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脸都绿了。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不是人,但李钦载是真的狗。
明明是撑面子的一句话,这货居然当真了,是真傻还是假傻?没混过江湖吗?人情世故懂不懂?
“慢着!李帅且慢!”金庾信大惊失色拽住了李钦载的胳膊:“刚才是末将失言了,我新罗将士脆弱得不堪一击,李帅万莫当真,近万条性命开不得玩笑!”
李钦载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
“……末将错了!”金庾信虎目含泪。
今日是真特么憋屈,一次又一次服软,脸都特么被踩进泥里了。
金庾信眨了眨眼,小声地建议道:“李帅,不如让倭国人打头阵,他们的命不值钱……”
李钦载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承认自己有时候不是人,但老金啊,你是真的狗。”
】
金庾信面无表情地与他的目光相触,大家的眼神都透出同样的意思。
彼此彼此。
二人说话间,松山岗传来巨响,两军前锋终于激烈地碰撞上了。
可惜的是,两军前锋碰撞之后,倭罗两国将士的战力不如人意。
跟骁勇善战的高句丽军相比,倭罗两国终究差了太多,前阵刚交手,便见高句丽军手起刀落,倭罗将士韭菜似的倒了一大片,惨叫声凄喊声不绝于耳。
若不是唐军将士压住左右两翼,不停齐射三眼铳,给高句丽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和压力,倭罗的中军阵早就被高句丽军冲垮了。
李钦载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远处如同修罗场般的一幕,看着那些惊恐的倭罗将士不得不拼命杀敌,看着无数倭罗将士倒在刀下,李钦载毫无所动。
金庾信脸颊一阵阵抽搐,李钦载可以不心疼,但他心疼啊,这可都是新罗国的将士,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敌军杀戮,谁能受得了?
“李帅,敌军冲锋阵型渐乱,趁势而入正其时也,左右翼的唐军将士为何不穿插?”金庾信忍不住问道。
李钦载慢吞吞地道:“此时穿插,伤亡太大,我舍不得……”
金庾信一口逆气顿时堵住了气管,狠狠咳嗽起来。
好想亲手杀了这货!他还是人吗?
李钦载微笑道:“我说过的,用倭罗两国之兵,以二换一,先消耗半数敌军后,我大唐王师再穿插歼之,可胜矣。”
金庾信闭上了眼睛。
李钦载的话他听懂了,直白的说,倭罗两国的五万兵马其实就是炮灰,用炮灰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待敌军再而衰,三而竭之后,唐军再上去捡便宜。
这活儿一直是新罗军干的啊!
松山岗平原上,两军鏖战正酣,双方互有伤亡,倭罗将士在无法逃跑的情况下,不得不鼓起勇气一次又一次对高句丽军发起死亡冲锋。
战场伤亡不尽人意,倭罗将士的战力终究差了太多,战场上只见倭罗将士倒下,高句丽军则长驱直入。
李钦载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以二换一都有点勉强,照这样下去,只能提前下令左右两翼的唐军穿插敌军中阵了。
正在犹豫间,突然听到敌后军一阵急促的鸣金声。
鏖战的高句丽军此时其实已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他们的中阵已开始渐渐朝左右翼的唐军偏移。
此时高句丽后军竟然传来鸣金撤兵的信号,正在厮杀的高句丽将士都愣住了。
想不通归想不通,军令必须执行。
于是高句丽军顿时如潮水般迅速往后撤退。
而此时的唐军阵中,倭罗和唐军将士也都一脸懵逼,不知道高句丽军此举究竟有何深意,所有人傻傻地站在战场上面面相觑。
后军阵中,李钦载和金庾信也惊呆了。
良久,李钦载沉声道:“高句丽军中必然发生了变故!”
金庾信也点头。
李钦载大喝道:“斥候呢?快派出斥候,打探敌情!”
然后李钦载又道:“传令鸣金,中军和左右翼收缩,原地待命!”
