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白气冲天。
伴随着李臻手里的炒勺翻搅,热油与鸡鸭散发出来的香味萦绕在院内,整个厅堂如同仙境。
李臻易一边炒,一边点头。
嗯。
溜达鸡和可达鸭味道确实是好。
虽然调料简单,他只是拿葱姜爆香后,拿清酱和厚酱炒出油,就加水炖。
但食材的新鲜与美味,已经足够他把这一锅山寨版的铁锅炖大呢给弄的四海飘香了。。
这个时代的菜肴, 炒菜并不算热衷。大家还是喜欢传统意义上的烧烤与炖煮,所以就算李臻这个厨子不算精通,可在其他俩人这也足够令人惊艳到不行了。
“哗啦啦啦”的油脂声中,酱油与酱豆的味道被炒出来,李臻一努嘴:
“水。”
一旁的秦琼直接提着一桶井水倒了进去。
半锅。
刚刚好。
冷水遇油,蒸汽消失。
伴随着锅盖的严丝合缝,李臻又一努嘴:
“水。”
“哦哦~”
杜如晦如梦初醒,提起了那架在火上的瓦罐。
瓦罐里是开水。锅贴大饼子是烫面饼,得用开水和鸡蛋和开,不然粘性不够。
木盆里,李老道进入烫面的程序后,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会儿,这一锅面,咱们贴到锅里。二位琢磨呀, 这锅里的锅气足,百般滋味都有。面要吸水才能熟,等吸饱了汤汁, 这面饼子得是個什么滋味?咬一口下去,豆香肉香全都有,哎呀,那个舒坦……”
旁边俩人头点的跟捣蒜一样。
诚然。
是也!
道长真聪明!
那味道光想想都肯定舒坦。
“叔宝兄, 上次我给你传的话,可收到了?”
一边烫面,李臻一边问道。
秦琼一愣,下意识的看了杜如晦一眼……眼底闪过了一丝犹豫,可转瞬间便消逝了。
虽然二人是第一次见面,但既然能被道长称呼为“莫逆之交”,人品人性……他秦某人信得过。
于是干脆的说道:
“收到了。“
在杜如晦疑惑的眼光下,全盘托出:
“顺势而为,随遇而安。道长……这是起卦了?”
“嗯。”
原本就打算用这个借口来搪塞秦琼,李臻应了一声:
“叔宝兄要出征,这刀兵无眼,不做点什么心中总是不安稳。可贫道这能力有限,天机推演只是江湖二流,没法和别人那样,一掐指就是十年百年……可功夫不负有心人嘛,多掐几次,多算几次。算来算去,天机虽然隐晦,但好歹也窥到了这八个字。虽说卦象只是卦象,不可当真。但……等叔宝兄战事开启心有迷茫时,好歹也能做个参考、依靠。”
而他这话刚说完, 杜如晦就礼貌的问了一句:
“叔宝兄……难不成是这次张须陀张将军麾下一部?过些时日要出征瓦岗?”
“正是。某时任将军治下镇副将,不日便要出征了。”
解释完,秦琼看向了李臻:
“道长觉着……某这次会有危险?”
“不知道。”
拿筷子搅合面的李老道摇头:
“算来算去,就这八个字。其他的是真看不清楚……”
“原来如此。”
听到他的话,秦琼脸上也不见什么惧怕之意。
一片坦然:
“军阵杀敌之事,本就是刀口舔血,某第一次上战阵时便已经做好准备……嗯,希望吧,希望能平平安安的,等回来后在和道长与克明兄把酒言欢……”
“当如此。”
“……”
在杜如晦的祝福之下,是李臻抽搐的嘴角。
大哥……
弗莱格说立就立啊?
可多余的话他也没法说了,只能说道:
“小心为上。我听说那瓦岗寨似乎又得到了什么宝贝……”
“宝贝?”
秦琼一愣。
“……”
李老道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嘴真贱啊。
这是笑嘻嘻告诉你的,看起来这消息还挺值钱的……虽然人家没规定你能不能往外传,但没经过他人同意就说……总是不好的。
更何况……你这不是蝴蝶振翅么?
