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邺城的世子册封典礼结束以后,曹操突然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松懈了下来。
看着正在一旁井井有条着处理公务的曹昂,
曹操忍不住拍打着自己日益增大的肚腩,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初我也是如昂儿一般的英武少年郎......转眼间,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
曹昂听到了老曹的话,他抬起头,说道:“父亲尚能千里突袭扫灭乌桓,哪里变老了?”
“呵呵。”听了曹昂的安慰后,曹操的心情总算是顺了些。
他站起身来,踱步到曹昂身边,从曹昂侧后方看向他手中的案牍。
曹昂见状,便开始为曹操读到:“将作监最近在大量招收匠人,但似乎他们对某些拥有特定能力的匠人格外关注...”
读完后,曹昂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父亲,先生这是要准备把将作监彻底拆开来了...之前幽州刺史也发回了关于炼钢厂的消息,说是炼钢炉彻底建完的话,日产十万斤钢铁,完全不在话下。”
曹操闻言,“嗯”了一声,然后笑着说道:“陆先生出手,果然非同寻常!”
曹昂丝毫听不出曹操话里对钢铁厂或者将作监的动作,有任何的担忧,这与曹昂所深深了解的曹操,显得有那么一些格格不入。
踌躇半晌,曹昂还是决定将话挑明来说。他知道,若是不趁现在问一个清楚明白,他以后恐怕会始终在这件事儿上对陆彦有一丝疙瘩。
曹昂站起身,郑重的躬身行礼问道:“父亲,孩儿有一个疑惑,还请父亲为孩儿解惑。”
曹操似乎已经预料到曹昂要说些什么了,于是他点头道:“有什么,尽管问吧。”
“父亲,您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丝最基本的审视,可却为何单单对先生没有丝毫的疑虑?”
这要老曹怎么说,难道直接坦白【天道命运日记本】的存在,告诉曹昂他老曹能够看到陆彦几乎所有的内心秘密?
曹操稍微出现了一丝犹豫,他犹豫着现在是不是告诉曹昂这个秘密的最好时间。
但只在0.1秒钟的犹豫之后,曹操还是决定先行隐瞒;而且就算他肯说,曹昂看不看得见那本日记也还是个问题。
“昂儿,其中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说。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曹孟德毫无保留相信的,就只有陆彦陆长生了。”
曹昂抬起头,疑惑不解,“连我、母亲、弟弟和叔父他们都比不了先生吗?”
曹昂死死盯着曹操,他不愿放过一丝从曹操眼中透露出来的真实情绪。
曹操坦然的回看着曹昂的双眼,他极为坦荡和平静的回答道:“我说过了,所有人都比不上他!”
双眼缓缓睁大的曹昂,很想再追问一番,“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曹操却已经摆手,道:“别问了,我相信他甚至超过相信我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得知真相的,又何必执着于眼下一时?”
“父亲相信先生,超过了相信他自己??!”曹昂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曹操却丝毫不在意曹昂心中的震撼,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让曹昂彻底打消对陆彦的疑虑。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没有野心,非他陆彦莫属;可若说这个世上谁的野心最大,恐怕也非他陆彦莫属!”
曹昂心中的震撼还未褪去,曹操的这一番话又给了他一道冲击。
反复咀嚼了好半天,曹昂依然满头雾水,最终他不得不开口问道:“父亲...孩儿不懂...”
曹操心中嘿嘿一笑,道:“你这么快就懂了,那还要老子作甚?”
“你可还记得当初陆先生在太学院讲过的一个词?”
“先生讲过很多词......”
“令你印象最深的那个词!”
曹昂如当头棒喝,一个尘封了许久,却又常常令他神往不已的词,“天下!”
“不错,看来你还记得。”
曹昂抬起头,重新望向曹操的眼睛,问道:“先生说的天下,是真的?”
“千真万确!”
“可父亲也未曾亲眼见过.......”
“但他陆彦,却真的见过!”
“!”曹昂张大着嘴,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到了嘴边却始终吐不出去。
“他见过太多东西,所以根本不在乎我们所认为的极为宝贵的东西。”
“他看重的,是我们背负着‘汉’这个民族的骄傲,而非什么皇权、兵权,更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他想要的,是我们所有人都给不了的,唯有靠他用他自己的双手去签...去创造!”
不等曹昂闭上嘴,曹操突然来了一个三连暴击。
这下好了,曹昂的嘴,脱臼了......
“咔吧!”一声,曹操熟练的替曹昂接上了下巴。
“父亲,您的手法真好...我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
曹昂的夸赞却只换来老曹嘴角的一丝丝微笑,主要是这种事干得太多了,就熟门熟路了...
曹操抬起手拍了拍曹昂的肩膀,说道:“昂儿,为父话已至此,你且独自再好好想想吧...
但你要明白,你的格局,你的气量,将决定你将来能走到哪里!”
说完最后这番话后,曹操背负着双手,悠悠荡荡的走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初夏那暖洋洋的日光正好洒在曹操身上。
老曹忍不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喃喃自语道:“啊!有帮手就是好!老夫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清闲过了...emmm,有些想念我的宝贝女儿了...看看去!”
书房里,
曹昂缓缓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此刻的脑海中,还在不停的盘旋着曹操说的那些话...
“天下...”
“民族...”
“汉!”
曹昂在曹操的书房中一直枯坐了近两个时辰。
直到太阳日落西山,曹昂这才逐渐有了明悟。
“比起识人和人心,我不如父亲...但若论起气量和格局,我却不见得比父亲差了!”
曹昂心中激荡,面上却毫无波澜。
他伸手从手边那一堆案牍的最下方,抽出了自己之前亲手压在最底下的那张案牍,平静的摊开,之间案牍中写道:
“建安七年,六月。”
“骠骑将军陆长生上书朝廷,请求将将作监拆分开来形成各个独立的机构,将作监以后将完全成为一个管理部门。”
曹昂在案牍上郑重的写下一个字,“准!”
但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交由骠骑将军陆彦,全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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