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门口,众人听见贾璟的话,心里不由都是一惊。
有个别胆小的,已经是惊呼出声。
贾母的眉头紧蹙,显然也是颇为发愁,“璟哥儿说的不差,敢到咱们家来惹事的,胆子定然是不小的,你们近来出门的时候都小心着些……”
话未说完,众人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贾母的意思。
那边贾蓉不禁担忧道:“那贼人能从璟三叔的手底下逃了,定然是有几把刷子的,若是……”
“也不必那么担心,”贾璟打断了贾蓉话。
笑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忌讳,这次在府上吃了亏之后,他顶多也就是针对咱们贾家的势力动动歪脑筋,不会直接对大家出手的。”
贾璟继续道:“另外,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去将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听了贾璟的话,众人这才面上稍安。
………………
次日入暮时分。
神武将军府。
因着今儿有贵客临门,使得一众小厮们俱都精神抖擞、丫鬟们也都往来穿梭不休,叫整个将军府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繁忙。
正堂里。
硕大的圆桌上,早被各式的冷热菜肴摆的满满登登。
上首坐着的神武将军冯唐,笑道:“云南王,老夫托大叫你一声贤侄,今儿既然过来,着实是令我这蓬荜生辉啊,哈哈!”
其子冯紫英陪坐在一边,也是不时笑吟吟的与旁边的贾璟说着话。
而听到冯唐的话,贾璟不禁也是笑了起来,“哪里的话,不管是从我姐姐那里,还是从我贾家祖辈的关系,世叔称呼晚辈侄子,也都是正理,何来‘托大’之说?!”
一番话说的冯唐笑声不断。
花花轿子人抬人。
如今迎春嫁给了冯紫英,却是要叫冯唐一声公公的,冯家与贾璟本就不是太远。
再加上冯唐又是对自己如此客气,贾璟自然也要多加回馈。
另一边,冯唐听到贾璟的话中,先是提及迎春,而后才是提及贾家祖辈的关系,心中顿时也是明白了贾璟的意思。
于是,在稍稍愣神后,冯唐立即吩咐大家开始动筷。
……
因为知道贾璟的脾性,冯家今儿特地摆的是一场家宴,除了神武将军夫人以外,还有迎春也被叫其一道入席用饭。
贾璟仔细看去。
如今的迎春,双颊红润,面带笑意,加上自嫁进神武将军府后,便是掌家的大奶奶,其行事气度比当初在贾家时又是不同。
贾璟一眼便看出,迎春如今是过得不错的。
于是面上的笑意又盛了三分。
“我当初倒是没有看错你的!”
贾璟对冯紫英笑道:“你以前虽是有些粗枝大叶、还好任侠尚义,但如今成家之后,却是不由叫我刮目相看,当真要好好敬你一杯才是!”
冯紫英笑道:“昔年顽劣,倒是叫你见笑了,如今这有家有口的,与以往自然不同!”
“望你日后仍旧如此!”
“那是自然!”
一边贾璟冯紫英两人说说笑笑,旁边的冯唐夫妇也是笑着附和了几句。
再有迎春时不时的给贾璟布菜添饭。
整个家宴上顿时一片其乐融融。
……
酒足饭饱之后。
贾璟去了后院迎春那里暂坐,冯唐和冯紫英父子二人在亭子里闲坐饮茶。
良久,冯唐放下手中的茶盏。
对冯紫英道:“你当年求娶迎春,着实是走了一步妙招。”
“父亲说的是哪里话?我与迎春那是真的情意!”
冯紫英闻言,顿时有些不满,“当年儿子第一眼见着娘子,就看准认定了,必须要娶她,你们这一辈的那些个算计谋略什么的,儿子却是不屑……”
“……”
被儿子一时怼到无言,冯唐难受的梗了老半天。
过了一阵。
冯唐却是不由笑了起来,“嗐,如今不管怎么说,迎春都已经是我冯家的媳妇了,此事已然是圆满了,日后就算是老子咽了气,你也不至于背后没了靠山!”
