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日子有点邪门,老丈人扎堆往甘井庄跑。刚送走一位老丈人,又来一位老丈人。
娶多了婆娘的弊端这就体现出来了,婆娘多了,不仅仅是双倍的快乐,同时也要付出双倍的人情世故。
在崔林谦面前,李钦载不敢怠慢,行礼行得端正,礼数也周到,大门都敞开了,两排部曲雁形排开,一齐朝崔林谦按刀躬身。
排场很隆重,几乎是侯府的最高规格了。
这记马屁无疑将崔林谦拍得很舒服,眉眼都笑弯了。
虽说青州崔氏是世家门阀的一支,但世家终归是世家,在官方的仪仗上,终究比天子钦封的县侯差了点火候。
比如眼前的排场,崔家就不敢轻易摆出来,因为他没那身份。
别的不说,崔家的护院连铠甲都不敢穿,犯王法的。
只有功勋将门才有资格让部曲整整齐齐穿戴铠甲,执大唐制式的横刀。
崔林谦站在别院门口,非常有面子地仰起了头。
李钦载行礼过后才发现,崔林谦身后还有两位年轻人,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稚嫩,眼神飘忽。
崔林谦也不忙着介绍,而是望向崔婕,盯着她隆起的大肚子,崔林谦老怀大慰。
崔婕红着眼眶上前,崔林谦小心地搀住她的胳膊,笑道:“何时临盆?”
崔婕轻笑道:“大约在秋末,家里都准备好了。”
崔林谦欣慰地点头,长舒了口气。
女儿是李家的正室,但这年头正室的地位也不一定牢固,若是未给夫家生个一儿半女,迟早会有变故。
如今见女儿已临盆在即,崔林谦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从今日起,我家嫁出去的女儿的售后服务,便到此为止吧,无理由退货的期限已过,娘家再管就不礼貌了。
看着崔林谦露出的笑容,像刚完成一单的淘宝客服,李钦载心中奇怪,但也不方便多问。
崔林谦这才转过身,将身后两位年轻人叫过来。
“这是崔龄,这是崔瑞,二人皆是青州崔家本房的,婕儿的堂弟。”
两位年轻人朝李钦载和崔婕长揖一礼,口称阿姐,姐夫。
李钦载含笑点头,然后将三人请入府。
照例设宴,翁婿互敬,气氛一片祥和融洽。
不得不说,李钦载与崔林谦的相处还是颇为愉快的,比滕王愉快多了。
世家的家主,气度见识自然不凡,纵是饮酒闲聊,也是引经据典,字字珠玑。
李钦载跟他聊天差点都搭不上话,要不是最后李钦载灵机一动,给他出了一道二元一次方程,让酒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还不知接下来如何聊下去呢。
“丈人来得巧,正好婕儿临盆也就两三个月了,不如在寒舍长住一段,待婕儿临盆,丈人亲手抱一抱您的外孙,也不枉千里奔波一趟。”
崔林谦大笑,随即捋须一叹,道:“家中琐事繁多,怕是无法长住,待婕儿临盆后,老夫再寻个闲暇之时登门。”
李钦载忍不住问道:“不知丈人今日此来,是为了……”
崔林谦含笑,朝崔龄崔瑞两个年轻人看了一眼,道:“贤婿觉得我崔家这两个后生如何?”
李钦载飞快瞥了二人一眼,笑道:“人中龙凤,气度不凡。”
崔林谦得意地笑道:“此二人是我族中最优秀的子弟,五岁便识文断字,八岁可赋诗作文,十六岁……”
李钦载忍不住道:“丈人且慢,八岁到十六岁之间他俩干啥去了?”
心中暗暗揣测,难不成八岁胸口碎大石,养伤养到十六岁?
崔林谦一滞,愕然眨眼,半晌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崔婕气得狠狠拧了李钦载一记,低声嗔道:“夫君,我爹面前你正经点儿!”
这时崔林谦总算跟上了李钦载的思路节奏,认真地道:“八岁到十六岁,他俩一直在赋诗作文,通读经义,专研学问。”
李钦载点头:“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大家不熟,没啥好夸的,只能敷衍几句。
崔林谦接着道:“十六岁,二人转研算学,天赋过人……”
李钦载终于明白老丈人今日来访的目的了。
暗暗叹了口气,李钦载满脸苦笑。
人情世故,怎么躲都躲不开,闭门谢客都没用。
旁边的崔婕也明白夫君最近接了天子的差事,登门拉关系的人不少,见自己的父亲也登门拉关系,不由欲言又止。
“十六岁文科转理科,两位阿弟果真是天赋过人呐。”李钦载含笑夸道。
崔龄崔瑞二人表现有点腼腆,闻言没答话,而是一齐望向崔林谦。
崔林谦笑道:“我崔家这两位后生在族中也是拔尖的,若是不堪委用的庸才,老夫怎有脸将他们带来,丢我崔家的脸面?”
李钦载拱了拱手,道:“丈人的意思是……”
崔林谦缓缓道:“老夫听说,近年天子对算学一道的人才日渐重视,其中或是贤婿谏言,天子纳之。”
“老夫还听说,今年科考,天子将算科取士的名额增加了五十人,而且算科主考出题官还是贤婿你,老夫这便厚着脸皮将族中最拔尖的子弟带来引荐一番。”
李钦载低声道:“丈人的意思是,让小婿开个方便之门,将这两位阿弟录用?”
崔林谦笑道:“莫说得如此直白,贤婿掌千百考生之前程命脉,手指缝漏两个名额而已,给自家人行个方便,想必贤婿不会太为难吧?”
有那么一瞬间,李钦载突然很想冲出门快马赶往长安太极宫,当着李治的面辞了这桩差事。
这特么实在是要命,一辈子都不曾如此为难过。
老丈人面前若摆出公事公办的嘴脸,从今以后只怕会与崔家交恶,老死不相往来,崔婕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若是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两人放过去了,李钦载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想想那些寒窗苦读一心求取功名的寒门子弟,还有李治的殷殷期望,两个名额放过去不算大事,但规矩破了,以后李钦载做人做事再无底气,别人就算指着他的鼻子骂娘,他都没勇气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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