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穷兵赎武的后果
家宴过后,次日王政再次召集群臣,公布了两项任命:
将张昭调来寿春,领扬州刺史,空出的彭城国相一职则由祢衡继任。
当然,说是任命,明面上肯定还是要走一道遣“使前去许都见天子表奏”的流程,所以基本要到年后才会正式生效。
调张昭来寿春的理由,是大战才罢,江东凋敝,急需能员干吏前来重整地方,张昭去年一年为政徐州,政绩卓异,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让原本的左司马祢衡改为国相的理由,则是彭城门户之地,频生战乱,素来文风不盛,祢衡调任过去,对发展地方学风有积极的作用。
这两个理由明面上都说的过去,群臣中虽有人觉得这两道任命或许别有用意,却也因不关己事,并没多少人反对。
毕竟张昭的这个刺史说白了其实就是王政的宰辅,至于祢衡这个惹人厌烦的毒舌能原离眼前,更是不少人乐见其成的事情。
其他人喜闻乐见,陆绩却是不见欣然,反而心中暗道:“上位心术,当真难测。”
“这一条任命似乎是与昨夜宴席一般,对祢衡恩宠有加,升官进爵,但若细细寻思,却是让其离开了目前其的政治中心,委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啊。”
“州牧这到底是信任祢衡,抑或是已然心生嫌隙了呢?”
他站在臣子班列里,位置在祢衡之后,瞧不见对方此时的神情,只能暗中揣测,正胡思乱想,却听见祢衡轻轻干咳一声,随后跨步出列,说道:“为臣学识浅薄,实无德能,今蒙主公赏识,委以显任,委实诚惶诚恐,唯有竭尽心力,以报君恩。”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讶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绩和顾雍更是面面相窥了好一会儿,同时循声望去,见殿中站着的的确是祢衡,犹自难以置信.
这竖儒今日怎地这般自谦了?
其他人大觉意外,王政倒是神色平静,只是点了点头,温言说道:“正平办事,本将向来放心。”
待祢衡退回班次,又将视线转向张昭说道:“前天议事会上,本将便已决定由张公你和郭祭酒、陆太守三人负责今年总结的论功等事,今日张公既然到了寿春,本将便正式把这项重任交托于你,需得抓紧时间,毕竟不过两月便要过年了,争取在过年前,把该封赏的都封赏下去。”
“才经大战,民心、士气都急需鼓舞,也好借此让大家高兴高兴,过个好年。”
这事张昭在来寿春前便已被王政通知过了,此时连忙出列躬身道:“是。”
王政微微颔首,又望向王熊问道:“臧将军的军马离寿春还有多远?你前日不是说估算行程,今日就该来到了么,怎地至今还是全无消息?”
“正要报与将军知晓。”
王熊道:“今天早上,末将才接到军报,驻扎广陵的臧将军部在接到接防的部队抵达后,便已立刻出发,不过在进入九江境内时碰见一次贼匪的袭击,虽然成功击退,为策万全,所以原地修整了一日,现今距离寿春已不足百里,最近明日午时,定能抵达。”
贼匪?
王政剑眉微微一挑,点了点头,将此事暗记在心,旋即说道:“广陵能迅速克复,臧将军居功至伟,不过明日本将有事,怕是没办法亲自出城迎接了,这样吧,奉孝和药师,你二人代本将前去迎接一下如何?”
臧霸不仅个人能力出众,更在东海、下邳、泰山等地都具有一定的名望和影响力,加入天军以来立过的功劳也不算少,自然不能怠慢,徐方郭嘉对此自无异议,纷纷点头应诺。
“如此甚好。”
又和众人商讨了一些事宜,比如新年庆贺的方案,大婚典礼的流程等等,将一些繁琐事项稍作讨论,眼见堂外天色已然不早,将近午时,王政端起茶盏,环顾诸人问道:“还有别的事情么?”
这时陆绩出列说道:“为臣尚有一事,需得请州牧定夺。”
“何事?”
