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与赖恭在偏厅聊了一会,赖恭想到家眷还在码头等候,于是向蓝田辞别准备离去。
两人同时从偏厅出来,顺着庭院的道路往府门并肩而行,行至寺门罘罳处蓝田突然驻足。(注:汉时官府称寺,罘罳fusi为门后的遮挡屏风)
“我姐与甥远在成都,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外来客,加上还有孙夫人与吴夫人在旁,主公未必能够面面俱到,德顺此番入蜀应会常伴主公左右,请代为照拂田之亲人...”蓝田拱手作揖。
赖恭大惊曰:“甘夫人与世子是主公家人,但主公的家事就是国事,我必定会用心劝谏。”
蓝田点头叹息,“那就多谢了,主公其实很有分寸,我不过是多此一举求心安,毕竟山高水长相见不易...”
赖恭郑重地回答:“先生之亲就是我之亲,您尽管放心好了...”
“那我送你去码头。”蓝田挥手示意绕过罘罳。
赖恭连忙摇头:“先生初来交州事繁,胡校尉还在正堂等候,您送到这里已然礼重,赖恭就此告辞...”
蓝田随即点点头,没有坚持再送。
赖恭绕过罘罳走出寺门,蓝田则回到正堂前殿来见胡恪,殿内只有高原和他两人在那里。
“走吧,咱们后殿说话。”蓝田伸手一招,胡恪和高原马上跟了过来。
西汉设立交州刺史部开始,广信一直就是交州的治所所在,只是后来交州刺史朱符、张津接连身故,刘表先遣赖恭为交州刺史,后又表吴巨为苍梧太守。
两人在交州各不相让,赖恭后来不敌吴巨被赶到郁林,所以广信才落入吴巨的掌控中,州府就成了吴巨的将军府,府内布局参考了中原大城的官寺,正堂前殿恢弘宽阔说话带回音,一般举行大的朝会才使用,更多时候是在正堂后殿议事。
蓝田与胡恪在后殿坐定,“看你一脸的轻松,莫非士徽那边有什么喜事?”
胡恪抱拳回答:“近期士徽收到江东张昭的书信,张昭在信中斥责士徽毒杀卫旌,扬言要尽起大兵讨伐士家,若是识时务重新让出南海可免兵祸,否则会先杀在江东为质的士廞祭旗。”
“孙权的水军不敢轻动,程普旳陆上兵马几乎全灭,他拿什么去讨伐士家?”
蓝田听得一怔,自从击败孙权之后,他的注意力不在那边,可能是因为两家交战的缘故,书报署关于江东的情报也很少。
胡恪:“张昭在信上已经解释清楚,孙权遣贺齐为主将、陆逊为副将已经开赴豫章,若顺庐陵而下就是南海...”
“去取扬州地图来。”蓝田原本松弛的神经绷了起来,陆逊是江东可以撑门面的人物,若真的派来交州与自己对线,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唯。”高原抱拳离去。
趁高原取地图的间隙,蓝田皱着眉继续询问:“士徽是什么态度?是战还是让出南海?”
“龙编兵的战斗力,先生之前不是见到过吗?也就平定本地越夷的叛乱,根本没有能力与中原军队较量,但是南海是交州产盐的大郡,士徽也还不想放弃这块肥肉,所以就想到了咱们。”胡恪回答。
蓝田冷哼一声:“所谓兄弟如手足,江东以他大兄的性命威胁,看来士徽还是无动于衷...”
“士廞是士燮嫡长子,若是真被孙权杀害,士徽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爵位,他当然会无动于衷。”胡恪分析。
“权利富贵就如试金石,试出人间魑魅魍魉,至于出不出兵援助士徽,等取来扬州地图我分析分析再说,交州现在刚刚起步,要是被拉入战争泥潭,发展不知道要延后多久...”蓝田摇摇头。
胡恪点点头,“我早就在给士徽压力,能够让士家主动把南海让出来最好...”
“要是你真能立下这奇功,我会向主公举荐你为南海太守。”蓝田鼓励道。
胡恪微微一笑:“卑职自问没有主政一方的能力,但是当这样的细作还挺刺激的。”
蓝田一听好家伙,你这是玩卧底潜伏上瘾了,要不要给你成立个保密局?
“有一点我始终没想明白,那个指认卫旌下毒的卫柏,为什么能在士徽眼皮子底下逃了?他不该被处决或者送到龙编那些地方去吗?”蓝田好奇地问。
胡恪听到这里有些得意:“当初将江东兵马逐出交州后,我恐吓士徽说江东可能要来寻仇,让他回交趾找士燮商议对策,就在士徽去交趾这段时间里,卫柏找到机会逃出了番禺...”
“是你动了手脚?”蓝田皱起眉头。
胡恪嘿嘿一笑:“我要是动手脚不就暴露了吗?当时卑职跟士徽一同去的交趾,因为走得太急所以来不及处置卫柏,不过乌斯丁的商队是留在番禺的。”
“机敏通达,孺子可教。”蓝田一脸欣慰。
赌桌上出千的高手,通常也有同伴掩护,这样才不容易露出破绽。
胡恪得到蓝田的肯定,心中也都乐开了花,虽然这跟自己性格有关,但是没有讲武堂那些课程,他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
两人说话的时候,高原拿来扬州地图悬在墙上。
蓝田走到地图下仔细观察,孙权号称统领江东六郡州,江东人口与财富主要集中在东北部的吴会地区,西边与荆州接壤的豫章、庐陵也有些发展。
如果那个时候有照明航拍,江东的人口聚集地就如一弯月牙儿,月亮空缺的广袤部分多山少河,这些地方星罗棋布着未开化的山越群落,也是东吴从始至终的敌人。
蓝田看完地图后瞬间释然,贺齐与陆逊不会千里迢迢,绕行一个大圈来夺南海,即便能够成功占据南海也需要重兵屯驻,毕竟有人试过陷阵军的厉害,来人太少可不够高顺练手的。
“你即刻回去告诉士徽,我会派军队到南海驻防,但是军需用度需要自行解决,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白喝的好事。”蓝田对胡恪吩咐。
胡恪点点头,“这个他们必然清楚,只是您不担心江东了吗?”
蓝田轻蔑一笑:“江东境内山越横行,孙权没把屁股擦干净前,哪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交州?无非是吓唬士徽而已,纸老虎在我面前没有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