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紫极殿。
今日朝会,百官上朝觐见圣上,议论政事。
本朝皇帝是个相貌方正的中年男子,满面威仪,此时端坐龙椅,正听着朝臣启奏。
一个个官员上前禀报,大多是些不紧要的事情。
没过一会,忽然有人越众而出,启奏道:
“……燕北、泰东一带连年大旱,民不聊生,流民四起,急需朝廷救灾。”
众朝臣微微骚动,窃窃私语。
皇帝抬了抬眼皮,有些不满:
“前年大旱,去年大旱,今年又旱,朝廷年年救灾,却未见什么成效,倒是官仓存粮、国库银子一年比一年少……诸位爱卿可有高见?”
众人面面相觑,讷讷无言。
这时,右相秦松越众而出,恭声道:“启奏圣上,依老臣之见,待圣上下旨修建的天子之观完成,鼎定功业,昭示上天,自然风调雨顺,灾年变丰年。”
天子之观,指的便是那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奇观建筑,至今还在修建。。
皇帝闻言,笑了笑:
“秦爱卿所言甚是,朕让天下修建天子之观,便是为此。只是如今尚未完成,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两地大旱,眼下终归要管。”
“圣上英明。”秦松低头退回去。
皇帝左右看了一眼,点了一位去年负责赈灾的大臣:“爱卿去年赈灾,收效尚可,今日可有计策?”
这大臣悄然看了眼秦松,随即朗声道:
“只能像往年一样,薄税轻赋,调粮施粥,赈济灾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皇帝点点头,正要说什么。
这大臣却继续讲了下去,补充道:
“只是连年灾情,导致北方贼寇横行,四处作乱,若不加以处置,赈灾之事会有诸多阻挠。”
“哦?”皇帝皱眉:“竟有此事?”
大臣点头:“旱情乃是天灾,但却有贼子将其变作人祸,裹挟灾民冲击州府,致使各地州府不敢开城救济,甚至还有县城遭灾民洗劫,恶劣至极。”
“那诸位爱卿可有处置之法?”
皇帝看向众人。
忽然另一位朝臣越众而出,冷然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些灾民就算流离失所,也不是犯上作乱的理由,当出兵镇压,杀之以儆效尤!”
闻言,秦松赶忙走出来,道:
“万万不可,那北地贼寇猖獗,依老臣之见,此事当以安抚为主。陛下可下旨招安其中几支大寇,体现皇恩,再号令他们去镇压其他贼寇,如此匪患便消,还不费一兵一卒,能省下许多钱粮。”
这时,掌管军事的枢密使庞洪,沉声开口:
“贼寇只是乌合之众,不成气候,官兵一至,天威浩荡,贼人自然臣服!何须招安,平白堕了朝廷的威严。”
朝堂上很快分成三派人马,各执一词,有人支持出兵,有人支持招安,其余人冷眼旁观。
看似各有正当理由,其实暗流涌动。
皇帝听了一会,叫停众人,缓缓道:“兴建天子之观乃是紧要之事,其余开支能省便省,如今国库空虚,不宜动兵,还是以招安为主,赈灾与平贼之事,便交给秦爱卿了。”
他心心念念大兴土木,早日建完一堆奇观,并不想扩大军费。
众人见状,这才歇了争执,拱手退回人群里。
皇帝顿了顿,换了个话题,问道:“也快入秋了,今年的南下秋巡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左相吕文宗走出来,躬身道:
“启禀圣上,从京城至宁天府,路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太子也上前几步,道:“父皇不必忧心,儿臣在京中监国,保万无一失。”
“嗯。”皇帝点点头,随即想起一事,笑道:“前些日子,宁天知府上奏,说城里来了一位得道高人,能呼风唤雨,唤作御风真人,朕此次过去,倒想见识是不是真的。”
“圣上三思!”一名素以“言直”著称的御史急忙开口:“这等人都是妖言惑众之辈,圣上九五之尊,怎能去见这种招摇撞骗之徒?”
皇帝笑容淡了。
这时,秦松立马开口,反驳道:
“宁天知府既敢上奏,必经过查实,圣上到了宁天,明晰缘由后,自会决断是否召见此人,何需你多言?”
“不错。”皇帝微笑点头。
又说了几件事,皇帝有点乏了,便宣布退朝。
众官员鱼贯离开紫极殿。
秦松落在最后,吕文宗与他并肩而行,与其他官员脱节,闲庭信步聊天。
“那庞枢密总想兴兵生事,燕北、泰东两地的贼乱,若用兵戈镇压,不知要耗损多少银子,圣上怎会愿意。”
秦松随意说道。
吕文宗瞅了他一眼,笑道:“听闻秦相在这两地置办了好些产业,不知是不是谣言。”
“呵呵,无稽之谈罢了。”秦松淡定摆摆手,抚须道:“倒是吕相身负皇令,这几年一直为圣上安排南下巡游之事,令人好生羡慕。”
吕文宗咂咂嘴,移开话题,道:
“说起来,我听闻秦相一位门生,在庐河一带当知府,遭贼砍了一条手臂,断绝了仕途,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秦松笑容微敛,淡淡道:“不错,这等暴民,以下犯上,该当死罪。”
吕文宗:“据说那贼人叫作陈封,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秦相有何打算?”
