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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审判

如果从古至今世上最锋利的剑有名字,那一定叫作死亡。

剑出则两断,剑落而人亡。

而现在,许朝歌握住了这柄人人都将直面,但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极锐之剑。

他将死亡一寸一寸从虚空中拔了出来,原本应当无形无质的死亡在这一刻清晰可感。

许白帝注视着对方,从许朝歌虚握着的掌心中向下三尺三寸,每一处空气都散发着让她肌肤割裂的锋锐之意,这种危险的气息甚至超出了她当年近距离直面T-34坦克主炮,好像下一刻她就会被斩出的剑刃切成两断,切肉斩骨,干脆利落。

比起许白帝对于危险的直感,作为执剑者的许朝歌更为清楚这把剑的模样。

剑长三尺三寸,是最经典的八面青铜汉剑造型,但脱离了物质束缚而完全借由精神施展威能,所以并没有传统汉八方关于强度与剑身的冲突。

换言之,只要许朝歌还有维持这把剑的精神,那它就是不可能断裂的,这是天赋的铁律与法则。

磅礴精神领域的权能,随着长剑完全出鞘的一刻而彻底爆发。丽晶酒店整个第五层楼所有门窗在掀起的狂风中被完全轰碎了,茫茫烟尘杂物全部被霸道地碾碎或者推开,灿烂的阳光透过千疮百孔的墙壁洒落一地,整条走廊真的如同许朝歌恍惚的想象中那样亮堂温暖起来。

酒店外的行人听见一声雷霆般的爆鸣于是抬头,不远处丽晶酒店五楼中好像引爆了大当量TNT,气浪烟尘滚滚而出,在道路上下起了一阵灰色的粉雨,整座大楼在爆破中颤动蜂鸣。

但此时正直面着爆发源头的许白帝并不能感受到星点温暖,那些舔舐着自己肌肤的日光好像被抽离了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包裹了她。

许白帝以自身血统所维持的领域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在她眼中,应当初升的蓬勃朝阳被更强大的力量按落了,天地间永夜将至。

许白帝意识到了自己不能再等待,更无法与面前的怪物比拼蓄势。完全解放的审判言灵似乎是比她高出一个维度的力量,与云端神明冷眼俯视人间别无二致。

她躬身抄起了脚边的棒球棍,浑身血气翻涌,猛蹬了裸露出来的地面一脚,凭借巨力反作用带来相当的极速从许朝歌身侧掠过,整个人犹如矫健的雌豹。这一次棒球棍的打击部分没有再留情,瞄准的是对方左侧心脏。

但许白帝怔愣了一息,球棍仿佛落空了,没有反馈给她任何命中的实感。

因为许朝歌在对手动作的同一时间已经竖剑封于胸口,他犹有余裕地冷冷瞥了与自己交错而过的许白帝一眼。而外露的剑锋在接触瞬间无声地切断了那根之前只被略微捶弯的棒球棍,附着在棒球棍上的动能被一个幽深的领域吞没了,甚至没让许朝歌身体颤动分毫。

被切落的棒球棍上端滚落到一旁,许白帝转身回头对上许朝歌一双冰寒如冷铁的眼瞳。

他眼中幽邃而平静,原本流淌的熔岩似乎已经全部熄灭,里面没有了战意和炽热,仿佛这场由名字与血脉引发的战斗对他而言在此刻失去了荣誉、胜负和生死,他来此只是为了下达必定被执行的判决。

“审判,二度解放。”许朝歌手中剑刃翻转一圈剑尖面对着许白帝,“我有一剑,此剑之下有死无伤。”

许白帝凝视着面前无形但足以致命的剑刃沉默了,面前的少年如同死灰覆盖下的火山,一旦喷发必然惊天动地。她知道对方是在交给她抉择的机会。

家族古籍中从没有记载过有混血种能把审判这个言灵发掘到这种地步,以往这个言灵在她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强大,但在强强对话中作用有限,不如刹那、时间零、以及她自己的夸父。类比的话大概是《真三国无双》里的割草大杀器,而她自诩不是杂草。今天面对眼前夺走了自己名字的少年,她才知道原来隐藏在这个言灵之中的利剑到底有多么锋锐。

那是被锁定的死亡,避无可避,一如命定。

这种代表着纯粹死亡的言灵一旦她没有接下,以她的血统说不定也会殒命于此。

“我见过的同辈所有混血种当中,你是最强的一个。”许白帝忽然浅笑,“你配得上你的名字。”

许朝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贴臂收剑想要转身离开。

“拔剑吧。”但许白帝又开口叫住了他,“所以我求之不得。”

她手中的半截棒球棍已经不见了,夸父这个言灵被催发到了许白帝如今能够触摸到的天花板,她血管中龙血温度同样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致。高温将她整个人点燃成了一根赤红的蜡烛,金属棒球棍被巨力碾碎又被肌肤所散发的高温融化成滴落的汁水。

