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差爷。”
郑年闻声望去,是个抱着一袋子红薯的老爷子,一身素服,山羊胡往脖颈撇,脸上两个眼眶凹陷,头很大。
粗略比较了一下,比自己的头至少大了两圈。
“哦哦!您是?”心乱如麻的郑捕头脑子像是堵了一块,转不过来弯。
“吃红薯不?”老爷子略去了这个步骤,走到了郑年身边坐下,将装满红薯的油布袋子递了过来。
郑年伸手拿了一个,顺便拿出了几文钱,“吃点儿吧。”
老爷子没和郑年客气,伸手接过银子揣在怀里,问道,“等人呢?”
“嗯,师父在大理寺,有些疑惑不解,来问问。”郑年目光没有焦点,无神望着前方两只忙于纠缠龇牙吼叫的猫。
老爷子一边吃着红薯一边问道,“你喜欢吃红薯皮?”
郑年一愣,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剥皮,于是吐了几口,尴尬地笑了笑,“唉,老爷子,问你个事儿啊,你说……”
刚要出口,郑年又觉得不妥,摇了摇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老爷子看着郑年觉得好笑,斗大的头晃悠了几圈,“差爷,大事儿啊?”
“嗯。”郑年呢喃着,咬了一口红薯,心意已决道,“老爷子,官差是干嘛的你肯定也知道,如果今天晚上有人在我的地盘儿上胡乱杀人,我又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该咋办呢?”
“哟,这确实难解。”老爷子咂舌,嗦了嗦牙根,发出无可奈何地声音。
“唉。”郑年长叹一声,一手扶着头一手将红薯送到嘴边,可无论如何又咽不下去。
“县令和差头的职责不一样,这就算是问责也不可能问道县老爷头上。”
老爷子眯着眼分析道,“但是差头和守备军的职责差不多,一般这种事情,差头的命没搭进去,事后也会帮着搭进去的。”
“你看你看。”郑年摊开手,“你说说,这咋办呢?刚干几天,这又要死球了。”
老爷子看着郑年悲惨模样忍住笑意,思索了片刻道,“这局也不是不能破。”
“嗯?怎么破?”郑年问道。
“把握火候,被对方打伤就行了。”老爷子道,“确实是比较难,不过这个办法也很奏效,如若是在现场被打伤且昏迷过去,事毕后不但没有过,更是有功。”
郑年接下六品一招,不死也残,撇撇嘴,“老爷子我觉得你在消遣我。不过……想来想去好像确实只有这么条路走了。”
“没关系,多吃点红薯就好了。”老爷子笑着再次递来了两个。
郑年一边思索着如何抵挡住六品高手的一击,一边机械式地将红薯揣到怀中,这一次忘记了给钱。
“郑年。”忽的一声清脆叫喊。
郑年回头望去,连忙站起身作礼,“师父。”
“你一个人坐这里干嘛?来。”武思燕招了招手。
一个人?
郑年回头看去,却没有见到那方才的大头老爷子。
跟着进了大理寺,一路上沉浸在,“寺承大人!寺承大人好!见过寺承大人等问候语之中。”
确实,寺承大人的待遇比差爷好多了。
到了一处院落,武思燕坐在一旁的石桌上,两旁穿着官服的女子奉茶倒水。
郑年凑在了旁边,嗅到了花香,看到了苗圃,没想到武思燕还是一个外强中慧的女子,谁能想到平日里傲气十足的她还在单位养了一些花儿?
靠近一看,哪里是花,明明是葱和蒜苗。
“你过来。”武思燕道,“给你的武技学得如何了?”
“还可以。”郑年用标准的回答说道。
“我试试。”
武思燕话毕,忽的起身,单步前踏,两指直奔郑年的眉心戳去。
郑年心中杂事缠身,反应不及,即便是当下右足暗劲,却也闪避不当,硬是躲开了眉心,将肩膀送了过去。
武思燕点到即止,打在郑年肩膀上之后,摇了摇头,“你怎么回事?”
“师父,麻烦死我了……”郑年一脸丧气,随后将自己偷偷去鸿胪寺看到了一切和武思燕说了个明明白白,只是略去了秦风的名字和自己之前去看热闹的初衷。
“偷入鸿胪寺,你真是嫌命长。”武思燕冷哼道。
郑年低头一脸委屈,像极了偷糖吃被发现的孩子。
武思燕打量了一下郑年,心中如明镜清澈,‘自然是有人告诉了这小子个中厉害,不然他也不可能猜得出蛊童会在今夜祸乱。’
既然郑年刻意隐瞒,武思燕也没有打算继续追问,看他的神态不难推断,这小子手上没有任何化解的办法。
“此事事关重大,你不可胡说乱讲,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你的命到不了入夜就被收了。”
武思燕淡然拿起茶杯,饮了一口道,“锦衣卫定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京城大乱的话,他们承担的罪责不比你小,你也不必担心。”
“至于你说的失职之事,我只要和刑部说一下,便无他事,你今夜大可放心休息。”
英眉微翘,红唇上抬,信心十足道,“杂念之流影响你的修行,莫要关注太多,以后这些解决不了的为官之事,大可以来找我解决。”
“多谢师父。”郑年长出了口气,面容大悦。
“其他的事莫要考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我与你的书本上全部招式记牢,我要考你。”武思燕道。
“是。”
郑年走的时候,顺了两头蒜和一把大葱。
师父随口几句就了却了担心了一下午的事情,顿时感觉心情大好,郑大捕头气宇轩昂买了几坛酒和两只羊,花去一两五的银子,找了几个伙计搬回了善恶寺。
春风满面的郑年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
老娘疑惑地目光在看到郑年为陈萱儿夹菜之后,慢慢变成了原谅。
“多谢哥哥。”陈萱儿悄声道。
郑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刚把啦了一口饭,旁边传来了一声娇呼。
随后就是碗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郑惜春倒在地上,痛苦无比地抱着那条断了的腿,抽搐呜咽着。
“怎么了?”一众人围了过来,陈萱儿探身问道。
“嫂嫂……腿疼……”郑惜春从嘴角挤出几个字。
“唉,一到天冷了就是这个毛病。”老娘拿过来一些药膏,将裤子撩起来涂抹着说道,“当年阿年……”
“娘!”郑惜春厉声道,“好像不怎么疼了。”
陈萱儿眉目一惊,偷偷瞥了一眼郑年。
郑年也似乎听出了不对劲,根据之前郑惜春害怕自己的样子也大概能够猜出原因所在。
二人眼神交错,郑年正要说话,大门外脚步攒动,走进了几个人。
抬头遥看去。
“长安县捕班快手的班头郑年在不在此处?”一人问道。
此人穿着将甲,郑年一眼就看出了是谁,正是当日接走陈萱儿时,拜托自己走后门的魏红雪将军。
而魏红雪的目光却落在了陈萱儿的身上,表情僵硬无比,目不转睛冷声道,“长安县衙门要参与今晚的巡夜,鉴于衙门只有一个班头,半个时辰后你带着班衙里二十人到守备军营。”
“卑职领命。”郑年深吸了口气,脸上阴云密布。
他不光看到了魏红雪那副杀人的目光,更是在魏红雪身后看到了一个人。
锦衣卫。
刘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