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群即将啃坏最后一件法器。
齐正初没办法,只好答应道:“好!十万就十万,我们出了,不过得出去才能给你,现在我们身上没那么多灵石。”
齐鸿羽想说出去也没那么多灵石,见他大哥使眼色,也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反正口头答应而已,出去之后大不了赖账不还。
“加上这十万灵石,你们总共欠了我十一万三千,来,签字画押,省得到时候你们赖账。”
云缺取出纸笔。
齐正初先前还有些紧张,认为是能缔造神魂契约之类的法器,结果接过来一瞧就是寻常的纸笔。
这下齐家兄弟放了心,刷刷点点写了个欠条,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号。
云缺将欠条吹干后收进纳戒,然后用九冰剑给两人身边也画了个圈。
果然奏效。
蚁群纷纷退在圈外,不敢逾越。
齐家兄弟可算松了口气,浑身冷汗,瘫软在地。
“你们来山洞里找什么。”云缺问道。
“没、没找什么,随便来转转,这里什么都没有。”
齐正初结结巴巴的说道,明显心怀鬼胎,眼神不经意的瞄向一个方位。
“看起来不大像修士洞府,你们二位先歇歇,我也去转转。”
齐家兄弟惊讶的看着云缺走出圆圈,踏入黑暗,所行之处蚁群纷纷让开。
等人家没入黑暗,两人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敢出圈!不怕被蚁群吞噬?”齐鸿羽百思不解。
“他一定有驱逐蚁群的手段,这家伙身上肯定有宝贝。”齐正初低声道。
“大哥,他走的方向好像是那东西的位置。”齐鸿羽担心道。
“我故意引他去的,赶紧服用灵丹恢复力气,准备冲出去,他这次死定了。”
齐正初取出药瓶倒出几粒灵丹,在他动作之际隐约现出衣襟里贴着的一张灵符。
“借那鬼东西之手杀掉云缺,好主意!”齐鸿羽也拿出丹药吞服。
他的衣襟下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灵符,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走进黑暗的云缺一个人一支火把,闲庭信步,走走看看。
附近的蚁群尽数退出火光的范围,空出很大的一片区域。
一直走出良久,前面是一条弯曲的通路,顶端垂着一些藤蔓般的长毛,像一条长长的帘子。
看了眼垂下的毛发,云缺沿着通路继续往里走。
到了这里,蚁群已经销声匿迹,一只也没再出现,仿佛在惧怕着什么。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洞窟,映在石壁上的影子飘飘忽忽。
当云缺走过,上方的长毛随着晃动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跟在云缺身后,亦步亦趋。
通道狭长弯曲,七扭八歪,好不容易走到尽头。
眼前是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深处横卧着一块岩石。
这块岩石比较奇特,呈漏斗状,中心处直接凹进地面。
火把一照,显现出漏斗中心的一个圆形的奇石,西瓜大小,光华的表面铺满奇怪的纹路。
不仅个头像西瓜,连外表也像极了西瓜,摸起来冰凉梆硬。
在这块奇石附近,有被撬动的痕迹。
看得出有人想要带走奇石,只是始终没能成功。
云缺上手敲了敲奇石。
回馈到不同于石头的触感,发出咚咚声。
竟连敲击的声音都像西瓜一样,让人误以为这就是一个长在石头里的大西瓜。
用力晃了晃。
奇石纹丝不动,犹如长在了岩石里。
云缺将火把插在一旁,挽起袖子,拔萝卜一样开始往外拔。
结果以他的力道,竟也拔不动这个西瓜石。
在云缺拔石头的时候,火把的光影里隐约又多出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形状古怪,有四肢但没有头脸,无声的站在云缺身旁。
费了好大力气,仅仅将西瓜石松动几分,云缺松开手,喘了口气。
这时古怪的情况出现了。
本来大半截露在外面的西瓜石,竟往岩石里缩了缩,好像岩石背面有人在往里拽一样。
同时西瓜石的底部传来一种石片之间细微的摩擦响动。
“不爱出来呢。”
云缺坐在一边休息,打算攒点力气继续往外拔,他对西瓜石兴致十足。
云缺这边休息的时候,火光下的另一个影子却动了。
它一点点挪到西瓜石近前,浑身开始晃动。
一些细小的阴影落在西瓜石上,在奇石表面铺出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光膜。
若以普通人的目光看去,此时的西瓜石只是比刚才的颜色深了那么一丁点,根本难以发现。
做完这一切,影子变得更加暗淡,犹如被剥离了一层,淡得令人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奇石下方传来的石片摩擦声变得急了一些。
影子缓缓退开。
它重新站在火光边缘,默默的伫立着,在火把的光晕里微微颤动,不知何时就要消散。
云缺扫了眼阴影所在的方位,抻了抻双手,起身道:“试试法器如何。”
将九冰剑贴在西瓜石上,以灵力催动剑中寒气。
阵阵寒气笼罩之下,西瓜石很快被冰层包裹。
云缺并不停手,继续催动九冰剑,细雪阵阵,铺满了整块岩石。
火光边缘的阴影晃动了一下,变得更淡。
终于,云缺觉得差不多了,停下灵力,他一把抓起九冰剑,朝着西瓜石边缘的缝隙刺了进去。
咔!咔!咔!
