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多两银子,搁在钱聋老狗跟和珅和中堂的眼里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
跟八万万两这个数字比起来,说这一千三百多两银子是九牛一毛,恐怕都是对和珅和中堂的污辱。
可是这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已经足够让许耀宗许大知县到法场上走一遭。
柯志明还在不断的汇报着许耀宗的资料:“许耀宗,祖籍兰陵,钱聋二十八年生, 钱聋三十三年,父母俱亡,自小吃百家饭长大。”
“钱聋四十八年,许耀宗在得知陛下起兵的消息之后,就主动跑到玉皇山从军,参加过安驾庄之战、对第二次反明兴围剿战争、登莱之战、济南府之战,直到对交趾战争后因伤退役。”
“根据《大明律·兵律·退役》的规定, 许耀宗退役之后被安置永城县县衙当差, 担任永城县警衣卫指挥使, 其后屡次破案,于圣皇九年升任永城县知县。”
“在此之前,许耀宗没有任何的贪腐记录,上任之初也是洁身自好,从来不接受任何宴请,转变的根源,在于圣皇十年元月之时娶妻。”
“据锦衣卫汇报上来的消息看,许耀宗之妻乃是当地富户高大紧之女,也是自从娶妻之后,许耀宗跟高大紧的往来才密切了起来,多次利用职务之便给高大紧行使方便,所贪钱财皆是高大紧在得了方便之后以各种理由赠给许耀宗的,其余八百多两是许耀宗之妻收受。”
“那些古玩字画一类,有一部分是许耀宗之妻的陪嫁, 也有一部分是高大紧后来所赠。”
“永城巡查御史衙门和归德府巡查御史衙门曾经喊了许耀宗去问话,但是许耀宗一口咬定此前为高大紧所行方便都是在大明律规定之内, 收受高大紧的钱财不能算是贪腐。”
“另外, 许耀宗在永城巡查御史衙门及归德府巡查御史衙门内的态度极其嚣张恶劣, 声称他当初曾经曾经跟在陛下身边血战建虏,如今居然被巡查御史衙门怀疑贪腐,已经数次喊着要进京伸冤。”
“正是因为顾忌到这一点,永城和归德府的巡查御史衙门才一直引而不发,只是要求驻永城锦衣卫帮着收集许耀宗贪腐的证据。”
朱劲松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那高大紧呢?”
柯志明躬身道:“高大紧,祖籍永城,钱聋二年生人,钱聋三十三年中举,有一子名唤高小松,钱聋三十八年生人,有一女,钱聋四十年生。”
“高大紧的祖上曾经出过进士,算得上是世代耕读,家境颇为殷实,几代人积累下来,也有了不少的田产。”
“陛下当初兵进归德府之前,高大紧主动将家中田产全部卖给佃户,对于佃户家无余粮的情况,高大紧又主动借钱给佃户,且不收息钱,一时间被传为高大善人,后来归德府光复,农会开始打击劣绅,高大紧靠着佃户们的庇护而躲了过去。”
“把女儿嫁给了许耀宗之后,高大紧就办起了工坊。另外,高大紧提议改变四个时辰的做工时长,将之延长到五个时辰,多出来的一个时辰给开双份工钱。”
“有了高大紧带头,整个永城其他的工坊也都开始响应,再加上许耀宗也准备上奏请行此事,如今永城百姓和工会之间的矛盾很深。”
听到这里,朱劲松的脸色就慢慢的阴沉了下来,呵呵冷笑一声之后没有再说话。
不得不承认,高大紧的这一招确实很高明。
朝廷同意还是不同意这种玩法?
同意,就代表朝廷做出了让步。
资产从来都是这个鸟样儿,只要稍微给他们开一点儿的口子,他们就敢把这个口子给捅成天大的窟窿。
一旦朝廷做出了让步,同意了以增加工钱的方式来延长做工的时间,他们接下来就会想办法占用更多的休息时间。
如果朝廷再一次让步,估计他们就该想办法降低工钱,想办法将双倍工钱的加班变成免费加班,接下来就是占用工人更多的休息时间,再接下来,就该把手伸向朝廷了。
问题是,如果朝廷不同意高大紧和许耀祖的提议,他们就会换上另一副嘴脸——看啊,我们都愿意提高工钱了,但是朝廷不同意,朝廷不允许你们多赚钱,这可不能怪我们。
影响的是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就知道这些资产到底是个什么尿性了。
为什么要用双倍的工钱来引导工人增加劳动时间?
因为这样儿可以节省用工成本,把同样多的工作量压缩到更少的工人身上。
更操蛋的是,这种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公平的玩法,对于朝廷来说却无异于慢性放血——原本同样的工作量能够养活一百个工人,而在实行了加班以后就只能养活八十个工人,那多出来的二十个工人怎么办?
资产会在乎这二十个工人的死活吗?
