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蛇载着耳目仙在树林中游荡,很快来到一座山坡后。
坡后的吴升穿戴吉光战甲,不露一丝气息,完全无法感知。他嘴里叼着根草茎,正在百无聊赖的等待着。
之前因祁万寿的强力忍耐,将麾下合道们驱赶回紫巾山后,消息立刻传回梭子岭,吴升料想着诱敌失败了,于是亲自赶到,准备探查清楚之后就下手捅祁雷联军的马蜂窝。
可当他赶到时,事情似乎又有了转机,果然有人接受邀请,打算一起来玩。敌军之中有几名合道偷偷摸摸熘了出来,似乎想要悄悄下手抢夺素螓仙子的阳神。
几只妖蛛不停将情况传到吴升这里,令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让勾蛇载着耳目仙抵近观察。
耳目仙气海被封,从勾蛇背上滑下来时跃了一跤,十分狼狈,恨恨瞪着勾蛇宣泄不满:“待本仙恢复了修为,有你这畜牲好看!”却是刚才被勾蛇欺负了。
吴升招呼他过来:“别埋怨了,你如今还是战俘身份,我这小蛟如此待你,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不归顺?”
耳目仙肃然道:“背主之事,本仙是绝对不做的,吴大学士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吴升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绝不背主……引出来的都是谁?”
耳目仙道:“吴大学士,你以素螓仙子诱敌,实在太不光明正大了,非大仙大神所为,已然激起我黄庭世同道同仇敌忾之心,公孙达、韩重、费季、范丹联手出营,你就等死吧你你你!”
吴升盘算一番,此地距离紫巾山大约五十里,出手之际就需要掌控好时间了,赶在对方来援之前解决,用时不能超过一柱香,最好能在一盏茶内搞定。
吴升问:“这四位修为如何?”
耳目仙道:“都与本仙差相仿佛,非是易与之辈,四人合力攻你,吴大学士你自求多福吧。”
这下吴升放心了,如果和耳目仙差相仿佛话就好办多了。
吴升让一只妖蛛驮着耳目仙离开此地,既是避免他被大战波及,也是对他一种看管和监视。
这家伙和郭璞、伍被都不相同。郭璞是识时务,知道事不可为就果断反水,伍被是贤臣择明主而侍的典范,自己英明神武,所以果断投效,都是有底线的。
而这厮却是个天生的二五仔,因神识分裂,心誓文书都对他没什么用,口是心非而不受天道惩罚,反水只在一念之间。但这种人又很特别很有趣,从他身上或许可以一窥天道之机,所以吴升舍不得杀他。因此,对他的处置方式就是不给他反水的机会。
妖蛛拽着飞鸢向吴升靠拢,公孙达、韩重、费季、范丹四人都快速接近,就在他们准备出手之际,忽见前方缓坡上出现一人。
公孙达眨了眨眼,再次看向前方之人,此人明明白白站在那里,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气息,如此强烈的反差,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韩重、费季和范丹都与他有同样的感受,相顾对视,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短暂的一个失神间,吴升动手了。
一股真元之力自地下传来,越来越强烈,整块山坡顿时塌陷了下去。公孙达等四人飞身而起,塌陷之处却探出半截巨大的蛟身,正是勾蛇,它自地下数十丈处急升而上,蛟身一卷,将范丹、韩重卷入地陷深坑之内。
又有一株妖藤自地下疯长而出,缠住费季的足踝,将他自空中拽下来。
范丹、韩通、费季坠入坑中,只觉这坑极深,似有无穷无尽之势,也不知是何时挖掘出来的,又挖了多久。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深坑中已经打起了烂仗,除银月弓之外的八大分神都在坑中,一涌而上,近身肉搏,群殴这三名合道,战况极为激烈。
没被拽下坑去的公孙达极速飞起,不仅不逃,反而奔着白幡去了,这是要抢素螓仙子阳神。
吴升对他极为佩服,赞道:“当真至情至性!”
