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早点铺子里,马至远正愤愤不平的吃着包子。
他早上起来只是问了句王府的早饭在哪,居然被人给轰了出来。
不就是在王府蹭吃蹭喝外加蹭住么,至于往外撵人还放狗吗。
“云缺!师父是云缺!”
清远捏着包子指点着。
云缺和小郡主乘着马车刚从王府出来,看方向好像要去八山寺。
马至远顾不上刚要的包子,带着徒弟匆匆追了上去。
……
路上云缺问起上次的巽羽之卵。
当时只听木老提过一嘴,说是皇帝让镇北王进献,也不知其中有什么隐情。
提及巽羽之卵,李跳跳变得愤愤不平,讲述了来自皇城的过分要求。
当今皇后患有头风症,经常头疼不止,皇帝不知在何处得了个方子,说皇后的病症需巽羽之卵方可治愈。
可巽羽之卵那等奇物天下难寻,异兽雷冠巽羽只有北荒才有,为了得到药方,皇帝下旨命镇北王进献奇珍。
只因封地离着北荒近,李玄嚣遭了无妄之灾。
他若拿不出巽羽之卵,皇帝必然要怪罪下来。
李跳跳带着惋惜的语气说道:“其实,当年父王才是大唐太子,只因那次披挂出征……”
先帝共有十八子,李玄嚣排行在二,二十年前便被定为太子。
当时大唐国出现一处邪道门派,名叫镜月门,理念为镜花水月,以死博生。
镜月门四处纠集党羽笼络修行界的高手,连朝堂上都有他们的人,明着广纳贤士,实则行的是造反之举,打算颠覆大唐。
镜月门的危害日益加深,其老巢就在如今的巨鹿城,壮大得要与天祈城分庭抗礼。
于是先帝下令,征讨镜月门。
太子李玄嚣请命出征巨鹿城。
李玄嚣率领千机营一路势如破竹攻下巨鹿,将镜月门众打得落花流水,一举荡平北方的危机,由此有了镇北王的美称。
然而在追击敌人的途中,李玄嚣中了埋伏,落马于八崎山,生死不明。
千机营就此驻扎巨鹿城等待主人。
一年后,当李玄嚣死里逃生走出大山的时候,先帝已故,大皇子早已登基。
李玄嚣为了大唐安稳,只字不提太子之事,并求封镇北王就此住在巨鹿城。
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玄嚣的存在,始终是皇帝眼中的一颗钉。
只要镇北王活着,当今皇帝的帝位就名不正言不顺。
因此来自天祈城的压迫这些年始终没断。
以前的手段被李玄嚣尽数化解,这次索要巽羽之卵实在太过分,镇北王也束手无策。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
若非云缺帮忙,李玄嚣找不到巽羽之卵,天祈城那边不知会如何怪罪。
得知经过后,云缺不无感慨。
镇北王的脾气是真好呀。
八崎山指的是八座高矮不同的连绵山脉,八山寺由此得名。
由于比邻巨鹿城风景又好,久而久之香火愈发鼎盛,每逢初一十五,登山拜佛之人络绎不绝,即便平常也有不少香客。
寺庙大殿里供着高大的佛陀,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小郡主让家丁留下丰厚的香火钱,取来香烛,整理衣装后恭敬的拜了三拜。
她年纪尚小,谈不上心里有多虔诚,这套礼节是和大夫人学的,倒也有模有样。
拜完了佛,李跳跳见云缺站在旁边,仰头看着佛陀雕像。
“拜呀。”李跳跳小声道。
“为啥拜它?”
“那是佛祖,拜了会保佑你的。”
“一个泥人有啥好拜的。”
李跳跳无言以对。
人家说得没错,雕像是陶泥做的,说到底确实是泥人。
周围的僧人纷纷投来怒视的目光。
见佛不拜,成何体统。
“心若有佛,自可见佛而不拜,小施主慧根颇深,佛缘不浅。”
白眉的老僧笑容可掬,此人是八山寺的方丈,法号浮殊。
李跳跳连忙解释道:“方丈莫怪,我这友人久居深山,没怎么出来过,若冲撞了贵寺,我代他道歉。”
方丈浮殊先施礼道:“郡主有礼了,这位小施主有真性情,心直口快,佛祖不会怪罪的。”
得知郡主此番前来为了寻人,浮殊命人将二十年内所有求子香客的名册翻找出来,供郡主查阅。
见搬出来上千本册子,李跳跳惊讶道:“这么多呀!”
