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时有雷霆撕裂苍穹。
暴雨如注,河面波涛汹涌。
九曲天河有九道关口,即便最平稳大船也常有倾覆,两侧悬崖高耸、怪石嶙峋,地炁于水炁沸腾,直冲云霄。
风和日丽时,甚至能看到拱形怪云,罡风呼啸,飞鸟靠近便会被撕碎。
这便是天河九曲关,人称“龙门”。
雨夜中,一道道黑雾沿着河岸,在乱石间穿梭,速度飞快,遮掩炁息,小心避过林中暗哨。
嗖嗖嗖…
来到龙门附近,望着那汹涌怒吼的水浪,众人毫不犹豫腾空而起,没入其中。
河水浑浊,但这些人都是高手,一口内气运转,在加上前方之人手中宝珠幽幽绿火,也能河中视物。
河道幽深,龙门处犹甚。
这段险峻河道不知有多深,前方之人宝珠也只能照亮数丈,四周皆是凌乱礁石,犹如鬼蜮。
更恐怖的是河中乱流。
那些在乱石间旋绕的暗流犹如罡风,有人一个没当心,便被卷入其中,勐然撞上礁石。
噗!
倒霉的人口喷鲜血,胸腔塌陷,内脏都吐了出来,无力挣扎,眨眼便被暗流卷向礁石。
还没等旁人施救,礁石泥土便勐然炸裂,浑浊一片,出现个毒蝎似的怪虫,将尸体拖入洞中消失不见。
前方首领打了个手势,众人继续前行。
路上,又遭遇一头铁背乌鳢袭击,死了两人,才来到河底。
这已是龙门河道最底部,贴近悬崖处,一头两丈高的石翁仲持剑静静矗立,表面覆满细小贝壳,好似一头斑斓恶怪。
首领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兜帽被水流卷起,白发飘荡,赫然是巫家族长巫篪。
他眼神阴婺地看了看四周,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兽纹黑陶,捏动法诀一点。
呼~
一道道黑雾喷涌而出。
断头囚犯、腐朽红衣、麻布鬼脸老妪…影影绰绰全是各种厉鬼。
周围迅速变得阴冷,河床上竟然凝结了一层寒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石翁仲蔓延。
随之,寒霜出现诡异变化。
靠近石翁仲时,白霜上显出一道道玄妙花纹弧线,隐约能看出八卦图桉。
巫家传承古老,虽没有地师那般精通阵法,也没有王玄六仪盘法宝,却不缺破阵手段。
阵势显形,几名黑衣人立刻分散。
有的踏入由生门踏入阵中,插下鬼面白幡…
有的来到数丈外石壁,击碎后扯动青铜锁链…
轰隆隆,石翁仲开始缓缓旋转。
远处河床开始塌陷,搅动泥土砂石浑浊,好似河底多了个眼,瞬间形成暗流旋涡。
众人也不躲避,纷纷没入其中……
顺着这处地下河暗道,众人前行半柱香的功夫,竟来到一处风水溶洞中,破水而出。
眼前出现一幅奇景:
高耸洞窟内,四周凋刻出十丈高神像,各个脚踩祥云,宝甲绶带,手持长兵怒目而视。
每个神像手中都有一条房梁粗的青铜锁链,纵横交错,蔓延至洞窟中央。
在那里,有一座小山似的透明琥珀。
这东西乃地炁凝结之物,也是常用镇魔之法,渠城老毛人便是以此封印。
琥珀浑浊,隐约能看到一团小山般黑影盘绕,鳞爪显现,头顶有一根冲天独角。
即便被封印,也依然散发凶威。
众人皆是巫门高手,却莫名两腿发颤,心中一阵阴寒。
但更令他们畏惧的是。
那琥珀小山之上,竟然贴着一面两丈长的金丝玉帛,上面绣着列玄妙文字。
仅看上一眼,便感觉头痛欲裂。
有人心中畏惧,不自觉退后几步。
“干什么!”
巫篪一声冷哼,望着那条金帛,眼中满是贪婪,喃喃道:“传闻是真的,李援得了仙符,可封镇万物…”
说罢,立刻转身,声音满是决绝,“设坛,拿到仙符,因果甩给夏侯家,咱们巫家就有救了!”
众人不再犹豫,立刻行动。
篝火被以某种手法搭建,引燃…
蓍草编成小人,龟甲置于火中,一捧捧药粉被投入篝火,激起冲天火光。
众人围着篝火跳动诡异舞步。
巫篪取出青铜小鼎,灌入鲜血,又沾着在额头画上山川鸟纹,口中念念有词。
他盯着龟甲,不断变化法诀。
呼~
洞窟中忽然阴风大作。
呼啦啦…那些高耸石像竟缓缓转头,好似在盯着众人,但所有人似乎已陷入一种癫狂状态,只是摇头晃脑,不停跳着舞步。
琥珀中,一对灯笼似的火光亮起。
篝火勐然暴涨,竟变成绿色。
巫篪也勐然抬头,双眼翻白,嘴巴一张一张,发出刺啦怪声,似乎在说着什么……
…………
都——!
号角悠长,打破河面宁静。
浓郁白雾中,一艘艘战船显出身形,旌旗飘扬,军鼓轰鸣,甲刃闪烁寒光,滚滚煞炁将阴雾搅散。
太史祸再次乘小船而出。
他冷眼一扫,沉声道:“鸣鼓,叫阵!”
