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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念念不忘

小黑化作浩瀚国运之力,归入金陵城下重新连接大汉十七州。犇

齐聚金陵城上空的诸多道祖、皇境至强者,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些至强者脱离红尘俗世不知已几千年,今日竟人人都重新体会了一次背生冷汗的感觉。

陈胜没有与他们攀谈的意思,转身就往金陵城内飞去。

与陈胜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帝见状,连忙传音道:“汉皇且留步……”

陈胜却置若罔闻,径直化虹落于金陵城内。

黄帝见状轻叹了一口,也只得作罢。

高空中一众天道阵营的道祖、皇境至强者见状,越发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如果此刻,要针对陈胜在这些天道阵营至强者心目中的形象,做一个形象侧写的话,大概就是一个这样的形象:一个满脸横肉、肌肉虬扎,油光满面、神色癫狂的黝黑汉子,他腰缠炸弹、手里攥着一杆上膛的喷子,目光不安定的人群中游走,他随时能向你开枪、而你却不能向他开枪,你跟他谈判吧,他却张嘴“啊啊啊啊”的乱叫……原来他不但有精神病,还又聋又哑!犇

与这种狠角色同处一室,任你是一国元首、还是世界首富,都没有任何卵用啊!

“老朽以为……”

形同老农的沧桑老人,斟酌着语句徐徐开口道:“往后列位还是守汉皇的规矩为好,吾等劝得住汉皇一回,却不见得回回都劝得住汉皇。”

一众天道阵营的道祖、皇境至强者听言,神色各异,却无一人开口嘲讽或反驳沧桑老者的话语。

不逞口舌之利,是其一。

事实确如沧桑老者所言,是其二。

众人沉默许久,威严的中年道人才淡漠的轻道:“吾等所争乃天地大势之争,非为一己私欲,与其要吾等束手束脚、瞻前顾后,诸位陛下倒不是想想如何限制、削弱汉皇的人道权柄,放任他这么一个不识大体、不分轻重、不知进退、不识时务的匹夫继续治世,无论是对天地、还是对你我两方,都无有半分益处不是么?”犇

沧桑老人低垂着眼睑,认真咀嚼着中年道人的话语,许久才轻叹道:“天尊的话语,恕老朽无法苟同,吾等或不太认同汉皇的行事之风,但对他的品德和志向,吾等却都是敬佩……”

说到这里,他那张沟壑纵横的面容上竟然浮起了丝丝慈祥的笑意:“况且,这人老了,总得多听听后生们的主意,什么事都乱插言,会招人烦的!”

听到他这句话,一众衣饰古朴、手长脚长、古韵十足的古老帝王,齐齐露出了一个又得意又欣慰的笑容。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方才陈胜那一手是如何办到的。

虽然方才陈胜那一手,令他们都感觉到心惊肉跳!

但不得不说……真他奶奶的得劲儿啊!

还有那小子方才那一声“列祖列宗”,也当真是喊得他们骨头缝里都透着舒服!犇

特别是一边怼着道德天尊,一边一口一个列祖列宗的对比……简直就是绝了!

中年道人目光阴鹜的徐徐扫过一票古老帝王,一言不发的一挥大袖,走了!

剩下的一众天帝见状,也都逐一神隐而去……

待到最后一位天帝离去之后,沧桑的老人才徐徐呼出了一口浊气,他俯览着下方那座四四方方的宏大城池,眼眸深处压抑的震惊之色终于流露到了眉眼间:“这小家伙儿,到底是怎么做的……”

一众古老帝王没有答话,但人人扫视下方金陵城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许震惊与探寻之意。

方才当着天道阵营那一票道祖级和皇级的至强者,他们没敢漏底。

但事实上,同为人道人皇,陈胜方才那一手,他们谁都做不到!犇

不是说现在做不到。

而是他们治世之时,都做不到!

一念起,九州升龙……这需要怎样的民心基础、这需要怎样的绝对掌控力?

……

观澜阁。

韩非独坐在庭院中,定定的仰望着九天之上。

九州能感知到方才那一场惊世弈局的人,并不多。犇

他韩非,算一个!

又因身处金陵城,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亲眼的见证了那头“小黑”举世无敌的英姿。

“你问我,你凭什么值得依靠……”

“这,就是答案啊!”

他低低的呢喃着,双手推动轮椅的,驶入厅堂:“来人,持我名帖,请尚书令、六部尚书,过府一叙!”

想撂挑子?

做梦!犇

镇抚司。

陈风也站在屋檐下,定定的望向再次恢复清朗的天穹。

他刚刚才搭乘人皇境特快专列冲上大宗师之境,即便占着近水楼台之便,也还是不够资格旁观高空中那场惊世弈局。

但他感知到了大汉国运的动静,也听到了自家大兄那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自家大兄刚刚才晋升人皇之境,你们就打上门来欺负他!

真是……太特么欺负人了!

陈风面色阴鸷,眼神明灭不定,许久之后,才回过身来,大步走上堂座:“来人,将益州五斗米教的所有卷宗,悉数取来呈予我阅览!”犇

“还有会稽那几件世家余孽非法集会的卷宗,也给我送过来!”

“还有司州那几起仙人降世的卷宗,统统一并给我送过来!”

“对了,即日起,凡我锦衣卫所属衙门、驻地、据点,皆供奉地母娘娘之神位,晨昏各三柱清香……”

不要脸是吧?

那就大家都别要了!

……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犇

朝廷的许多事务,都要作出相应调整。

陈胜才堪堪处理完三分之一的紧要事务,就见到阿鱼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慢慢的进门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他惊讶的搁下笔,起身迎了上去。

阿鱼注视着他眉眼间的疲惫之色,无奈的轻声道:“就知晓您肯定又忙过头了!”

