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名修士分作几队,自对面树林中陆续出现,从宽大的正面兜了上来,吴升发现时已经完全失去逃走的机会。
他下意识缩在一方山岩后,暂时匿住了身形,但这方山岩高不过六尺,宽不过五尺,孤零零矗立在山脚下,左右皆无遮挡,挖地缝都来不及。
完了,吴升顿时冷汗直冒。
“都打起精神来,到了江边仔细搜索,找到了人,掌门有重赏。”
“知道了宋堂主,兄弟们会尽心尽力的。”
“不要敷衍,弟兄们都是新入宗门,你们中的一些人是跟着宋某从龙泉宗转投而来,大部分人呢,我也不认得,但不论如何,想要在宗门中出人头地,想要为掌门倚重,做事便须努力,做得好不好,尽不尽心,天在看、掌门在看、我也在看,明白么?”
“知道了宋堂主,您老人家放心吧。”
“前面怎么走?石九?石九?”
“宋堂主……这是老黄坡,岔口向左。”
“石九,你是狼山老人了,说说,附近有什么藏身之处么?”
“我算什么老人,年前刚来狼山……不过左近确实没什么可以藏匿之处……”
几十人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漫了过来。
吴升在山岩后当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卧也不是,难受到了极点,下意识只能“面壁思过”,脸都几乎贴到石头上了——我看不见你们,你们也别看见我。
但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那么大一个活人,杵在没什么遮挡的石头后面,怎么可能看不见?
便见一人来到他身旁,偏头看了过来,脸上似笑非笑。
吴升深吸一口气,正要拼命,却见此人解开裤带,对着山石放起水来,一边放还一边叨叨:
“兄弟,肾为先天之本,主水、主二便、主藏精,二便出了问题,将来诸多烦恼……哥哥我当年也不甚其苦。去岁时,我往磨山求拜圣手丹师文挚,得赐圣阳丹一瓶,七枚灵丹服完……”
说到这里,抖了抖胯,伸手在吴升肩膀上拍了拍:“你猜怎么着?好了!回头你也去一趟,就是贵了些……在此之前,就只能憋口气……兄弟你艰难到这份田地?裤带都没解,呵呵……憋口气,对喽……这不出来了?”
“呵呵,是……舒爽了……多谢。”吴升系上裤带,含糊着道了声谢,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余光去瞟其他人的动静。
这些修士说说笑笑,簇拥着一位头戴方足帽的长者,陆陆续续从山岩旁继续前行,没人多看他一眼。吴升刚才躲在山岩后听他们谈论,判断这长者应当便是宋堂主,出自原龙泉宗。
身旁之人摆了摆手:“客气甚,今后都是同门。走,跟上。”
吴升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脚下放缓,打算跟着跟着自行掉队。
掉队了不到三丈远,那人又回头招呼:“快些。”
吴升心里痛骂了对方两句,只得又跟了上去,就听此人问:“兄弟原是哪边的?狼山?龙泉宗?还是新入伙的?”
吴升正打算回答“新入伙的”,却听他道:“咱们堂新入伙的好像只有三个人,怎么没见过兄弟?”
吴升连忙改口:“狼山的,新入狼山不久。”
那人自我介绍:“我是楚国钟离人,复姓钟离,单名一个英,兄弟呢?”
吴升道:“晋国人,孙氏,孙五。”
钟离英忽然低声道:“孙兄弟,说起来你也算是新人,咱们这些新来的,得相互照应着些,否则容易被老人欺负。神隐门初创,正是章法不严之时,很多事情都要主动争取,否则就算立下大功,也容易为人侵占。这方面我有经验,之前加入过三个宗门,无不如此……对了,那是陈国的剑修陈布,也是新来的……陈兄弟——陈布兄弟——”
这一嗓子猛然喊出来,前面走着的不少人都回头看过来,吴升心里顿时一紧,手心里几乎都能攥出水来。好在那么多人只是看了两眼,却没人认出吴升。
神隐门刚刚创立,宋堂主负责筹建一个堂口,这些人都是他拉过来准备加入的,既有龙泉宗老人,也有各地来投的新人,甚至包括石三之流少数几个狼山本地修士,可谓鱼龙混杂。他们不认识吴升,吴升也不认识他们,哪怕为大伙儿做导游的石九,也和吴升没怎么打过照面,这下子吴升又松了口气。
陈布是个头上缠着布条的年轻人,背上插着柄硕大的长剑,通常这就是剑修的打扮。
他被钟离英叫过来后,非常爽快的和吴升打了招呼,互道“久仰”,并肩前行。
前方过了老黄坡以后,岔道左转,很快就要到泓水边了,这条路吴升刚刚走过,现在又不得不走回去,当真哭笑不得。
宋堂主于队伍前方再次重申:“刺客吴升,想必不少人曾经有所耳闻,可谓大名鼎鼎,脸色白净、身量偏瘦,还是很好认的。诸位不必受其威名所吓,此人已为掌门封了气海,半点修为也无法施展,且据麻衣护法所言,此人极可能断了左臂。前方便是泓水,咱们北堂已经到得晚了,但到得晚,并不是立不了功,诸位只需努力,再加一点运道,吴升必然落到我们北堂头上!我宋镰一向运道要比别人强一些,希望诸位不要堕了我的名头!”
众人轰然应诺,振臂高呼,一片吵吵嚷嚷,誓要将吴升捕拿归山。就连吴升都将双手举起,高呼着大表决心,誓要捕拿自己,送往神隐峰上立功。
就在这时,有二人急奔而至:“宋堂主何在?”
吴升见了,立马缩到钟离英和陈布身后,不敢露出脸来——来的正是老熟人鹰氏兄弟。
鹰氏兄弟是奉命而来,与宋堂主交代了掌门之令,让北堂搜索左近五个山头临河一侧的岸边,传令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宋堂主将掌门之令又传达下去,分派任务,依旧是按老办法,三人一组,相互照应。
钟离英拉住吴升和陈布:“你我兄弟一起,相互帮衬着些,咱们搜……那座山头的东北侧。”
陈布问:“槐花剑呢?”
钟离英哼了一声:“没见她现在巴结石九么?”
又问吴升:“老弟脸怎么脏了?有泥……”
吴升连忙遮掩:“没事,我自用的药膏……对对对,疗肾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