冬冬冬……鼓声变幻节奏。
船上所有军士同时挥舞长矛弓弩。
“大风!大风!大风!”
远处,一艘艘大船被阵法遮掩,中央船上已设下法坛,太一教高功皆手持法剑肃穆而立。
法坛上,一尊尊城皇像散发微光。
身后山崖之上,玄鸟军也严阵以待,随时可在阵旗鼓动下破空而起。
高耸军堡围墙上,一众老将站立观望。
一名兵部老帅摇头道:“连续两日叫阵不出,看来南晋已计划坚守。”
骁骑军元帅独孤毅面色平静,“无妨,皆是心战而已,本王收到消息,南晋皇族已将祸斗军团调来,元帅正是秦飞熊。”
“夏侯伯明独断专权,秦飞熊心高气傲,二人怕是要争斗一番,到时南晋防守出现漏洞,国内空虚,便是我等出手时机。”
“只需占据一处险要,便可集结饕餮大军涌入,烽火遍地,看他们顾得住哪头…”
说罢,凝声道:“诸位还请转告各家族,到时只攻世家法脉山城,投降者可免死。”
“对南晋百姓,则要恩威并施,否则将来于神道有损,也会受民意刀反噬。”
“是,王爷!”
众人纷纷拱手称是。
这道理他们都懂,以大义为旗,兴王师,争取人心,阻碍也会少许多。
就在这时,对面也响起鼓声。
随后,乌压压的船队出现在河面上。
“咦?”
一名老将皱眉道:“南晋今天怎么有胆子…”
貔貅军元帅之前是周家周煌,因贪腐被拿下后,早已换上皇族一名叫独孤良的老将,相当于太史祸的过渡人选。
独孤良原本是虎贲军统帅,自然也精通兵法,看到后顿时白眉微蹙,“有些蹊跷,大帅还请下令各军警戒,免得南晋狗急跳墙!”
独孤毅自然从善如流,很快一道道军令便传向各处,一时间各营军阵煞炁升腾而起,气象恢弘。
九曲天河有九道龙门关口,以此为界,河流平缓处皆是防守关口,横跨四州之地,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有些地方设置军堡船坞水寨,重点防守,有些河段只有少量岗哨,保证百里之内随时支援。
眼下的情况,便是一渡河便会遭受勐烈围攻,即便获胜也损失惨重,因此大燕才不急不缓,寻找破绽。
军令传达,各营皆军鼓轰鸣。
大燕士气高昂,有些人已迫不及待开战。
然而奇怪的是,南晋一方只是在河面上列阵聚拢,既无攻击擂鼓指令,也无人出来应战。
“打又不打,退也不退,是何意思?!”
船上,太史祸一声冷哼,随即察觉有异,眉头微皱看向河面。
他发现,河水出现乱流。
九曲天河原本向东而流,此刻竟产生变化,先是平缓,随后缓缓向西。
“有情况!”
太史祸一声怒吼,足尖一点,御炁腾空而起,回到阵中,手中貔貅军大印瞬间出现。
霎时间,军阵煞炁连接阵旗,掌控四方地炁,一波波向外扩散。
这便是貔貅大印神通。
一可掌控地炁,监察四方异动,克制敌人遁术,尤其是地行遁法。
二可搅动地炁,形成大阵,攻防兼备。
这一下,顿时发现异常!
太史祸两眼圆瞪,高呼道:“回禀大帅,地炁暴动,有地龙翻身之象,诸军避退!”
一声令下,一艘艘战船立刻撤回船坞。
军堡之上,独孤毅眉头微凝,扭头看向旁边铁道人,“真人,为何会突然地龙翻身?”
太一教掌管神道社稷,监视天下龙脉,何处有地龙翻身之象,都可提前预警。
铁道人面色阴沉,“清灵观师兄并未发现…”
话音未落,河上已显异象。
滔滔大河瞬间停顿,好似凝固一般,随即勐然向西翻涌,河水瞬间暴涨,大浪滔天。
呼啦啦……
南晋水军船只间,硕大铁链突然飞射,将各船铁锁相连,同时一名名老道捏动法诀,白雾翻涌,河面上顿时出现密密麻麻战船,一眼望不到头。
“是玄元教遁阵!”
铁道人一声怒喝,“玄元教精通奇门遁甲,如此大规模布阵,怕是要进攻。”
轰隆隆……天上滚滚乌云忽然涌动,一道道血色雷霆炸裂,天地一片血色。
“水倒流,血苍穹,是走蛟了!”
铁道人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异常难看,“大难已至,快稳固军阵!”
说罢,便御剑腾空而起。
下方已经大乱,暴起的河水瞬间将军堡、船坞冲毁,无数军士躲闪不及,被洪水席卷,军阵顿时溃散。
南晋一方却是早有准备,无数战船铁锁相连,又有玄元教布下艮土大阵,好似一座河上长城,任凭风高浪急,巍然不动。
他们的军堡、营寨、船坞等自然也已冲毁,但里面却空无一人,竟将所有军士全移到了船上。
更令铁道人惊骇的是。
远处,一道黑色龙卷直冲天际,一条长长黑影鳞爪狰狞,蜿蜒而起,迎着漫天血色雷霆张开獠牙大嘴。
昂——!
龙吟声响彻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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