万一历史走向因为你而改变了咋办?
可是……
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山东汉子……
这是自己朋友啊。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一下子,道士陷入了纠结。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安静,杜如晦和秦琼见他面露纠结,立刻就明白了似乎有些话道长不方便说。
杜如晦的想法是“道长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而秦琼却想的更为简单一些。
不方便说就不说嘛。
道长是出家人,有能耐。这天机推演什么的,神神秘秘的,可能有难言之隐。
于是哈哈一笑:
“哈哈,某多问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唔……这会既然无事,那咱们先喝开不就好了?”
说完就要去开酒。
可却听李臻幽幽一叹。
罢了罢了。
这一路毁过的誓言还少?
答应狐裘大人不惹事,结果在夕岁的大船上搞出来个真武降世。明明打飞马城出来时,心中许下了不沾因果的诺言,可结果到头来又莫名其妙的一脚踩进了红尘……
嗨。
不就自己吐出去的又收回来了嘛。
修道之人脸皮厚……不寒碜!
“我也是听我一位好友昨日给的消息。说是瓦岗那边得了个什么前朝秘宝,有金银细软,亦有什么其他东西的。不管是什么,都让他们的实力有所增强。叔宝兄……此战……一定要小心。”
“前朝秘宝?”
“……?”
俩人又是一愣。
谷溕</span> 李臻应了一声:
“嗯。我这位朋友……和咱们的关系一样。乃性命相托之人,虽然昨日只是闲聊,但她的消息向来极准。叔宝兄……这件事最好和张将军言明,好早做打算。”
到底还是说了。
但说完,李臻却感觉肩头忽然没来由的一阵轻松……
而秦琼也皱眉点头:
“某知晓了。不过……若只是些金银细软,倒也无妨。有了金银,无非是刀兵锋利一些、甲胄坚实一点罢了。道长没上过战阵,所以可能不太知晓。沙场之上,阴谋诡计终究不是正途。两军对垒,比的是军人勇武,比的是铁血意志。二位不知,我家将军或许为官不行,但就练兵治军一道,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瓦岗寨就算声势滔天,可某家相信,终究是土鸡瓦狗,指日可破!”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声。
并非自大,也并非自骄自傲。
而是明晃晃的告诉李臻与杜如晦,瓦岗虽强,可我隋朝将士在将军带领之下亦不差。
甚至敢言必胜。
“叔宝兄此言甚是!”
感受着秦琼心中的气魄,杜如晦同样点头。
确确实实,张须陀这人在官场上郁郁不得志。可是,若论军政功绩,此人当真不俗。
李臻却心中一叹……但也没在多说。
这会儿面也烫完事了。
先醒着。
锅才刚刚冒烟。
早着呢。
这一锅鸡鸭,少说得炖一个钟头才能开盖贴饼。
于是来了一句:
“那今晚这顿饭,就当给二位的践行宴吧。”
“……克明兄也要出城?”
听到秦琼的话,杜如晦点头,同样没有半点隐瞒:
“在下要去河东。“
“河东?”
秦琼一愣,接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
“噢,原来如此,那某倒要恭喜克明兄了。虽然某常年身在军伍,对朝中之事不甚了解。但观克明兄不过而立,竟然能出任河东父母官,可真是前途无量。”
这里其实就能看出来秦琼的性子了。
你说他傻吧……人家一点就透,马上就猜出来了这位出自杜陵杜家的世家子弟有可能要去河东上任。
但你说他聪明吧……他连杜如晦的官职都不知道,就以为对方能出任父母官,诸如县令或者更高的郡守,又有点想当然了。
杜如晦赶紧解释:
“叔宝兄误会了。在下是去河东任职不假,但并非为官一方,而是郡守治主簿一职。不过……也确确实实,河东郡守若不出意外,应该由我杜家宗亲出任。但请君知,之所以如此……也是我主动向家父言明河东之难,恐把此事交给外人,导致河东今年生灵涂炭,才动用了家族之力,望叔宝兄莫要误会。”
“……”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琼是真有点懵了。
看着杜如晦,他不解的问道:
“河东之难?……那匪首毋端儿不是已经授首了么?流寇也皆被李公俘虏。匪患已除,只需要休养生息便好,何来患难之说?“
“匪患已除不假,可那四下奔逃的流寇亦不少。若不及时抓捕,日后怕是有要为祸一方。再者……叔宝兄久在军伍,有所不知亦是正常。我看过河东奏报,那毋端儿为了维持手下兵卒,扩容扩军,而军队大了,便需要粮草。他们便拿走了河东那些农民家中留着春耕的粮种……没了粮种,拿什么耕地?”