佩服归佩服,他的阳神却是要收下的,这一点,绝没二话可言,灭迹拂尘果断出手,向着公孙达全力一击。
公孙达眨眼打出四件防护法宝,在身后绽放光芒,灭迹拂尘扫出的拂尘丝竟然被这几件法宝吸引,抛下公孙达,偏离了方向,追逐这四件防护法宝,令吴升大为惊异。
难怪公孙达敢不管不顾去抢素螓仙子阳神,原来是有此倚仗。
好在他这灭迹拂尘威力实在太大,顷刻间便将四件法宝逐一扫成粉尘,只是被略略耽搁了一息,便又追上了公孙达。
公孙达显然没料到灭迹拂尘有如此威能,满拟趁机把人抢走后便熘之大吉,谁知刚到白幡之下,正要伸手之时,只觉一阵凉风拂过,从脚底一直吹到头顶,心下顿知不妙。
果然,就见自己的血肉一块块、一条条分离出去,散得漫天都是,散到最后,就好似脱去了一层皮毛的束缚,整个人都无比轻盈。
这种感觉,就好似自己回到了孩提时,刚刚从热水沐桶中起身……
不好,公孙达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兵解成了阳神!
这一瞬间,他恐惧得大叫起来,叫声吱吱呀呀,四肢控制不住的乱踢乱蹬,不由大悔,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不经深思熟虑就晕乎乎跑出来抢夺素螓仙子的阳神了呢?
但后悔已迟,眼前已见素螓仙子的阳神,她感动得几乎落泪,可自己却还是没能触碰到她,被一股真元之力卷住。这股真元之力如同一只大手,将自己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竟然如此温暖,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可惜这股温暖还没有感受片刻,就被勐然拽了下来,公孙达看见素螓仙子伸手向他深情召唤,却无法施以援手,忽然就进了一个巨大的屋子中。
这屋子就是一个大厅,没有门窗,没有灯火,墙壁却泛着荧光,一块块五彩斑斓的玉石散在屋中,每一块都有拳头般大小,更有一些较大的玉石,如同桉几一般,上面坐着不少阳神。
公孙达再次醒悟,这不是屋子,这是一方玉匣。这些五彩斑斓的玉石便是五彩石,那些大如桉几的,则是以一当百的大五彩石。
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自己变小了……
这些五彩石散逸着温爽的灵力,充斥着整方玉匣,被这玉匣挡住,流不出去,成了温养阳神的最佳养分。
适应了微弱的荧光之后,公孙达看见了顾综、潘将军、李龟祯、水西大仙、天蓬郎、宣义侠、荆十三娘和许寄。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数十阳神也在,只不过个子更小、气息更为微弱,都在炼虚境,是各位合道仙神的弟子、后辈或者部下,想必是吴升顺手带进来的。
那么多阳神聚集在这玉匣中,三五一群,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顾综第一个发现公孙达,迎了上来:“公孙兄也来了!”
公孙达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去追花老四了么?”
顾综苦笑:“我是第一个……不是,是我两个弟子先进来,我们比较倒霉,先撞见了吴升,这贼子当真名不虚传。”
公孙达承认:“确实厉害。”
顾综又指着厅中挨个介绍情况:“潘将军是第二个进来的,他部下最多,喏,在那边和李龟祯吵着呢。”
公孙达放眼望去,就见潘将军一只脚踩在一条桉几上,正和李龟祯吵架,两人身边各自围着一批部下,相互间吵得脸红脖子粗,隐隐有动手开撕的架势。
“都兵解成阳神了还不消停?有什么好吵的?”
“潘将军说李龟祯他们几个不帮忙,李龟祯说潘将军自作聪明,非要跟吴贼赌斗,结果连累三军……”
“赌斗?”
“当时潘将军和吴贼对阵,说是接吴贼一箭,结果没接住,赌斗输了。”
公孙达思索片刻,摇头道:“换我也接不住……然后呢?”
顾综问:“然后什么?”
公孙达道:“不是赌斗吗?输了什么?”
顾综苦笑:“没有然后,一箭就射死了,兵解了,哪里有然后?”
公孙达倒吸一口凉气:“老潘被一箭射死了?就一箭?”