“儿子就不能自己给自己做靠山?”冯紫英有些不服气。
“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冯唐闻言一愣,嘴角不禁的露出几分笑意。
“不曾清贫难成人,不经世事总天真。”
面对冯紫英的豪情壮志,冯唐也没有打击他,反而话锋一转,说到了其他。
“要说迎春自到了咱们家,不管是主持中馈,还是打理家里的一应人情往来,都是井井有条,叫你娘不知省了多少心,能娶到迎春,是咱们冯家的福气!
日后你定要好好待迎春才是!”
“儿子自然知道。”
“收起你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冯唐见状,不由呵斥一声,“此事老子是正儿八经的通知你!
还有,刚刚云南王贾璟的话,想必你也是听见了的,你这个小舅子,对迎春这个姐姐可是看的极重,就连整个贾家怕是都没法与之相比的。
所以你要是胆敢怠慢了迎春,日后说不定就不是老子找你的麻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
冯紫英连忙应道。
…………
另一边。
迎春的院子里。
贾璟看着屋里的装饰摆件,以及院落的位置配备,轻轻点头道:“这冯家对你到也还算用心,与冯紫英当年说的倒也还算一致,不然我今儿是免不了要去找他好好算账的!”
“算什么账的?”
迎春好气又好笑,“你也是马上就要当爹的人了,怎的脾气还是这般跟小孩子似的?”
贾璟也笑,“跟我要当爹有什么关系?你是我阿姊,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之一,他冯紫英要是叫你过得不好,我定然是要去收拾他的,这个无关其他,谁说也没用!”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迎春说不过贾璟,不禁笑着摇摇头,而后起身道:“趁着今天你来了,正好把我给你做好的衣裳鞋袜拿给你,也省了我去那边再跑一趟!”
少顷,迎春带着司棋绣橘二人去了里屋,捧了好几套的衣裳鞋袜出来。
贾璟忙的接过这一摞衣物。
看着衣物上头那细密的针脚,贾璟心疼的埋怨道:“阿姊你如今也是当家奶奶了,怎的还天天跟着忙活这个?我府上又不是没有专门做女红的丫鬟媳妇,哪用的着阿姊你这般操劳?凭白的累坏了身子!”
“这个有什么累不累的?”
迎春笑道:“当年你的衣裳不也都是我缝制的吗?再说,这也都是我闲暇无聊的时候,才会给你和你姐夫做的衣裳,权当是打发时间的……”
说着,迎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问道:“我记得黛玉宝钗二人的日子,该是年后的四五月?”
贾璟点点头,“是来年的四月廿三和廿七。”
“那时间也还充裕,”迎春合计了一下,“等明儿空了,我去婆婆那里寻上几个新鲜适宜的花样子,我可得给两個小侄子做几件合身的衣裳!”
迎春的脸上满是笑意。
“要说你这也是争气,成亲三四年了,前几年因为大老爷的事情,那是没办法,谁知道你这一回来,就给我带来了两个大惊喜!”
“……”
对于迎春的话,贾璟只能是嘿嘿笑笑,哪里还接得上话?
却说迎春一边笑着,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盘算着年后该给两个小侄子送些个什么礼物好。
忽然,贾璟一拍脑袋。
“嗐,光顾着眼前的东西了,差点把这个忘记了,弟弟我今个儿原本也是打算要送点什么给阿姊你的!”
“送东西给我?”迎春闻言笑道:“也好,那我就等着好了!”
随即就见到贾璟朝外头一招手。
下一刻。
两个相貌普通、身高近乎七尺的高大女性亲兵来到贾璟面前。
“这两位乃是我特地训练出的,专门就是用来保护你们的,你可以称呼他们天十九、天二十。”
对此,迎春稍稍犹豫一下,还是收了下来。
但很快,想到二人名字的迎春朝贾璟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给她们两个取的都是什么古怪的名字代号?算了,等我明天想想,重新再给她们取个名字吧……”
贾璟笑道:“既然是送给了你做丫鬟,自然就随你安排了!”
