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踩到了什么东西的张铁胆小心地抬起了右脚脚后跟。
回过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黑框眼镜已经变了形状。
连忙低身去捡起来的张铁胆发现，镜片上同样裂开了一道白色的裂纹。
刚才推搡了张铁胆一把的同学这时凑过来点着张铁胆嬉笑着说道。
“哦豁！你完了！你把人家的眼镜踩坏了！你得赔！”
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女同学抬头小心地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没吭声又低下了头。
眼镜是她的。
在同学的挤兑下，张铁胆涨红了脸，小心地把眼镜放在女同学的桌子上，低声说了句。
“我会还你的。”
说着就连忙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一言不发，惴惴不安。
一副眼镜两三百块钱，对于这个时期的张铁胆，甚至是他的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看到这里的江白转过身去，想要离开这里。
然而教室窗明几净，就是没有离开的路。
看起来敞开的大门，江白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江白当然记得自己是在怎样的处境下看到这幅记忆中的场景的。
黑色的厚重铁门呢？
铁门似乎也没有……
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的江白并没能摸到那扇厚重的黑色钢铁大门。
他没办法离开这里。
他没办法离开这件简单的小事。
这个早该消失在记忆里的事情。
因为……
张铁胆并没有还那个女孩的眼镜。
初中的后面两年多的生涯，张铁胆再也没和那个女生说过一句话。
走到哪里都是躲地远远的。
这个记忆中的场景，强迫江白回想起了过去那份窘迫的记忆以及与记忆同步的一些令人羞愧的想法。
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江白的心中响起——
“为什么不还？”
为什么不还？
江白不想理睬这个问题，左右想找办法离开。
然而并没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这里似乎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没有半点离开的机会。
如果不结束眼前的……拷问的话？
“为什么不还？”
声音再一次响起。
江白随意地回道。
“因为没钱。”
那个声音孜孜不倦，完全不准备放过江白。
“你家里有钱。”
索性说起来，江白也就忍着内心的窘迫回答。
“家里钱也不多。”
“不，不是因为没钱，是你怕被长辈责骂。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整天和同学们打打闹闹。现在弄坏了同学东西，又要赔……”
江白打断道。
“是又怎样？”
那个声音不知道在哪，只是从心底响起。
“对！毕竟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是么？要不是那个同学推了你一把，你也不会后退踩到了人家的眼镜。结果他还讨厌地过来起哄，按理说这眼镜应该有他的一半责任是么？”
“不是……”
“是么？”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为什么不说呢？”
江白沉默。
“……”
心底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因为觉得对方脸皮厚？觉得和那个同学无法沟通？他只会声音很大的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然后把重点放在你踩碎了别人眼镜却不想还，还把责任赖在他的头上？”
“不知道……”
“承认吧，你就是这么想的。”
江白紧紧皱着眉。
面对心中的拷问，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都过去了。”
于是冷淡地回道。
“是又怎么样？”
“是就好……你诚实地面对了一次自己的内心，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那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白从中听出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幻像散去，黑色的厚重铁门重归于眼前。
铁门半掩，缝隙中透着外面的黑暗幽光。
江白的目光在整个房间内扫视了一圈，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细节值得注意。
短暂的幻像并不能为他带来怎样大的精神冲击。
一件过去的小事而已，最多也就是像一根小刺一样扎在心底。
无论那时候是怎样想的，但都已经过去了。
出门之际，江白抬头看了眼。
如果说这个房间和他刚来到这里的房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房间铁门上的那串由字母和数字组合而成的符号了吧。
z17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房间的编号么？
江白踏出房间后，身后的铁门自动关闭。
由不知道多少个的房间所组成的转盘又一次狂暴地转动。
再一次停下时，面前的大门露出一条缝隙，里面依旧是明亮的光辉。
江白站在门口，手按在门上。
相较于过去那点窘迫的记忆来说，对于这个地方的真相更加令他在意。
他好奇真相。
所以想再次看看。
于是……江白又一次推开了大门，踏入其中。
光线依旧灿烂，还是那间熟悉的教室。
这次又进入到了一个同样的房间？
江白心中有些疑惑，暗中寻思。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他没有被限制自由。
那么总得做点什么。
而且他喜欢新鲜的东西，自然也就热衷于探索。
刚才的探索并非没有意义，起码让他大致猜到了一点。
被那个奇怪的机器人带到的这个地方绝非是用来单纯逼供的。
因为它并没有直指核心。
它并没有对自己问出最关键的东西——问出那些人想要知道的自己和方方触犯法律的真相。
它就像是在自己的记忆中随便截取了一帧。
而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与其说是某种神秘而未知的存在，不如说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所以，这个东西其实并非为那些审讯的人员所掌控。
他们说不定连旁观的能力都没有，否则自己的一切秘密……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真相，都会暴露无遗。
奇异的与现今审美完全不同的机器人，不讲道理的观测内心世界……
这种程度的科技与风格，似乎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类所掌握。
奇迹造物？
26号城市里的奇迹造物……无尽圆环！
江白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
这就是那个在传言中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面对的东西？
阳光明媚的教室中，江白又一次听到了心中响起的那个声音。
“那么，知道这一切的你，为什么在后面的日子里，依旧和那个男孩玩耍，而不敢再面对一次女孩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