“禀州牧。”
陆绩道:“如今州内战事已经宣告结束,诸位将军所部也已陆续从各个战场上撤出,不少都来到了寿春,现在城内城外,加上州牧带来的兵马,原有的兵马等等,驻扎总数已然接近四万,寿春的存粮本就不多,再加上这些人马,短时日内还好,如果时间一长,在供给上怕是颇为吃力。”
陆绩话里说的是寿春,实则暗指整个九江。
因为若单是寿春无粮其实不是问题,扬州水运发达,寿春又在郡内中心,处于四通八达的位置,若是其他郡县有粮,直接调配过来便是,还有什么必要专门提上一嘴呢。
而如今的问题,恰恰是九江也没多少余粮了啊!
之前攻伐徐州本已让扬州元气大伤,好容易恢复一点时,又碰上了孙策作乱,加上汝南郡那边还时长需要扬州这边给与支援,援兵送粮,这两年的挥霍下来,其实已是到了一个捉襟见肘的境地了。
当然,烂船还有三分钉,若是如之前一般,城内只保持两万之内的常驻军马,其实还勉强可以支撑,如今数字翻了接近一倍,陆绩便敏锐的察觉到,这样下去,寿春可就吃不消了。
听到这话,王政陷入了沉吟。
这四万人马听起来很多,其实天军本部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出头一些,另一半有大部分是江东诸多战事中的俘虏和降军,之前的寿春冠军起码占了一万。
而对于这些兵卒,王政是有想法的。
江东之战,其实分为两场,一者庐江,一者九江。
在庐江郡与孙策正面交锋,天军的损伤其实不小,前线诸城如舒城、合肥,六安等地,多次经历鏖战之下,原本的驻军可谓十不存一。
相反,在争夺九江的过程中,其实算的上是兵不血刃,攻守双方几乎都没多大的损失,而成为寿春之主后,为了拉拢梁刚、李仁、李豫这些本地的军方,王政除了将袁术的嫡系南军改变过一部分交给甘宁统帅后,大部分的降军建制都没有动。
但是现在不动,不等于永远不动,一万多未入系统的人马放在身边,他们的将官也大都没入系统,这样的情况下,王政怎会容忍,自然是要找机会统统改编一番的。
首先,在走惯了精兵路线的王政眼里,这杂七杂八的两万人马是肯定不可能完全留下的,他只准备把体魄强健,表现勇武的那些人留下,其他不堪一战的全部撤销,而这就需要一定的时间,足够的人手去选择,去甄别
在这样的改编过程中,其实也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监督和控制,毕竟在乱世末年,招兵不容易,其实裁军同样有着风险,所以又需要保留足够的兵马在旁震慑。
也就是说,按照王政的计划,目前两万扬州军不能动,而两万徐州军却也不能走.
结果现在陆绩抛出的这个“余粮不足”,却是把他给难住了。
沉吟许久,王政望向陆绩问道:“依你的判断,城中存量还够用多久?可能就近筹措?”
“禀州牧,当初袁术远征汝南时,不仅带走了官仓的存粮,还将寿春附近的几处县邑存粮掉了大半,”
陆绩先打消了王政后面那句中的妄想,旋即说道:“如今城中的存粮不仅要供给军需,按照遵照州牧的令旨,还需得抚恤百姓,以眼下的消耗速度来推算.”
“至多还能支撑一个月。”
一个月?
王政连连摇头,转向张昭问道:“张公,徐州那边可能调集一些过来?”
听到这话,张昭只觉一阵牙疼,忙不迭地道:“主公,我徐州连连战乱,早就民生凋敝,若非去年主公明见,划彭城国为屯田重地,恐怕连今年的北海之役都未能支撑。”
“如今官仓、民间虽有余粮,却也谈不上富裕,最多供其当地所需,对于寿春这边,恐怕是爱莫能助。”
王政不过随口一问,其实也知道徐州指望不上。
扬州多年承平,尚且因为两年内的三场大战不堪重负,要知道徐州近年经历的大战之多可谓有过之而不及,底子只会更虚,倒也没有多少失望,默然了片刻,视线重新落到了陆绩身上:“那公纪的意见是?”