她右手攥拳,左手握杖,从鼻腔中吐出悠长的呼吸,体内蒸腾的白气如同两条长蛇,盘绕上了她的双臂。

如果不能抓住太阳,那就在自己体内点燃一轮太阳。

火星铁屑如同暴雨般淋落在凹凸不平的楼层地面上,她没有分毫动作,但整个人无声地一寸寸陷入到混凝土当中,独属于纯血龙类与超级混血种的王域再度释放并展开到极限。

下一刻,二度解放的审判与极致催动的夸父对撞在一起,完美血统所带来的龙骨状态也在正面硬撼世家门阀升格技艺提炼后达到新高度的力量与速度。

精神领域所释放的威压与纯粹肉身打爆的空气简直要让人对之顶礼膜拜,这是生灵天生对绝对强权与力量的赞叹。

这一瞬间他们所绽放的光芒如同两头纯血龙类向四方咆哮,这种力量远超三代种,能够斩落次代种甚至直逼永世端坐于王座上的四大君王。

气爆在以命相抵的两人身后再度爆发,许白帝以双臂钳住了许朝歌入骨的利剑。

细密的龙鳞彻底覆盖了少女的每一寸肌肤,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身披铠甲以人形站立的怪物,突破头骨重新生长出的外骨骼面甲让许朝歌再也无法从她脸上找到半分属于少女的原本娇俏模样。

“不可被动摇的决意,我收到了。”对剑一方的许朝歌轻叹,“但很可惜,还不够。”

许朝歌卸力收剑只在瞬间,一蓬粘稠的血液洒落,附着在剑刃上的某种力量正阻止着许白帝催动言灵试图愈合伤口。

被龙血淬炼出的许白帝依靠卓绝战斗本能动作很快,顺势向着许朝歌扑下,交叉的利爪闪着熠熠寒芒,如果被抓住那么肉体会在顷刻间被切碎成几段。

下一刻一剑在许白帝脚边斩落,整块的混凝土楼层被切断挑飞,向她兜头砸落。

粉碎面前整块壁障的并非利爪或者铁拳,而是许朝歌藏在之后的第二剑。

这一剑快过风声,快过意识,甚至仿佛快过时间!

无形的审判之剑终于凝出一道黑夜烟火般的清光,在观众猝不及防间亮起又转瞬落下,这一剑落在旁人眼中只觉得写意而寂寞,仿佛早开的樱花在春雪中凋零,极美却极短促。

许白帝终于来不及反应,她竖起双臂勉强遮盖住头颅面甲,在这锋锐的巨力之下全身向后倒飞出去。

但许朝歌没有给她倒飞出去的时间。

接下来是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第无数剑!

犹如金戈交鸣,无形之剑在血肉龙鳞上迸发出星火与铁屑,就像以火点燃了铁的海洋。

许朝歌落下的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更加凶狠残暴,力量和速度随着剑刃起落而倍增,宛若食髓知味后渴求更多鲜血的野兽。

剑势如同接天狂潮从无底深渊中拔起,在许白帝周身冲刷过去。这一刻无数气爆的轰鸣捶打撕扯着耳膜,像是魔鬼的高歌。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两侧原本就濒临破碎的墙壁再次遭受千刀万剐之刑,地面上被许朝歌追杀的脚步踩出皲裂的陷坑,一个接一个陷坑上的裂痕最终结成细密的蛛网。

楼板终于破碎坍塌了,但这远不是结束。

许白帝被这剑势压制,能做的只有勉力挥舞双臂格挡,如同海啸狂澜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好似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在紫禁城之巅的对剑,只要一方没有成功挡下任何一剑,那结局必然是魂断剑刃,血染窗纸,人头抛月。

终于,她一路撞破楼板阻隔从五楼向一楼跌落,最后打破大厅那一盏水晶吊灯,掉在用来卡位的沙发上彻底爬不起来了。

许朝歌松开了手中的剑柄从高处轻轻跃下,落在少女耳边带起一蓬灰尘。

龙鳞已经从许白帝周身退去,原本的卫衣与牛仔裤早就斩碎成了破布,露出了少女血红而赤裸的身体。

无数细碎的伤口中渗出汩汩鲜血,少女看起来如同一个破碎后又被缝合起来的陶瓷娃娃。最大的三道伤口依次贯穿了她的腹部,划过了她的腰肢,最后斩断了她的双臂。

这一切让少女整个人显出一种破败且妖异的美感,一如饱经战火蹂躏的断臂维纳斯。

被审判死死遏制的夸父努力试图调动残存的体力去愈合伤口,但注定这只是徒劳。神明已经降下了神谕,属于活物的生机正在从她的身躯中剥离。

许朝歌说的没错,此剑之下,有死无生。

在最后有意识的清醒时间里,她突然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微笑。

“你赢了。”她侧过头仰视着许朝歌的面容轻轻说。

“我要死了吗?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又轻声发问,语气里并非濒死之人的惶恐或者畏惧,而是一种对即将面对的未知事物的深深好奇。

轮到许朝歌沉默了片刻:“应该会很冷,很难过,也很孤独吧。”

“这样不好。”少女轻轻摇了摇头。

“嗯,这样不好。”许朝歌点了点头。

冰寒的领域散去了,他从瓦砾中翻捡拾起断裂的双手接续到少女骨头中,又起身接下一块飘落的地毯盖在了少女身上。

天上的神明闭上了双眼,柔软的地毯下好像有无数春天的花朵破土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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