“那行,我就自己看着取名了。”
……
冬日里的天色,总是黑的极快。
等贾璟从冯家出来,天色已经渐渐的有些黑了。
神武将军府门口。
冯紫英将贾璟送到门口,笑道:“今儿的酒,吃的不甚过瘾,等过些时候,等我叫上薛蟠和琏二哥他们一起,咱们再好生聚一聚。”
对此,贾璟自然是点头应允。
而后贾璟又特地嘱咐冯紫英,说道:“我家阿姊今后就托付给你了,年幼的时候,她在家里受了不少委屈,我希望你以后能叫她一直的开心高兴下去!”
贾璟看着冯紫英,“只要我阿姊高兴了,我的心里也会高兴,什么事情都好说;否则的话,本王可是什么都不能保证……”
说到最后,贾璟已经用上了“本王”这样的自称。
显然是在为自家姐姐撑腰呢!
冯紫英肯定道:“你尽管放心就是,我当年跟你面前求娶迎春的时候便说过,日后定是要对她好的,多的我也不多说,你且看我以后的表现就是!”
闻言,贾璟的脸上也是重新又多了几分笑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说皇宫之中。
弘德帝仍旧在养心殿批改着成堆的奏折。
下方,锦衣卫指挥使方正垂手而立,静默不语,脸上颇有几分忐忑。
过了一阵。
弘德帝终于将手上的这本奏章批阅完。
信手将其扔进一边的框子中,弘德帝往后倚了倚,闭着眼睛,在那轻轻揉捏着自己的鼻梁。
“说说吧,叫你查的事情,都有什么进展?”
下头方正先是躬身一礼,然后自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子,恭恭敬敬的将其呈了上去。
弘德帝翻开折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一会便皱起了眉头。
“没有,没有,仍旧是没有!朕想要找一株真正的千年人参用来配药,就是这么困难吗?”
“砰!”
折子被弘德帝狠狠的摔在了方正面前。
弘德帝紧紧盯着方正,目光幽幽,“究竟是找不到东西,还是说你们旳心里都有了自己的小算盘,想要再寻一个新主子?”
“臣等不敢!”
弘德帝的话一出口,不管是侍立在一边的裘世安,还是下方的方正,都是赶忙跪倒在地,连呼“不敢”。
……
良久。
弘德帝的面色稍微露晴,右手虚抬,“罢了,方才是朕着急了,与你们无干,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擦擦额头的冷汗,自地上起身。
弘德帝又问道:“再说说贾璟的事情吧,最近有什么新的情报吗?”
“启禀陛下,”方正上前一步,躬身回道:“云南王自前些天归京后,确实是发生了些事情的!”
“噢?都说来听听!”
弘德帝顿时有了兴趣。
“自五日前,云南王奉命归京述职,期间先有在贾家家宴期间,宗祠无故倒塌。后有锦衣卫探子装作工匠暗中查看,发现乃是宗祠好像是被一柄巨大利刃直接切了两刀一样,这才主体尽毁,难以维持。”
“另外,据安插在荣国府中的探子回话,相比以往的白虎和狡狐,如今云南王的府上又多了一匹能够口吐人言的苍青色巨狼!”
“能够口吐人言的苍青色巨狼?”
弘德帝的脸上闪过一丝恍然之色,“按先生的说法,这匹巨狼,怕不就是草原上的活图腾,被誉为黄金血脉起源的那只了!”
说着,弘德帝眉头便是皱了起来。
“上苍何其厚待贾璟这厮,什么都叫他遇到了。可为何到了朕这里,却是苦求一株千年宝参数年而不可得?”
“先生说的对,既然上苍不公,那就自己亲手去拿!”
弘德帝伸手虚抓,明黄绸缎的龙袍袖口不禁朝后虚滑一截,挡在堆积如山的奏章后面的,是一截满布黑色经络的手臂。
“裘伴伴。”
裘世安忙上前,躬声应道:“臣在!”
“传旨,召贾璟明日进宫赴宴!去吧!”
“是!”
裘世安躬身领旨,随后匆匆带了两个小黄门,径直往皇宫外去了。
再挥退了方正,整个养心殿中便只剩下了弘德帝一人。
良久。
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了弘德帝幽幽的声音:
“贾璟,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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