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那个贱人!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故意害我!”
丘神绩远远看着商铺内的女子,用恨之入骨的声音低吼道。
“冷静!丘武卫要冷静啊!”
王孝杰赶忙拉住他。
“不错,我要将她背后的谍细组织,一网打尽!”
丘神绩想到自己在万年县狱内以泪洗面,顿时咬牙切齿。
这些天,他在县衙和皇城之间奔走,让周国公府的恶奴得到应有的惩罚,出了一口恶气。
由于杀的狗奴太多,这段时间连长安的治安都好了许多,丘神绩还真有正义使者的感觉。
不过回家后,与丘英谈及此事,丘英又告诫他不该如此狠辣。
每个权贵府上都有大量仆役,就算没有武敏之麾下肆无忌惮,就不做恶事了,是不是会兔死狐悲?
这种行为一时爽快,是会被敌视的,尤其是亲自动手的丘神绩和王孝杰。
王孝杰是底层军户出身,一穷二白,毫无背景,丘神绩再怎么说也是丘氏子弟,何苦把路越走越窄……
丘神绩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做都做了。
每每看到那些恶奴在自己的审问下痛哭流涕,求饶不止,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又涌上心头,很快把丘英的告诫抛之脑后。
不过当李彦将他唤来,告诉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个小小的假母时,丘神绩爆发了。
仇恨与立功的情绪直冲脑海,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以最快速度锁定目标。
“盯好她的货,看她这次扮成什么人!”
丘神绩和王孝杰耐着性子等待。
他们从开市时就来了,听着三百下市鼓进来的,各家店铺开始营业。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日落前七刻,又敲锣三百下,店铺关门,顾客回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
那道身影从铺子后门出现,与一大群男女仆役,将一箱箱货物分车装货。
她手脚麻利,头脑清晰,很快得到了一位管事女子的注意,微微点头。
丘神绩和王孝杰不太瞧得清这种小细节,但看着那女子勤快的忙里忙外,也十分惊讶。
假母虽然不说是什么高大上的职业,但能单独为都知娘子服务,在长安城数百万的人口中,已经是靠上那么一小撮人。
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下层的杂役,靠力气为存,居然伪装得丝丝入扣,没有半点违和。
这种转换,绝非一朝一夕间,就能培养出来的功夫。
丘神绩冷冷的道:“此女看来是想在窦氏商会慢慢干下去了,她原本迎来送往,认识的人也不少,此时乔装打扮,别人很难认出她来,她却可以迅速辨认买家,是个合适的暗谍。”
王孝杰不太擅长这些,附和道:“丘武卫只管下令,我们跟着你动手便是!”
王孝杰如今也是武德卫了,不过他外职太低,又是初入内卫,不比丘神绩老资格,说话很谦逊。
李彦来时也暗示了,要以丘神绩马首是瞻,连几个老兵都打不过的小王,很听话的执行了。
这个态度让丘神绩很高兴。
以前都是他这样屁颠颠的跟在李彦后面,如今自己总算也有跟班了,大手一挥,好似在指挥千军万马:“我们上!”
四人偷偷摸了出去。
除了丘神绩和王孝杰,还有两个正是许大和田老。
四个大汉联手,对方就算有武功在身,有心算无心之下,也是足够了。
确实如此,由于夜禁时间逼近,仆役鱼贯而出,往后面的住宿区域而去。
干了一天的苦活,这些仆役面容疲倦,神情麻木,根本没有交谈的欲望。
烛灯初上,他们走在巷道中,身影拉出一条条长长的黑影。
突然间,从墙边扑出来几条黑影,猛的一拖,就将其中一道身影给拽了过去。
“得手了!撤!”
虽然觉得自己的出击,与李彦指挥时有一点不太一样,但丘神绩也顾不上其他了。
见到那被控制的谍细女子还有挣扎的可能,丘神绩一拳头下去,直接把她打晕,装在麻袋里。
四个人抬起麻袋,塞入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往丘府而去。
实际上,东市距离平康坊更近,去卫国公府无疑是更方便的。
但丘神绩有自己的考量,等马车从丘府后门驶入,他立刻对着王孝杰三人抱了抱拳:“多谢诸位相助,让我报此大仇,三位也是第一次来府上,请入席,许我一尽地主之谊!”
“好说!好说!”
王孝杰第一次参与内卫行动,与他以前那些折冲府的任务大不一样,也挺兴奋。
丘神绩亲自将三人带入前院,好酒好菜,奏乐起舞。
眼见三人十分开怀,他找了个机会告辞,起身往后院冲去。
立功的好机会啊!
这谍细是李彦最先发现的,这点无法改变,缉捕任务又是与王孝杰他们一起的,也不能掩饰,那么接下来最关键的审问,丘神绩想占得先机。
在审问周国公府恶奴时,他就发现,自己在这方面颇有些得心应手。
万一能在这假母身上问出关键情报,那就是大功一件。
抱着这样的心思,丘神绩来到后院柴房,将假母吊了起来。
没有什么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丘神绩直接扇了她一巴掌,假母痛得一叫,睁开眼睛。
她看到丘神绩的一刹那,露出了浓浓的惊讶,然后变为恍然,仔细打量起周遭来。
丘神绩也在打量她,见她除了最初的惊诧外,居然没有什么恐惧,再联想到自己在狱中的表现,不由地恼羞成怒,龇着牙冷笑道:“好胆量!”
