本,心中思索了一番,神使鬼差地在搜索栏内,输入了那家公司的名称。
公司地址,联络邮箱,传真方式。
以及……座机电话。
谷髬
全部出现在我面前。
在看到那串数字的同时,卧室内忽然变得静谧无声。
有沙的呼吸声,漫画书的翻页声,电脑主机的散热声。
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我知道。
它又来了。
时隔六年,久违地再次降临到我身边。
而摆在我面前的选项,只有一个。
我不明白,却还是第一时间点了下去。
我不想再遭受那样的鞭打了,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产生了小学生拨打恶作剧电话的尴尬心态。
“你好,这边是株式会社September,我们已经下班了,请问有什么事么?”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我很惊讶这个点还会有人待在公司,兴许是加班吧。
“你好。”
“沙织?是沙织么?”
“欸?是的,我是小西沙织,请问您是怎么……”
是我的粉丝么?
可是我只是说了一句“你好”,他的反应未免有些过激了。
尤其是他急促的喘息声,不禁令我皱起眉头。
“是我啊!和人,最上和人。”
和人?
他说他是和人?
相较于儿时,我的声音应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却马上认出了我。
即便可能是有在关注我的作品,我仍是不由得,感受到了害怕。
“沙织?真的是你么?”
“……嗯,是我。”
……
我久违地与青梅竹马开始闲聊。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他说了许多关于我的作品的事情。
他一直都在看着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却从不主动打搅我。
本该是值得自豪的事情,我却产生了被监视的错觉。
关注青梅竹马的作品,这很正常。
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我像这样安抚自己的内心。
和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而我已经产生了想要挂断电话的心情。
我本应,向他道歉的。
可是此刻的我,却想匆忙切断与他之间的联系。
或许正是这份逃避,这份自私的心情,促使我迎来了,改变小西沙织一生的选项。
……
这次的选项,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并不困难。
我不愿意与我不喜欢的人结婚,我从未对和人产生过那样的情愫。
可当我将手指移到想要选中的选项时,我见到了他的未来。
他的,人生的落幕。
他才只有二十四岁。
仅仅二十四年的人生,以如此悲惨的形式收场。
这个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这通电话,是延续他人生的脆弱丝线。
倘若我在这不由分说的挂断,他的生命之线,也会同时断裂。
我无法理解,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的偏执于我。
小西沙织只是再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普通女孩而已,我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他为我付出的要素。
他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更与他相称的恋人。
而不是将所有的思绪,放在我身上。
他还是,与当年一样幼稚。
可即便是幼稚的他,也是被我视作重要的家人。
哪怕他展现着令我感到惧怕的态度。
那个在童年时期,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后,视我为王子大人的软弱男孩,正在向我呼救。
我无法,撇下他不管。
与我的人生相比,他的生命,要珍贵得多。
……
我看了一眼正在床上看漫画的有沙,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来到客厅。
窗外,纯白的雪花飘落,覆盖于万家屋顶。
我深吸口气,回想至今为止,自己对他做的一切。
也许,是要我赎罪的意思吧。
我被迫接受了,选择了。
早已规划好的人生剧本。
……
……
“和人,你愿意和我结婚么?”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