“大战才过,人心思归,眼见年末,想必将士们也想过年,城中粮食又不足够。”
犹豫了会,陆绩道:“依臣的意思,州牧若是没有别的安排,不如先将徐州的将卒们遣返回去。”
偷觑了眼王政的神色,又说道,“当然,如今境内各地原有的驻军损失不小,地方上也不能没有强军接防,州牧若是为此而担忧的话,援军倒也不必全部遣返。少留下一部分,城中再紧一紧,大约也还是可以坚持到开春的。”
顾雍等寿春旧臣纷纷出来附和:“陆太守所言甚是,臣等附议。”
让他们都回去了,老子的安全感不也没有了?
只要没入系统,不管表现的多么忠心耿耿,王政都不会彻底地放下防备,当即微微摇头,反问道:“即便遣走一部分,城中的存粮也只能坚持到开春,那之后如何呢?”开玩笑,丹阳和吴郡他还准备开春后去征伐呢。
说着,转目郭嘉,目光带着期盼:“奉孝,可有良策教我?”
郭嘉干咳了声,没粮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良策,只能想法子搞来粮食呗:“臣的对策只有两个,或去北面借粮,或从南面买粮。”
“北面借粮?”王政剑眉一挑:“你是说曹操还是袁绍?”
“袁绍今年和公孙瓒已是到了决战时刻,用兵甚勤,恐怕家底也用了大半,府库空虚,难以为继,自然指望不上。”
郭嘉道:“曹操却是不然,自与吕布会猎兖州后一直休养生息,大力屯田,至今已有三耕,想来粮储甚丰。”
“他余粮再多,若是不愿意借也是枉然。”
以王政和曹操的恩怨,即便有过几次联手,但指望对方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显然是不太现实,王政更担心若是向其借粮,借不到倒是其次,关键是暴露了自家如今的破绽,当即摆手否决,“北面借粮不可取,南面买粮你说的是荆州?”
“不错,荆襄六郡饭稻羹鱼,盛产五谷,自刘景生任州牧以来,更是承平已久,粮食方面决然不缺。”
郭嘉笑道:“此人之前刚借主公虎威得了汝南三郡,甚至还特地在前阵子派过使者来我寿春,表示愿与主公继续交好下去,现今我寿春缺粮,请他们帮个忙,大约应还是没问题的吧?”
王政摸了摸下巴,颇为赞同郭嘉的观点。
首先,荆州肯定是不缺粮的,如今虽是南方尚未彻底开放的两汉时期,但未来的荆州可是有着所谓的“湖广熟,天下足”的光环。
现在的荆州就算没有达到这等粮食大省的地位,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那么,刘表愿意不愿意卖他粮食呢?
问题也不大。
从孙策以及梁刚两件事上王政便已看出来了,这位汉室宗亲,天下八骏其实是有些欺软怕硬的,而如今的王政在连败强敌后,正是风头一时无两,达到了个人声望最巅峰的时刻,他敢冒着得罪王政的危险,拒绝扬州前去买粮么?
大抵是不太可能的。
现在心有迟疑的反而是王政了。
因为刘表要真是帮了这个忙了,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那么日后他还如何拉下脸去攻打荆州呢?
算了,日后的事暂时顾不上了,王政摇了摇头,心想:“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了再说。”
当即拍板说道:“奉孝此计不错,荆州之前不是两度派了使者来吗?礼尚往来,咱们还没有回礼,正好派个使者带着礼物去荆州代本将问候一下刘公,顺便把咱们的要求提一提?”
“主公说的不错。”
郭嘉笑吟吟道:“刘荆州谦谦君子,与主公乃是忘年之交,互为盟友,臣方才想到买粮一言颇为不妥,这岂非将这位尊者视为商贾一流?”
“不若对其只言借粮,若是犹有不足,再在当地购买补充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