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可思议,如今的长安城里,居然有人敢拦李钦载的马车。
不说这些年李钦载的赫赫功劳和显赫官爵,就凭多年前的长安超级混账纨绔的恶名,理论上李钦载应该能在长安城横着走了。
当朝郡公,长安城着名纨绔的马车,居然被人故意拦了。
李钦载坐在马车内,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太兴奋了,情不自禁。
不知何方妖孽作死,李钦载差点掀开车帘跳出去,转念一想,我特么现在立的是全身瘫痪的残疾人人设啊。
“冯肃,去问问对方什么来头,什么意思。”李钦载坐在马车内吩咐道。
冯肃应命,没过多久,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争吵叱喝声,接着一记响亮的鞭子啪的一声,马车外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钦载皱眉,情况不太对劲。
“外面怎么了?”李钦载问道。
马车旁一名部曲含怒沉声道:“五少郎,冯头儿被对面的车夫抽了一马鞭。”
李钦载呆怔半晌,接着大怒,也顾不得立什么残废人设了,立马掀开了车帘,见对面数丈之外,一辆双马拉辕的马车拦在正前方,冯肃一手捂住脸,一手按住腰侧的刀,正一脸怒容地盯着车夫。
李钦载眼睛眯了起来。
双马拉辕,说明对方至少是国侯以上的爵位,来头不小。
也不知长安城哪位国侯或公卿胆敢主动招惹他,不管了,手下人吃了亏,先报仇才是眼前首先要做的。
“你们都是木头吗?冯肃吃了亏,还不上前帮忙!”李钦载怒道。
李家部曲一惊,急忙冲了上去。
今日随侍的部曲大约三十来人,不多也不少,对面的马车外大约也随侍着二三十人的样子,双方人数上势均力敌。
对面马车的车帘一直垂着,马车里显然有人,对外面发生的冲突却毫无表示。
李钦载眼中闪过冷芒。
这就是故意找事了,如今长安正是争储之时,各路牛鬼蛇神都冒出来搞风搞雨,李钦载虽然不愿掺和,但不代表别人惹到头上还会忍气吞声。
李家五少郎是那么好招惹的?
对面的车夫站在车辕上,一脸倨傲居高临下地盯着围上来的李家部曲们,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马鞭。
李钦载只看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区区一个下人,没这胆子敢惹事,既然敢主动对冯肃抽鞭子,说明是得了授意,也就是狗仗人势。
“先把车夫揪下来,手腿打断。”李钦载澹澹命令道。
李家部曲闻言立马将车夫揪了下来,车夫大惊,来不及反抗便被部曲捂住了嘴,四名部曲死死摁住车夫的手脚,另一名部曲则抄起一支铁镗,眼中厉色一闪,狠狠朝车夫的腿砸下去。
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后,车夫的胳膊和腿呈现一种奇异的弯曲角度,显然手脚完全被废了。
李家部曲这般举动,对面随侍的部曲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二三十人瞬间冲了上来。
李家部曲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对峙。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在四周蔓延,对面的马车仍然毫无动静,事态都到这般地步了,马车里的人居然还坐得住,李钦载都忍不住怀疑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李钦载皱眉,这么沉得住气,好端端的为何主动挑衅?
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冲出来,然后叫嚣你敢怎样,来啊来打我啊……
现在车夫的手脚都打断了,对面却仍无动静,搞得好像是李钦载在主动仗势欺人似的。
沉思片刻,李钦载突然道:“把他们的马杀了,马车砸了!”
李家部曲当即便拔出了刀,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四周,对面的部曲们懵了,有些无措地扭头朝自家主人的马车望去。
长安城的权贵圈子里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任何矛盾冲突的一方,打架斗殴是常事,但不能拔刀。
一旦拔了刀,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朝堂上御史会参劾,宰相会过问,甚至天子都会出面训斥。
不拔刀,是权贵之间的底线。
可现在,李钦载却悍然下令拔刀杀马,事情闹得好像有点大了,对面的部曲不知如何应对,于是纷纷望向自家的马车。
李钦载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马车。
他不介意破坏规矩,因为主动挑事的不是他。
再说,李家祖孙最近名气太盛,给外人一种所图不小的印象,李钦载也需要干一点混账事,来抵消外人的猜疑,让大家都知道,李家的混账仍然是当年那个混账,原汁原味,初心不改。
“愣着干啥?杀马,砸车!”李钦载突然暴喝道。
李家部曲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冲破了对面部曲的防线,朝拉车的两匹马狠狠挥刀。
马儿发出一声悲鸣,倒在血泊中,鲜血汩汩流出,后面的马车也随之一头栽下。
马车的车帘终于掀开,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孔。
男子大约三十多岁,容貌颇为平凡,眼神满是阴鸷之色,正盯着对面的李钦载。
随着两匹马被杀,对面的部曲勃然大怒,他们纷纷拔出了刀,李家部曲毫不怯懦,抄刀直面而上。
一场流血械斗眼看要发生,却不料对面马车内的中年男子却大声呵斥,令部曲们把刀归入鞘内。
双方的部曲仍在互相对峙,情势剑拔弩张。
被搀出马车后,中年男子站在地上,沉默地与李钦载对视。
李钦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心中却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货是谁?
完全不认识,他为何无端端招惹我?
中年男子努力掩饰怒容,然后整了整衣冠,上前几步。
“李郡公好大的煞气,本是一桩小事,何必闹得如此严重?”男子澹澹地一笑。
李钦载眯起眼睛:“你是何人?”
男子哂然道:“我是张大安,郯国公张公瑾之子,李郡公功高爵显,不认识我这籍籍无名之辈也是合情合理。”
李钦载恍然。
张大安是什么人,李钦载完全没印象,但他自报家门说是郯国公张公瑾之子,李钦载便明白了。
张公瑾,爵封郯国公,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排名第十八。
不过张公瑾功高但却早故,贞观六年便病故了,其爵位由其长子继承。
眼前这位张大安显然不是长子。
不管张大安在张家排第几子,在李钦载的眼里,敢主动挑衅自己,统统都是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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