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松屹这时候正在楼下等着,旧街区摄像头没有全部覆盖,晚上治安不好。
他担心她们俩在外面出事,就提早赶了过来。
“知嬅姐,这是什么?”
“是你提出来要帮忙的,雨婷家要换洗的衣服。”
方知嬅拎着手里的牛皮纸袋,淡淡地道。
“你和郑雨婷关系挺不错的啊。”
闵玉婵上前拍了拍苏松屹的肩膀,带着轻微的质疑。
“她是知嬅姐的好闺蜜嘛,又是我的好朋友。你没看她手都烂成什么样了,拿笔都受不了,还怎么洗衣服啊”
“帮一点小忙也没什么,又不是我亲自用手洗,借我们家的洗衣机用一下而已。”
“现在有知嬅姐帮忙,正好也可以避嫌,免得被人误会,挺好的。”
苏松屹淡淡地道,偶尔侧目看向闵玉婵。
“怎么了姐姐脸上有东西吗?”
闵玉婵歪着头,促狭地笑了笑。
“玉婵姐,你,已经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
“国美在浙江,央美和清华美院在帝都,都离家太远了,我不太想去。”
“所以,我可能会留在省内吧,应该会去湖北美院。”
“你是不是傻啊能去央美和国美,为什么要去湖美”
方知嬅表示很不理解。
“我不是很在意这些,就专业来说,各个美院都有独特的优势,湖美绘画系的水彩画很好,我还挺喜欢水彩画的。”
闵玉婵沉吟了一番,轻轻地道。
其实去哪个学校,她并不是很在意,只要离家近就好了。
女孩子比较恋家,这一点在缺爱的闵玉婵身上表现得尤为强烈。
过去那些年,她很少感受到家庭带来的幸福。
但现在,她有了一个和谐有爱的新家庭,有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有了疼爱她的爸爸,还有喜欢的弟弟。
她很喜欢这个家,让她离开这里,去千里之外的地方上大学,她会很舍不得。
“那到时候,我们肯定不能经常见面了。”
苏松屹说着,一抹失落从眼底稍纵即逝。
“那也没关系啊。我不管去哪里,都是你姐啊。”
闵玉婵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可是,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苏松屹说着,略微有些失落。
一旁的方知嬅闻言,微微蹙眉,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不是你姐了”
“我想和两个姐姐在一起,大家都不分开。”
苏松屹想了想,轻声说道:“要不,我不去帝都了,就留在省内,武大也凑合吧。”
他话音刚落,方知嬅就急眼了,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拧成了麻花。
“说什么傻话呢?北大不好吗?”
“傻瓜,别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闵玉婵莞尔一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武大的法学专业不是挺好的吗?排名比北大还好。”
苏松屹有些执拗。
“你想学法”
方知嬅有些不解,把手伸到苏松屹口袋里摸了摸,从里面摸出了一袋吐司面包。
这是今天元旦晚会发下来的零食,他放在身上没有吃。
“我不可以学法吗?”
苏松屹有些执拗。
“如果我当了律师,就可以用我的知识,教那些蒙受了不公的人去维权,让他们讨回公道。”
“如果我成了一名法官,我就可以根据法律给予坏人审判。”
“那些破坏他人家庭的人,夺走他人生命的人,还有遗弃孩子的人,都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苏松屹说着,声音渐渐熹微。
方知嬅闻言,小口咬着果酱吐司面包,眼里泛起了涟漪。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人情社会,关系错综复杂,有些时候,就连法律也无法维护正义。”
“有太多的人,在利益的驱使下,违背了初心,失去了信仰。”
闵玉婵缓缓摇了摇头。
“正因为这样,这个世界,才需要有理想主义者为之献身啊。”
苏松屹暖暖笑着。
“我知道,这世上是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和阴暗面,但是我们可以不去成为那样的人。”
“如果你觉得贪腐严重,老虎和苍蝇太多,那就去考公务员,从自己做起,秉承公正廉洁。”
“如果你觉得医生黑心,收了太多红包,你可以努力学医,去做一个正直的医生。”
“如果你觉得人民教师的行业里有败类存在,你可以去当一名老师,言传身教。”
“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我们得努力地改变它。”
“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大家都讨厌那样的法官,我也讨厌。
“所以,我想当一名维护公理和正义的法官。”
苏松屹很是认真地道。
“真的假的”
闵玉婵笑吟吟地道,对他说的这番话有些意外,却也不那么意外。
十几岁的少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本该就是这个模样。
为什么小说和动漫里,拯救世界的都是少年呢?