接连扎了几十剑,硬生生在西瓜石的根部扎出一圈孔洞。
抓住奇石,这次没费多大力气便拔了出来。
拿在手里掂了掂,云缺自语道:“居然是个蛋。”
西瓜石的形状的确是个蛋形,圆滚滚,看不出是何品种。
在西瓜石与漏斗岩石的接触面上,残留着一圈细密的锥形冰凌,其中有不少被九冰剑扎碎,变得残缺不齐。
正是这些如细牙般的东西咬死了西瓜石。
当云缺掂量怪蛋之际,巨石中心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残缺的冰凌猛地往回一缩,下一刻,一团庞然大物从岩石里挤出来。
是一只浑身黑红的巨大肉虫!
大肉虫足有两人高,口部两侧生着类似蟹螯的锋利口器,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与蟹足蚁的口部类似,只是嘴巴更大,如血盆般,里面还套着一只小型的怪口,生着一圈细密的獠牙,不过大多残缺。
蚁后!
从岩石中爬出的大肉虫正是蟹足蚁的蚁后。
原来这只藏于岩石里的蚁后用它的叠口钳住了怪蛋,难怪云缺一时拽不出来。
蚁后将怪蛋当做自己的禁脔,此时被人夺走,它立刻愤怒起来。
云缺对着火光,歪着头,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怪蛋,对身旁冒出的凶猛蚁后恍若未觉。
“有年头了,看着不像活的,也不知臭没臭,臭蛋炒饭可不香。”
这边自言自语的同时,蚁后的大口已然尽数张开,像个黑洞一样兜头吞来。
云缺一扭头,瞥了眼吞杀而至的蚁后。
下一刻,蚁后如触电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云缺回过头去继续观察怪蛋,蚁后亦如见到猫的老鼠,闪电般缩回了岩石里,再无动静。
看了半晌,云缺将怪蛋朝着一个方向,道:“你的蛋?”
对面,正是那道暗淡的影子。
影子晃得更加剧烈,好像在表达着它的惊奇。
旁人看不出影子的存在,更无法发觉它的真相,但落在云缺的左眼里并不神秘。
影子是一道极其暗淡的元神,也可以说成是即将消散的残魂。
并非人的轮廓,而是一只人立起来的老龟。
这老龟刚才在怪蛋上方的晃动,是在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元神裹在蛋上,然后那部分元神会被蚁后慢慢吞噬。
整个过程其实类似于一场阴谋。
蚁后借助岩石栖身,以怪蛋为威胁,引这老龟不断送出元神供其吞噬,将老龟元神当做了免费的养料。
若非云缺出手取出怪蛋,蚁后还会继续用怪蛋引老龟提供元神。
蚁后很狡猾,但老龟的元神看得出也有些神智。
如此认命般的送出元神之力,只能说明怪蛋对它十分重要,极有可能就是它自己残留的蛋。
只是这颗蛋生死未卜,也不知活着还是早已死去。
老龟的元神在晃动中慢慢的点点头,承认蛋是它的,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木纳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消散。
“可怜天下父母心,年复一年消耗本就不多的元神,难为你了。”
云缺有些感慨,道:“这枚蛋我帮你带出去,找个有水的地方放生,能不能孵化出来小龟,看它的造化了,放心,我肯定不吃。”
老龟的元神过了半晌再次点了点头,慢慢弯下腰,好像在施礼道谢。
它动作太慢,反应更慢,像个即将踏入轮回的耄耋老者,迟钝不堪。
云缺耐心的等其回应之后,把蛋收入纳戒。
至于躲回岩石深处的蚁后,云缺可没心思掏蚂蚁洞。
老鼠洞里或许会有点好东西,蚂蚁洞里肯定没宝贝,有也是骨头。
“原来这座山体是个大龟壳。”
云缺在看出老龟的元神后,终于想通了所在之地为何如何古怪。
山体上为何会有一片片的龟裂,显然这里是空龟壳的内部。
而外面圆环形状的黑色软岩,其实就是风干后的大龟四肢与头尾。
这么大的龟,境界肯定不会底,云缺有些纳闷这头龟是何时死在的化境里。
星陨残片脱离之前?