说到这,他摇头一叹:
“是,不错。在叔宝兄……或者天下人看来,匪患根除便好。可是……谁又想过,没了粮种的河东百姓,今年……有该怎样过活?”
“自当是朝廷赈济。”
秦琼这话在李臻听来,其实也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但俩人都不怪他。
因为秦琼越这样说,就越代表着他身为一名军人的纯粹。(注1)
他只负责保家卫国,其他之事一概不考虑。
你可以说他思虑不周。
甚至说他目光短浅都可以。
可在上位者看来,这种军人,要比那些智勇双全,才气无双,文科安邦武可定国的将领,用着更让人安心。
因为他是军人。
纯粹的军人。
依照军令而行。
普通人或许不理解,可这种人放倒哪里,都是帝王梦寐以求之人。
军人,只要纯粹就够了。
不需要考虑太多。
而杜如晦理解归理解,可听到这话后,还是摇摇头:
“非是在下不赞同叔宝兄之意。只是……兄可知,若没飞马城进贡那数万粮草,张须陀将军麾下十万将士出征之际,都要患粮草紧缺之苦。朝廷赈济?”
他面露自嘲,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在说下去……书生可能就要骂街了。
大不敬。
“……”
这下,秦琼也懂了。
可懂了之后,取而代之的沉默。
以及沉默之后的一声叹息:
“……唉,某明白了。那……敢问克明兄,可是有了什么办法?难不成……杜家会出手相助?”
杜如晦摇头:
“我杜家虽根深叶茂,可却不以钱帛为多。有绵薄之力,却无法以粮养一郡之人。不过……此事到也并非一筹莫展。刚才与道长还在聊,飞马三宗已经答应出手……”
他话还没说完,秦琼便松了口气:
“那便没事了。”
“……”
李臻就瞧着老杜嘴角一抽。
他呢……心里也发现了……二哥这人实诚,能处。可问题是……看事情委实太简单了些。
于是便接了一句:
“叔宝兄,钱财……不等于粮草啊。”
“……何意?”
“如今……乱世之象已显,连老百姓都知道囤积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你买个几百斤几千斤也就罢了,可那是一郡之民……你觉得需要多少钱财?更何况……那需要的几十万斤……甚至上百万斤粮食,你觉得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凑出来,只为了救一个与他們毫不相干的河东之郡?更别提,就算真能筹集到如此多的粮食……谁又敢保证……在……“他人”的眼里,这不是河东又要出一个毋端儿的前兆?”
话说到最后,道士磕磕绊绊。
避讳了许多。
可秦琼却听懂了。
一下子……他的眉头皱紧了。
但马上……秦琼、杜如晦、李臻的头同时扭到了门口。
有人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空气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玄奘,前来拜会守初道长。”
“……”
“……”
“……”
(注1:这章我觉得会稍微多少有些争议,所以写在最后说一下。我翻阅了不少关于秦琼的事迹。但发现几乎所有书籍,写的都是秦琼是何等勇武。但关于他是否是个“明臣”却记载寥寥。所以无非两种结果,要么,他的勇武盖过了他是一位明臣的光芒。要么,他是千古名将,却并非一位文可安邦的治世之臣。
注意,非贬义啊。
不是说他不懂为臣之道,但做官与做一方父母官……或者是“贤臣”,我觉得还是侧重点不同的。所以,在这里,我的设定是秦琼是一位名将,是一名纯粹的军人。有家国情怀,但他的技能点却都在武力侧而并非文武双全。书中虚构,并非扭曲历史,也非偏见解读。角色需要,请各位秦琼的粉丝莫要较真,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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