假母观察之后,判断出这里并不是正规的牢狱,很可能是对方的府邸,面色更加冷静,看向丘神绩:“不愧是内卫,有几分能耐,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丘神绩勃然大怒,将早已准备好的长鞭取出,一鞭就抽了上去:“现在是我在审你!”
“啪!!”
假母惨哼一声,身子被抽得一晃,鲜血很快从衣服下渗出。
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死死瞪着丘神绩:“你会后悔的!”
丘神绩冷冷一笑:“果然是谍细,受过训练。”
在凉州时期他也参与审问过丽娘,当时萧翎问不出什么,怒而上刑时,丽娘眼神里就是这副不屑。
相反周国公府的那些恶奴,只要上一点刑具,马上哭爹喊娘,什么都招了。
意志力的高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因为谍细修炼劲力,除了战斗外,另一个作用就是降低痛楚,抵抗严刑拷打。
只不过此时的假母更加有恃无恐,竟然还敢反过来威胁自己。
丘神绩在审问方面确实有心得,知道一味硬来得不到结果,鞭子在手中轻轻拍打,开始谈话:“你不是区区假母可比,未请教?”
假母冷视丘神绩片刻,开口道:“你可以叫我容娘。”
丘神绩点头:“好,容娘,你怒我抽打你,但我受你挑唆,被周国公府欺压,入狱险些身死,这份仇我来找你报,是不是天经地义?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那样害我?”
容娘恨意一滞,眼神闪烁了起来,低声道:“我要对付的人,不是你。”
丘神绩嗤笑:“你要对付周国公,借刀杀人嘛!”
他开始学着李彦踱步,边走边分析:“不过我很好奇,你做此事的缘由,你当了舒三娘子的假母,也不容易,就为了陷害我,被周国公府的恶奴找上门去,还得诈死脱身!你背后的谍细组织,为什么要你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就为了挑拨朝堂关系么?”
容娘摇了摇头:“此事缘由你不必知道,周国公已是疯癫,你也安然出狱,又何必再作计较,自找麻烦呢?”
“你说的不错!何必计较呢……”
丘神绩点点头,似乎深以为然。
就在容娘松了口气的关头,却见第二鞭突如其来的抽了过来,劈头盖脸一般。
然后丘神绩的脸瞬间逼近,怒吼道:“你装什么糊涂,我最恨的是你啊!!”
这第二鞭干脆用上劲力,将她抽得跟陀螺一般,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容娘惨哼一声,看着丘神绩狰狞的面容,也吓了一跳,面容失色,身体颤抖。
丘神绩发泄之后,甩了甩长鞭,又恢复到谈话状态:“说吧,你背后的组织是什么,你的上线是谁!”
这种喜怒无常,间歇性发作的审问方式,让容娘知道此事难了,与其凭白受刑,不如早早揭露,尖叫起来:“你去找丘英,去找丘英,他知道我来自哪里!”
丘神绩二话不说,第三鞭下去,又把容娘朝相反的方向滴溜溜抽回来,才冷声道:“我三叔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容娘额头上沁出冷汗,专门训练的劲力修炼,只是降低痛苦,而不是没有痛苦。
她的身体也在哆嗦,颤声道:“你将我的袖子撸起,看到什么,告诉丘英就行!”
“美人计么,对我根本不管用!”
丘神绩正气十足,好像在都知院子前被抢的人根本不是他。
不过容娘接下来的话反复就是这一句,丘神绩终于走了上去。
他又怕有诈,小心翼翼的卷起容娘的袖子。
一个印记落入眼中。
“梅花?”
丘神绩莫名其妙,看着容娘的眼神,点了点头道:“好,你给我等着!”
他又取来几根粗大的绳索,将容娘捆得结结实实,绝对无法挣脱后,走了出去。
……
丘英正在喝药。
自从凉州被背刺受伤后,他就感到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连穿上盔甲行动都有些费力,心里很是不安。
自从丘行恭死后,如今的丘府,能扛起大梁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丘神绩还稚嫩,而且心性不好。
以丘英的阅历,又是朝夕相处,丘神绩是什么样的品性,丘英自然一清二楚。
只是毕竟是自家子侄,终究不比外人,他对待起来,免不了宽容许多。
正想着这不让人省心的侄子呢,丘神绩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三叔,我刚刚抓到一个谍细!”
丘英赶紧问来龙去脉。
起初听时,他也有些不解,容娘所为,可以说是损人不利己,外族谍细要挑拨上层关系,也不该是这等粗陋的手段。
但渐渐的,丘英身体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这个时候,丘神绩也道:“这个容娘说三叔你知道她是谁,还让我看了胳膊,哼,真是不知廉耻!”
丘英颤声道:“胳膊上有什么?”
丘神绩不明就已:“一朵梅花。”
“哐当!”
药碗掉在地上,丘英看着丘神绩,手指哆嗦:
“你!你!唉……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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