将士们迅速回到原来的阵型位置上,刘仁愿派出了两千人打扫战场,清理敌我双方战死的尸首,收集战利品。
直到此刻,所有人都满头雾水,搞不清气势汹汹的数万高句丽军为何莫名其妙突然退兵了。
所以,这场战斗到底算胜利了还是平手?
过了一个多时辰,斥候终于来报。
高句丽军果然出事了,出事的不是军队,而是平壤城。
刚才就在两军鏖战之时,平壤城内的几座官仓和城外卫戍军辎重营同时着了火,火势烧起来根本扑不灭,隔着十数里都能看到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
这把火烧得热闹,整个平壤城都惊动了,据说火势起时,高句丽国主泉男建更是大惊失色,然后急得捶胸顿足。
至于平壤城的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斥候一时没查出来,可以肯定的是,放火的人一定跟大唐有关。
李钦载闻之大喜,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百骑司。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除了百骑司,没人干得出来。
正要召百骑司属官来询问,却见部曲匆匆跑来禀报,松山岗外,唐军抓到了一队高句丽将士,看他们的模样似乎从平壤方向逃出来的,样子很狼狈。
后面还有大队高句丽兵马追击,被唐军的三眼铳狙击后,追击的兵马才不甘不愿地退去。
李钦载心中愈发奇怪,便命部曲将这队高句丽人马召来。
没多久,这队人马便被五花大绑押解而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壮硕,容貌磕碜,表情不善,似有满腹怨气。
这队人马大约二十来人,都是高句丽军的服饰,被唐军押解一路走来,嘴里都骂骂咧咧,不知骂什么外国脏话。
来到李钦载面前,为首的汉子圆目瞪着他,一脸的怨恨且不服气。
李钦载打量众人一番,道:“你们……能听懂人话吗?”
为首的汉子昂然道:“我会说。”
“那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在高句丽军中是何身份?”
汉子怒哼一声,道:“我叫莫恩俊,是高句丽卫戍军中一员营将,后面的都是我麾下的部将。”
李钦载眨了眨眼,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脱口道:“平壤城里那把火是你们放的?”
“岂止是一把火,我们放了十三把火,烧了四座官仓,和卫戍军半数的粮草。”莫恩俊冷冷道。
李钦载顿时惊喜万分:“如此客气,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说你来就来吧,居然还送我如此一份厚礼……”
莫恩俊狠狠呸了一声,道:“谁送礼了?不管你是何人,还请告诉那位姓薛的家伙,事情我给他办了,请他遵守诺言,放我父母妻儿一条生路!”
李钦载愕然:“姓薛的家伙?”
“薛”是大姓,唐军中姓薛的家伙不少,但李钦载唯一认识的只有一位。
薛讷薛慎言贤弟?
李钦载浑身一颤,这货到底干了啥好事?
接着李钦载脑海里又回想起薛讷昨日回营,带回来一串人形蚂蚱……
所以,那串人形蚂蚱里,有这位莫恩俊的父母妻儿?
把前后的事情串连起来,李钦载好像想通了什么……
“呃,传令全军继续原地待命,王方翼代我指挥,这位莫兄弟,你的父母妻儿在哪儿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一串蚂蚱,里面应该有你想找的人,且跟我来。”李钦载说完转身就朝大营走去。
一行人进了唐军大营,李钦载径自朝后军薛讷的营帐疾驰。
到了薛讷的营帐外,李钦载毫不客气便掀开了帘子,触目所见,不由大吃一惊。
薛讷正在运动,动得大汗淋漓,他的身下,赫然压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女子,两人此刻跟松山岗的战场一样,也鏖战正酣。
见李钦载进来,两人都傻了,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李钦载也傻了,脸色铁青地瞪着二人。
好像……有点尴尬。
良久,薛讷脸色通红地干笑一声,热情地邀请道:“景初兄……要不要共襄盛举?愚弟这就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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