因为,只有少年的心,还充盈着热血,像烈日般滚烫的血。
成年人的血,都已经冷了,挤不出热情去拯救世界了。
那些被自以为成熟的人嗤笑过的理想,曾经真的被一群人当做毕生的信仰去奋斗和牺牲。
一百多年前,巴黎和会外交失败。
少年们在五月四号这一天,揭开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序幕。
一百多年后,少年们的课本封面上,有了这样一句话:“少年有梦,不应止于心动,更应付诸于行动。”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怎么不去参加说唱啊你明明就是想和玉婵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方知嬅板着脸,揪住苏松屹的耳朵狠狠拧了拧。
苏松屹眨了眨眼,没想到方知嬅竟然早已看穿他的想法。
为什么我肚子里的蛔虫都没有她这么了解我!
“哎呀,你别揪他耳朵了,很疼的。”
闵玉婵看着,连忙上前打开她的手。
“怎么你心疼了啊”
方知嬅撅着嘴,心里泛起酸涩,俨然一副醋坛子打翻了的样子。
闵玉婵嗅了嗅,满满的都是醋味。
回家的路上,方知嬅骂骂咧咧。
“臭狗,别乱来啊,这是你的前程,不能儿戏。”
“保送呢,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机会。”
“你要是为了玉婵,不去北大,在省内上大学,我非得好好揍死你不可!”
啪嗒!
她叼着的吐司面包掉在了地上,有果酱的那一面朝下。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你越是担心一件事,它就越有可能会发生。
凡事只要有可能出错,那就一定会出错。
……
当晚,苏松屹的房间。
粉色的线绕过指尖,织成了一个又一个结。
解得开的结,解不开的结。
围巾在手中渐渐成型,只剩下最后的收尾。
苏松屹放弃了今天对小说的更新,他想快点将它织出来。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天上的云散了又聚,皎月隐入云层。
“终于做完了。”
苏松屹怀里揣着织好的围巾,如释重负,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一旁的手机屏幕微微亮起。
“晚安,哥哥。”
屏幕那一边的女孩躺在被子里,道了晚安,也没有立刻睡去,而是看着床头柜上,那一只放在玻璃瓶里的玫瑰。
“真好啊,我又有哥哥了。”
一想起苏松屹微笑的样子,覃敏就开心得不得了。
她缩在被子里,开心地打了几个滚,裹得像是鸡蛋卷饼,又把脸埋在枕头里傻笑,小脚愉快地在床上拍打起来。
第二天清晨,她照例起早床,梳洗打扮。
要和苏松屹一起上学,她就不能睡懒觉了。
“咖啡店等了一整夜夜夜夜~你还是没有出现”
“就在昨天,爱已悄然离线”
她一边哼歌,一边轻轻摇晃着身子,对着镜子吹着头发。
牧君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穿上睡衣就出了门,去了厨房给她准备早餐。
“妈,不用你做早餐啦,我哥会给我准备早餐的!”
覃敏一时欣喜,不小心说漏了嘴。
牧君兰的脚步陡然停驻,身上像是有一阵电流经过。
“你哥?”
“嗯,就是松屹啊。”
覃敏笑着道。
牧君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惴惴不安。
看着牧君兰惊讶的眼神,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我问苏松屹,他可不可以做我哥哥,他答应了。”
牧君兰闻言,如释重负,额头上冷汗直冒。
“我说呢,你刚刚那话,真是把我吓到了。”
“呵呵!”