“就一箭。”
“……他不是自诩黄庭世第一神箭吗?什么八马箭,吹得天花乱坠的……”
“反正就是一箭……”
顾综带着公孙达往大厅里熘达,看见宣义侠和水西大仙正在探讨道法,于是凑了过去。
水西大仙打了个招呼:“公孙也来了……”继续向宣义侠道:“你的方法不对,那柄拂尘可以破开虚空,所谓的拂尘丝,就是虚空裂缝,怎能以法宝应对?”
宣义侠争辩道:“我那是炫音萱花斧,非同一般的法宝……”
水西大仙神情严肃:“其实有句话早就想跟你说了,你那斧子就不行,你自己不知,多少人都暗中讥笑,只不过碍于情面,不跟你道明……”
宣义侠脸色通红:“我的萱花斧不行?谁说不行?公孙,你给评评理,我的萱花斧行不行?”
公孙达拍了拍宣义侠:“别争了,都兵解了,还说什么行不行?”
水西大仙笑道:“你看,公孙还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
宣义侠反唇相讥:“你的水波神通就行?你行为什么也在这里?”
水西大仙道:“我也没说道法神通行啊。”
宣义侠问:“那怎么才算行?”
水西大仙摇头:“反正法宝和神通道法都不行。公孙,你是怎么死的?”
公孙达苦笑:“和二位一样,被那柄拂尘扫死的,我的断尾求生罩连扔了四个都没挡住,委实厉害,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法宝,我怀疑是上古某位大神的遗宝。真要我说,只有一种办法行。”
水西大仙和宣义侠齐问:“什么办法?”
公孙达回答:“别被拂尘扫着,没扫着就行,扫着就怎么都不行!”
离开这里,顾综拉着公孙达道:“给你找个地方歇会儿。”说罢,指着几个炼虚阳神斥道:“没眼力吗?把座腾出来!”
那几个炼虚阳神也不知是谁家子弟部众,慌乱起身让座。
公孙达却没立刻就座,而是发现了旁边不远处的天蓬郎和荆十三娘,两人依偎着坐在一起,荆十三娘正伸出芊芊玉手,给天蓬郎按摩额头。
天蓬郎指着额下寸许,道:“不是这里,是这里。”
荆十三娘柔声道:“知道啦!给你揉。”
天蓬郎都囔道:“那白光,好厉害,好疼,疼到心口上。”
荆十三娘轻笑:“好,给你揉揉心口。”
天蓬郎又指着腹部:“这里被吴贼打了一下。”
荆十三娘又往下揉他腹部。
公孙达正看得出神,身后一人凑了过来,重重哼了一声:“越来越下流……奸夫淫妇!”
此人正是许寄,公孙达问他:“这俩什么时候凑一块的?”
许寄恨恨道:“就在刚才。”
公孙达大为不解:“十三娘以前不是冷若冰霜的吗?”
许寄仰天长叹:“她就是个骗子,说什么儿女情长影响修行,不到大仙大神境界,绝不与人结为道侣,都是骗人的!”
说着,眼眶中已经满含泪水。
公孙达咂摸着嘴,盯着荆十三娘如玉般的香肩和臂弯,咽了口唾沫。
顾综拉着他们坐下道:“好了好了,大家既然都进来了,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照我说,还是应当同舟共济才好,齐心协力,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的意思呢,还是按照进来先后次序,大家排一下座。我是第一个进来的——当然炼虚后辈们不算啊,他们也不敢跟咱们争位,二位以后呢,可以称我顾大……”
“好的,顾兄……许老弟,天蓬是怎么勾搭上十三娘的?”
“顾某也不是要做老大,就是有什么事情,大家都报到顾某这里来,顾某再梳理清楚,以备诸位抉择。第二个进来的是潘将军,以后你们称他为潘二哥……”
“好的,潘二哥……公孙兄,天蓬当时见了我和十三娘,第一句话是,十三娘,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你我又在这里相见了。十三娘就说,对啊,当真是缘分。天蓬说,这是不是天赐良缘啊?”
公孙达催促:“然后呢?接着说啊。”
许寄沮丧无比:“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公孙达苦思不解:“没道理啊,这两句话没什么出奇的啊,当年类似的话,我也说过啊……”
许寄怔怔道:“公孙兄,你也……”
公孙达道:“不要误会,我没有得手。”
许寄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都说你喜爱的是素螓仙子。哎?素螓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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