方丈浮殊笑着道:“郡主可带回王府慢慢查阅。”
能带回去自然最好,李跳跳放心了,要让她在八山寺里翻找,不知得翻到何年何月。
命家丁将册子装车,此行目的达到。
想起王妃房顶的镇宅镜,李跳跳鬼使神差的说道:“最近夜梦繁多,方丈可有镇宅镜,我打算求一块回去挂在门口安神。”
方丈浮殊颔首道:“镇宅镜庙里还有一些,这便替郡主寻一块最好的,不过回去后当请名医瞧瞧,郡主乃金枝玉叶,千万保重身体。”
李跳跳感激的还礼。
难怪香客如云,八山寺的老方丈果然是高僧。
人家从不吹嘘自家镇宅镜有何奇效,还好心提醒生病要看医,单单这一点就显得格外出众。
很快有僧人捧来崭新的镇宅镜,用小木盒装着,小郡主再次留下丰厚的香火银子,就要打道回府。
临走前,云缺来到方丈面前,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有舍利吗。”
“或许会有,或许没有。”
“你道行不够?”
“不,是我佛慈悲。”
“你的舍利,与佛何关?”
“我佛慈悲,天下泰宁,救苦救难的事少了,积累的功德也就少了,所以凝不出舍利非我浮殊不诚,而是我佛慈悲。”
“这样啊,那你多做点坏事,没准能修出个黑舍利呢。”
“小施主说笑了,天下间的舍利各有颜色,七彩者有之,纯色者有之,唯独没有黑色。”
“是吗,那这个该如何解释呢。”
云缺展开五指,手心里正托着那颗黑舍利。
“这……”
方丈浮殊的神色为之变幻起来,他仔细辨认良久,凝重道:“此物与舍利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否高僧舍利还有待查证,不知小施主从何处得来?”
“愚水河里捡的。”
“此物不祥,小施主还是别带在身上为好,不如将其留在八山寺,老衲以经文日夜超度,希望能早日洗去此物的阴晦之气。”
浮殊本以为能留下黑舍利,毕竟他这位八山寺的方丈都说得这么严重吓人了,谁还敢留着呢。
出乎浮殊的预料。
对面的少年麻利的收起黑舍利,道:“不给,想要你也去愚水河里捡呗。”
云缺顽童般的固执,令方丈浮殊哭笑不得。
“小施主留着也无用,那东西是邪恶之物,带在身上绝无好处,放在八山寺由我佛镇压方为上策。”
“镇压?用这泥人吗,我们村长家的泥人是用来骂的。”
“既然小施主执意要留下不祥之物,那便随你,不过老衲奉劝一句,小心养虺成蛇,害人害己。”
说罢老方丈唤来一名僧人,命其取来个木盒子,比送给小郡主的要大些。
“小施主与我有缘,此物算老衲一点心意,权当见面礼。”
“是什么?”云缺好奇,就要打开。
“一个小物件,小施主下山再看。”方丈浮殊按住了木盒,神秘一笑。
“好吧。”云缺松开手,看了看面前的白眉老僧,道:“你死后,舍利会不会也是黑的。”
浮殊微笑道:“诚心向佛者,修不出黑舍利,小施主多虑了。”
目送小郡主与少年走出大殿,浮殊的目光逐渐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殿另一侧,混在香客里的马至远装模作样的拜了半天,香头烧手才扔进香炉。
“施主的香油钱还未付。”
僧人已经忍了半天。
不说一个道士来拜佛是何居心,用八山寺里的香烛要给香油钱的。
“给你。”
马至远拍给僧人一个铜板,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带着徒弟泥鳅一样溜了出去
一个铜板,在八山寺连半根香灰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