覃敏撩拨着头发,笑声如风中摇曳的银铃。
“你老是去他家蹭饭,这样不好,去别人家里做客,也得给人家带点东西。”
牧君兰一本正经地道。
“哎呀,知道啦。”
覃敏拿出唇膏涂了一会,轻轻抿了抿,对着镜子一番臭美。
“我给你炸一点天妇罗,你带去分给他。”
牧君兰说着,还是坚持去了厨房。
欣悦小区,方家。
“爸,妈,你们得说说松屹,他竟然想放弃北大保送的机会,要留在本省去武大。”
餐桌上,方知嬅看着苏松屹,气鼓鼓地道。
“武大不也挺好的吗?离家近,可以经常回来啊。”
方槐笑着道,还没等他说话,方知嬅就瞪大了眼睛,凶巴巴地看着他,桌下的腿踢了他一脚。
“北大保送,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放弃。”
吕依依放下汤勺,很是认真地盯着苏松屹的眼睛。
这个时候的她,格外严厉,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就是!就是!”
方知嬅在一旁连忙应和。
“可是帝都太远了,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离家近一点好啊,爸妈都在家呢。”
苏松屹搬出了闵玉婵的那套说辞,那情真意切的模样,倒是让吕依依有些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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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孩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当父母的,肯定会很舍不得。
“就几年而已,放假了也可以回来嘛,又不是不要你了。”
“他就是想和玉婵在一个城市上学。”
方知嬅小声嘀咕道。
吕依依闻言,看了闵玉婵一眼,开始松口了。
“其实,武大也还可以。”
方知嬅闻言,只觉得大事不妙,赶紧用眼神看向老爸。
“这,北大的知名度更高啊,上了北大,我们家多有面子啊。”
方槐这下也改口了。
“填志愿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不能马虎。”
匆匆吃完了早餐,众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方知嬅有些生气了,本来打算原谅苏松屹这条臭狗的。
但是知道他想放弃保送,留在省内之后,她就说不出的难受。
为什么
你宁愿放弃自己的前程,也不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我就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玉婵对你温柔,所以你就喜欢玉婵,不喜欢我了,是吧
苏松屹,可恶的臭狗!
在衣帽间换鞋子的时候,方知嬅在心里把苏松屹问候了很多遍。
“知嬅姐,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苏松屹把手背在身后,缓步来到了方知嬅身边。
“哼!谁稀罕你送的礼物啊”
方知嬅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吕依依和方槐看着,相视一笑。
“看!这条围巾,是我亲手织的。”
苏松屹将围巾递到了她面前,微微笑着。
“你,亲手织的”
方知嬅看着,略微有些意外,一旁的闵玉婵也愣住了,紧紧盯着那条围巾,看向苏松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我的呢?”
那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是我教他织的,松屹亲手织这条围巾,费了不少心思。”
吕依依笑着道。
闵玉婵闻言,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我亲妈”
“好看吗?”
苏松屹将围巾递过去,迫不及待地问道。
“哼,难看死了。”
方知嬅别过脸,小声嘀咕道,眼珠子明明使劲地往那条围巾上瞅,却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不喜欢吗?”
“嗯,不喜欢。”
“不喜欢可以给我,我挺喜欢的。”
闵玉婵笑吟吟地道。
“虽然不喜欢,但是,也还凑合吧。”
方知嬅嘴上这么说着,一把夺过了苏松屹手里的围巾。
警惕地看了闵玉婵一眼,然后将围巾揣到了怀里。
出门的时候,她解开了自己脖子上戴的围巾,换上了苏松屹给她织的这一条,嘴角抑制不住微笑,嘴里却念念有词。
“唉,颜色真土!”
“但是他一片好心,我就将就着戴一下吧。”
方槐和吕依依看着,笑而不语。
出门的时候,她一边摸着崭新的围巾,一边哼着小曲,笑容格外绚烂。
看向闵玉婵的时候,胖丁总是一脸得意。
“吖,弟弟给我织了围巾呢,你有吗?”
她一边说,一边揪住围巾的下摆,在闵玉婵面前招摇。
闵玉婵面无表情,心里酸溜溜地,总感觉被她塞了一嘴柠檬。
“小人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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