秦松嗤然:“匹夫之勇,让庐河兵马自行征讨便是,你我何必操心。”
吕文宗笑了笑:“我只是担心庐河一带有这等强人,恐会冲撞圣驾,坏了圣上秋巡的兴致。”
秦松闻言,眯了眯眼:
“言之有理,这倒是个隐患……那我便催促一下吧。”
……
燕北,天王寨。
这是一座雄伟大寨,盘踞高山,关隘重重,旌旗飘飘。
此时大寨门前,数十位头领正在送几个使者出门。
“诸位头领莫要相送,我们这便下山了,还望诸位好生考虑我家主人的提议,若愿意招安,静候佳音便是。”
几名使者推辞一番,这才跟着喽啰们一路下山,背影在众人眼中远去。
项天杰收回目光,看向寨主,忍不住道:“哥哥,朝廷还未颁布招安之令,这些人真能信得过吗,会不会是在糊弄我等?”
众头领也纷纷看向自家寨主,都有些困惑。
他们天王寨作为北方第一大寨,内部其实一直以来都有接受招安的声音,只是朝廷似乎从无此意,所以这个提议便搁置了。
可直到去年寨主去了一趟京城,不知见了什么人,搭上了什么线,回来后又重提招安之事。
之后,便频繁有来路不明的使者前来沟通招安事宜,明明朝廷还没有动静,可这些使者却似乎认定朝廷必会发布招安,提前来和他们天王寨谈各种条件。
“各位兄弟不必疑虑,事情自然是真的,朝廷迟早会来招安我等。”
一个大汉朗声开口,他相貌堂堂,面目威仪,两鬓为白,年岁已然不小了。
此人正是天王寨的寨主,卢龙川。
他号称“天王”,一直以来有“绿林第一高手”的美誉,在绿林中声名赫赫,乃是绿林道顶尖的大人物。
这时,头领中有人发话,不满道:
“招安招安,招个鸟安,他们提出的条件,是要我们助朝廷平定燕北、泰东匪患,如此一来,我们在绿林道何以自处?大伙儿一直像现在这样逍遥快活岂不更好?”
闻言,顿时有头领反驳,道:“兄弟此言差矣,我等总不能做一辈子的草寇,这燕北、泰东两地近两年庄稼收成不好,大批农夫弃地而逃,我们不断做大,如今已到了瓶颈,养活全山人马殊为不易,再行扩张就必须占据城池,那可是谋反大罪,再无出头之日!这条道走到头了,招安是唯一的出路。”
“不错,若能为朝廷平了两地匪患,我们也是有功之人,大家都能封个一官半职。绿林中人受招安,最后立功成为朝廷一方大将,这又不是没有先例,没听过那句老话吗……欲做官,杀人放火为招安!”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
天王寨成员构成复杂,但大多数都赞同招安,认为这是恢复清白之身,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
就算是落草为寇,可在封建礼教的教育下,绝大多数人对于入朝做官,天然具有向往,认为这是光宗耀祖的人生最高目标。
卢龙川抬手虚压,让众人安静,郑重道:“我们兄弟多年,难道大家对我还放心不过吗,我定会为大伙儿搏出一场富贵。”
“我等听哥哥安排。”
众人赶紧抱拳表态。
这时,项天杰想起一件事,笑道:“寨主可还记得那催命阎罗陈封?”
卢龙川点了点头:“项兄弟对他推崇备至,我自然记得,为何突然提到此人?”
“最近道上传闻,那陈封在庐河一带做下了大事,单枪平二山,名声轰传天下,有好事之人说他才是绿林第一高手……”
项天杰说了一遍周靖的事迹。
卢龙川眼神一闪:“这人武艺之高,确实罕见……项兄弟与他有旧,可有办法邀他上山聚义?”
“这……我也没有把握,此人似乎并无落草之念。”
项天杰顿了顿,犹豫一下,又道:
“而且,此人鲁莽冲动,无法无天,霸气过人,恐怕是个不愿屈居人下的豪强,即便他上山入伙,估计也是个不肯接受招安的……”
卢龙川闻言,叹气道:“当真可惜,那便算了。”
若是换在以前,天王寨还在大步发展的时候,他肯定要拉周靖这种猛人上山。
可现在天王寨家大业大,已然雄踞一方,都打算接受招安了,再多一个顶尖高手意义已经不大了……而且座次也不好排。
卢龙川摇摇头,将陈封抛在脑后。
这人武功再高……现在和他又有啥关系。
他如今地位稳固,早就过了需要成名的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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