不会。
一切都被那八十个工人比原本更高的收入给掩盖了。
谷塜</span> 那八十个收入变高的工人会忠心的拥护这种加班制度,顺便再嘲讽那二十个被放弃的工人,甚至还会堂而皇之的指责那二十个工人不思上进,永远都是咸鱼躺平的命,这辈子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当然,资产这个东西的存在也并不是一无是处,除了吸血之外,资产在推动生产力方面多少还是有用的。
朱劲松也从来没想过要一杆子打死所有的资产,但是对于这种妄想反过来骑在朝堂身上的资本,就必须要一棍子打死才行。
不打死他们,以后这些混账东西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他们就会把手伸向百姓兜里的最后一文钱,他们会把手伸向朝堂,他们还会顺手把脏水都泼到朝廷的身上。
直到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到了永城县县城,朱劲松才问了一句:“都准备好了?”
柯志明拱手答道:“回陛下,都已经准备妥当,锦衣卫的人手已经潜伏在县衙周边,天地会的人手也都在高大紧家附近做好了准备,一千禁卫也已经进城。”
朱劲松嗯了一声,直接带头往着县衙所在的方向走去,待到了县衙门前,便直接拿起了鼓槌,咚咚咚的敲响了鸣冤鼓。
真要是说起来,大明的鸣冤鼓更多的还是摆设作用——知县老爷虽然是一县之主,但是已经不再负责钱粮也不负责刑名、徭役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多的还是统管一整个县的政务,至于说有人想要伸冤或者报案,一般都是直接奔着警衣卫衙门就去了,根本不会有人跑到县衙来敲鸣冤鼓。
所以,当朱劲松用力敲响了鸣冤鼓的时候,整个永城县县衙都被惊动了,衙役们赶紧出来站班,许耀宗许大知县也赶忙换上了知县的官服,开始准备升堂。
只是刚刚敲响了惊堂木,还没来得及问堂下何人,在整个永城县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许耀宗许大知县就连滚带爬的从大堂上窜了下来,跑到朱劲松身边后叫道:“大当家的!”
这一声大当家的,却是让朱劲松想起了当初在玉皇山和孟良崮的日子。
眼前这个许耀宗,当初算得上最早那批跑到玉皇山上投奔自己的老兄弟,朱劲松对他也多少有点儿印象。
只是越有印象,朱劲松心里的怒意也就越深。
“好,好,好!”
朱劲松咬牙切齿的从跟里挤出来三个好字,随后便一记耳光抽到许耀宗的脸上,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许耀宗当时就被打懵逼了,捂着脸愣了半晌之后才傻乎乎的问道:“大当家的,小的是哪儿做错了?您老人家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朱劲松心中更怒,一脚把许耀宗踹倒在地,然后就没头没脸的开始猛踹:“你个狗入的东西,你哪儿做错了?你哪儿都没做错!”
“狗入的,你当初跑到玉皇山上,口口声声的说要跟着咱打建虏,以后要让天底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这话你还记得吧!”
“你他娘哩个批,老子让你从军,你立了劳功也从来没有少了你的赏赐,你不能打仗了,朝廷把你安置到地方上当了警衣卫指挥使,你也不能说老子跟朝廷薄待你了吧!”
“可是你倒好,你个狗入的就是这么给老子当这个官儿的?这就是你说的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许耀宗蜷成一团,双手死死的护住脑袋,一边挨揍一边叫道:“不是,大当家的,您杀了小的,小的都没一句怨言,可是您好歹告诉小的是因为啥啊?”
朱劲松气咻咻的停了下来,望着许耀宗道:“你起来!”
许耀宗继续抱着脑袋,叫道:“我不起来!大当家的您要打就打个痛快,别因为小的再生气了,只求您告诉小的,今天这顿揍到底是因为啥啊?”
朱劲松冷哼一声,倒也任由许耀宗这么赖在地上,只是气咻咻的问道:“朕问你,你个狗入的是不是娶了个媳妇,你老丈人是不是高大紧?”
眼看着朱劲松不再接着踹了,许耀宗反而轱辘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嬉皮笑脸的说道:“大当家的咋知道的?托大当家的洪福,我老丈人家耕读传家,我媳妇也生的好看,又有学问,能娶个这样儿的媳妇,我家祖坟都得冒青烟。”
噗通一声,却是朱劲松又把许耀宗给踹倒了:“还冒青烟?只怕你家祖坟都他娘的浓烟滚滚了!你个憨货,怎么就听不懂个好赖话儿!”
骂完之后,朱劲松干脆让柯志明搬了凳子过来,坐到凳子上之后才怒视着许耀宗,说道:“朕问你,你是不是打算上奏,要求允许工坊主以增加工钱的方式,延长工人的做工时间?”
许耀宗愣愣的答道:“对啊,大当家的你咋知道的?我合计着别管工坊主那边是咋想的,起码能让工人多赚点儿钱,能多买两块肉给孩子吃,这不挺好的吗?”
“对了,这还是我老丈人想起来的,也幸亏……”
说到这里,许耀宗却忽然停了下来。
朱劲松冷笑一声道:“幸亏什么?接着说下去,朕还等着听呢!”
许耀宗寻思着我是憨了点儿,可那也是在大当家的您老人家跟前憨,我又不傻。
许耀宗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试探着问道:“大当家的,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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