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治登基以来,大唐采取休养生息的国策,这十几年来大规模的战役很少。也就打过一次高句丽,无功而返,征了一次百济,把人家灭国了,阴差阳错打倭国,哎,一不小心又灭了。
贞观朝对外征伐太频繁,民间元气大伤,李治这个一心想用战争干出点成绩超越先帝的天子,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一次可以名正言顺对外征战的机会,结果……没粮食。
皇帝创业未半,而中途花光预算。
此刻李治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就像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一位想照顾她一生的女孩。
太极殿上,道理越辩越明,李治已渐渐明白了现状。
群臣仍在殿内争吵不休,李治的眼眶却红了,死死咬着下唇泫然欲泣,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他是多么想打这一场战争啊。
李治的性格颇为温和,但他骨子里却比他爹还好战,只是大唐需要休养生息的现状让他不得不压抑这种好战的情绪。
好不容易盼来一次战争的机会,居然因为没粮食而不得不忍气吞声。
作为大唐天子,李治此刻感到了深深的屈辱。
“煌煌上国,连一场大战都打不起么?朕这些年究竟治理了个啥?”李治眼含泪花问道。
耿直的刘仁轨毫无眼力见儿地补了一刀:“是的,打不起。”
李治的拳头狠狠攥紧,不知想揍吐蕃还是想揍刘仁轨。
“唯今之计,难道我大唐对吐谷浑不闻不问么?”李治心灰意冷地道。
沉寂许久的老将们又炸锅了,李勣沉声道:“大唐绝不能不闻不问!吐谷浑若失,大唐西域即失,两代先帝打下的版图,今若痛失我手,何颜面对祖宗先人?”
李治眼里又升起了希望:“那么,咬牙打一打?”
老将们又不吱声了,聚集性英雄气短。
没粮食打个毛,将士们一边喝着西北风一边为国拼命吗?
这时右相许敬宗终于站了出来,缓缓道:“老臣之见,莫如先遣使入吐谷浑,调和转圜,静观其变。”
“同时调集江南淮南官仓的粮食,尽量筹措一批出来,哪怕仅供一支四五万人的王师也好,只要能筹出三月之量,这场战事大唐便有资格参与。”
李治眼睛亮了:“江南淮南能筹出粮食吗?”
许敬宗捋须道:“能,江南淮南向来是产粮之地,除了官仓所余之外,民间乡绅地主的私粮存储亦不少,朝廷若真决心打这一场战,不妨由官府出面,向民间地主借粮。”
“如此一来,供应一支四五万人的王师三个月,大约是不难的,难的是需要时间去筹集,故而老臣说,先向吐谷浑遣使调和转圜,为大唐筹粮争取时间。”
“一旦粮食筹集完成,大唐可立马发兵凉州,兵锋直指吐谷浑,将吐蕃贼子赶出吐谷浑境内,而大唐,以保护藩属国的名义永久驻军吐谷浑,那么从此以后,西域与大唐的版图便连成一片,转守为攻。”
李治大喜:“遣使,遣一位稳重又聪敏的使节,代朕入吐谷浑,调和吐蕃与吐谷浑之战,为大唐争取时间!”
说着李治勐地想起来,上次与李钦载奏对时,说到吐蕃与吐谷浑的话题,李钦载也说过,先遣使调和,再驻兵于凉州,以图后进。
奏对之论,今日与宰相不谋而合,不愧是难得的人才。
左相许圉师为难地道:“使节人选,遣何人为妥?”
群臣再次议论争吵起来。
李治的脑海里却冒出一张熟悉的脸孔,越想越觉得合适。
这货还想撒野?还想游山玩水?呵呵,做梦去吧!
李治心中一定,微笑道:“使节人选,朕已有主意了。”
…………
甘井庄别院。
一家兴高采烈地往马车上搬东西,李钦载这样的懒人都亲自动手了。
洗脸的盆必须要带,卫生纸更是必须中的必须,对了,崔婕每月来的月事,独创姨妈巾也得准备好……
荞儿的弹弓可以考虑还给他,路上无聊打鸟解解闷没什么不好。
他自己要带的东西更多了,折叠的躺椅,帐篷,零食,美酒,嗯,小八嘎带不带?可以考虑,万一发生半夜摸错帐篷稀里湖涂那啥之类的狗血剧情呢?带上小八嘎算是铺垫剧情了。
心情说不出的愉悦,累并快乐着。
李素节蹲在别院门口,看着先生一家忙来忙去,他却心情低落地叹气,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先生不能带弟子同去吗?弟子不给先生添麻烦,先生一路的花销弟子负担了,还能随时为先生侍奉左右……”李素节可怜巴巴地道。
李钦载心情极佳,赏了他一记后脑勺贴:“莫胡闹,你现在的任务是削习呢,我一家三口出游,你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一群狮子中间多出一条鬣狗,不觉得违和吗?”
“先生要出游多久?”李素节不舍地道。
“三个月吧,你父皇只给了我三个月……”李钦载叹了口气,见李素节表情难过,急忙安慰道。
“好好在学堂里读书,我其实也很舍不得你们的,一想到要离开你们这些优秀的小可爱,我心里就难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李素节翻了个白眼儿:“先生,您都乐出声儿了……”
“哈哈,悲极而笑,悲极而笑啊!”李钦载想想就高兴,啊不,难受!
情绪暴露得太过分了,李钦载只好转身望向部曲们。
“都收拾好了吗?准备出发!荞儿,荞儿!不要乱跑了,速速滚上马车。夫人呢?”
一片手忙脚乱之后,一家三口登上了马车,两百名部曲则护侍马车左右,另外还有三辆马车满载着三口之家的日常用品,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
学堂的弟子们纷纷在村口相送,相比李钦载的悲极而笑,学子们倒真的依依不舍,跟着马车步行了很远。
然而,马车走出村口不到一里,便见前方疾驰而来一骑快马。
李钦载掀开车帘,盯着远处那骑快马扬起的烟尘,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真的乐极生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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