还是炼制成星壁之后?
如果是后者,说明大龟是被谁带进的化境空间。
若是前者的话,有可能这只龟与自己还是老乡。
想到这里,云缺面对老龟的元神,问道:“你来自何处,对这片化境可曾了解,这里是你的故乡吗。”
老龟呆滞的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缓慢的点点头,承认这里是它的故乡。
等的时间虽然长了点,但结果令云缺的心头升起希望。
老龟元神残留的神智已经不多,只能用点头与摇头来表达,无法说出只言片语,云缺得想办法问出最多的线索才行。
“这里是星辰,曾经在天上?”
半晌后,老龟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里不是星辰,但曾经在天上。
云缺皱了皱眉,对老龟的神智表示怀疑。
除了星辰,难道还有其他存在悬于高天?
不再过多纠结,云缺继续发问。
“这里是否曾经住着很多人?”
半晌,老龟继续点头。
“这里经历过征战?”
半晌,老龟还是点头。
“这里的人还有活着的么?”
这次老龟缓缓摇头,不知表达着没人活着还是它并不清楚。
“我们所在的化境空间是否为剥离所致?还有没有更大的空间化境?”
老龟这次呆滞的时间更久,目光始终茫然,像一个不知该如何回复提问的痴呆老者。
云缺注意到老龟每一次问题的答复,都会耗费大量的元神。
别看只点了几次头而已,老龟的元神已经十分暗淡,即将消散。
恐怕再难回答出问题。
好不容易找到个老乡,结果没问出多少有用的线索,云缺也很无奈。
从老龟的简单回复中可以判断的是,星壁来自天上但不是星辰,这里曾经住着人,而且经历过残酷的征战,也许这里的人族早已灭迹。
线索虽然简单,对云缺来说却有点奇怪。
看得出老龟存活的年月距离现在已经很久了。
如果在它还活着的时候这片空间里经历过战火,而后人族灭迹,那么这里就不会是自己的故乡。
云缺今年十七岁,过了年才十八。
看龟壳风干的程度,绝非十几年这么短。
难道猜错了,自己与星壁化境无关?
老龟元神即将消失,况且没有利害关系,不至于骗自己。
越想越觉得奇怪。
云缺还打算问问,然而老龟元神已经开始消散。
趁着最后这点时间,云缺直接掀开眼罩露出银白色的眼睛,追问道:“你可见过与我一样的人?”
本打算问问化境里曾经栖息的人族是否也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眼睛。
云缺没想到的是,老龟见到他左眼的一刹那,忽然变得精神了几分,浑身颤抖得更加剧烈。
老龟眼里的目光变得不在茫然,而是充满一种古怪的震撼与追忆。
它的嘴巴不断开合着,好像无声的说着什么。
云缺听不到声音,不知老龟想要表达什么感情。
但他见过老龟此刻的眼神。
在小黑身上。
每当云缺回家的时候,迎出来的小黑就是如此目光。
亲昵如家人。
“你见过我?”
云缺急急质问。
然而老龟的元神就此破碎,化作一股淡淡的薄雾,渐渐没入虚无。
那薄雾隐约幻化成一头龟的形状,缓缓升腾,充满了不舍。
老龟的元神在彻底消散之际,它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悠闲岁月,在蔚蓝的水中无忧无虑的畅游着。
它游得累了,便浮出水面,于是看到了主人家里包在襁褓中的婴孩。
那婴孩与面前的年轻人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只白瞳。
世上唯一的……白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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