陈胜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才发现窗外早已是漆黑一片,不由的一拍额头,笑道:“瞧我……孩子们呢?”

阿鱼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到父亲大人那儿去了。”犇

陈胜习以为常的“哦”了一声,伸手就去接她手里的食盒……有什么好吃的?你做的还是膳房做的?

阿鱼避开了食盒,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他的大手里,拉着他来到一旁的餐桌前,先将他按到椅子上,再表功似的打开食盒,一叠一叠的往外取。

陈胜笑吟吟的看她表演,就见她依次从食盒里取出了一大碗风萝卜炖肉腊排骨、一叠炒鸡子、一叠炒青菜、一叠凉卤拼盘,还有两碗白饭。

他一眼就认出,除了凉卤拼盘是膳房膳夫们的手艺之外,其余都是阿鱼亲自下厨做的。

“不错!”

他拉着阿鱼坐下,架势十足的品评道:“比以前有很大进步了!”

阿鱼将筷子递到他的手上:“您不先尝尝,再作评价吗?”犇

陈胜自信的说:“真正的美食家,只需要通过食物的外形与香味,就能判断出食物的味道……”

窗外漆黑一片,几盏昏黄的烛火照亮了简单的菜肴。

夫妻二人捧着饭碗,边吃边笑的聊着一些趣事。

淡淡的温馨气息,在餐桌周围流转着。

这是家的味道。

他们极力呵护。

却还是很淡了。犇

陈胜碗里的白饭才堪堪吃了一半,就听到了一阵杂乱而沉重的熟悉脚步声传来。

他偏过头望去,就远远望见老父亲领着大牛二马哥俩,步履匆匆的朝着书房这边行来。

“拜见太上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书房三丈之内!”

人还没到,恼怒的呵斥声,就先传进书房内了。

陈胜轻叹了一声,难掩疲惫之意的轻轻放下筷子:“真是一口气都不让人喘啊。”

阿鱼伸手捂住他的左手,无奈低低的说道:“您别动肝火,一家人,有话好好说!”犇

她当然知道公公入宫所为何事,今早前朝之事闹得那么大,她又不聋,怎么可能不知道。

陈胜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一抬眼,眉眼间的疲惫之意已经消散一空,无喜无悲的眸子,令小心翼翼观察他脸色变化的阿鱼,心头猛然跳了跳。

夫妻二人说话间,陈守已经带着大牛二马哥俩,大步走进书房,直接冲到了陈胜面前,刚要开口……

“笃笃笃。”

陈胜曲指敲了敲餐桌,淡淡的说了一句:“父亲大人请坐。”

六个字,内敛而浓烈的帝王威仪已扑面而来,只令陈守心头猛然一跳,到嘴的呵斥声愣是都没吐出来。

他愣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坐,有些不知所措。犇

陈胜的目光却已经越过了老父亲,落在跟在老父亲身后的大牛二马身上:“跪下!”

哥俩瞬间脸色大变,身躯完全不受控制的膝盖一曲,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

陈守见状大怒:“你……”

陈胜却没有看他,而是低头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咀嚼了两口之后,突然一巴掌拍在餐桌上。

“嘭。”

檀木餐桌粉碎,连带着餐桌前的墙壁都碎裂了一个大洞。

这一声巨响,也响进了屋内所有人的心里,所有人都跟着身躯一震,瞳孔猛然一缩……犇

这么多年,无论陈胜在外边如何威压当世、杀人如麻,他都从未在家里发过火。

一次都没有!

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

阿鱼紧紧的握着陈胜左手,却也不敢开口劝他一句。

而陈胜一掌拍碎餐桌后,就径直掉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哥俩:“你们知道你们错在哪里吗?”

他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但眼神中的重量,却令陈守都无法直视。

这会儿他忽然又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不单单是他儿子,还是必将成为千古一帝的绝代雄主!犇

哥俩脸色煞白煞白的低垂着头,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

陈胜面色无喜无悲的淡淡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哥俩身躯僵硬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身躯却是抖得越发厉害了。

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平素里对宫人们都轻言细语的父亲大人,发起火来竟然如此的可怕!

“你们是我的儿子!”

陈胜低垂着眼眸,不再看这俩犬子,轻轻的道:“你们认为我的东西,天然就是你们的,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不怪你们!”

“但既然你们对我的决定产生了异议,那么要解决问题,就应该是直接来找我理论。”犇

“如果担忧我发火,那么你们就应该知道,要挑一个我不那么忙、以及我心情比较好的时候来找我。”

“如果担忧说不过我,那么你们应该去寻求你们范增师父、韩非师父、蒙恬师父、项羽师父、鲁菽师父一起商议对策,亦或者是直接带他们一起来,给你们助拳。”

“这是父子间解决问题的方式。”

“若是换成帝王与皇子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那就更多了!”

“你们可以私下连络群臣、可以培植亲信,甚至可以直接起兵造反……”

“这些办法虽然难看了些,但也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们做了什么?”犇

“你们什么都没有做,连尝试都没敢尝试,就直接选择了请家长、找靠山,把问题抛给你们的祖父,试图让他来逼迫我,在你们当中选定储君的人选。”

“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来看,这个办法不但会触怒我、令我更加坚信你们不是储君的人选,同时还过早的暴露了你们觊觎人皇之位的意图!”

“如果我是一个权欲比较重的帝王,那么你们的下场就会是:要么废掉皇子的身份彻底沦为庶人、要么圈禁终生不得出,要么发配终生不得回。”

“而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看待你们这种做法,我也觉得很失望,我教导了你们这么多年,还请了朝中最优秀的大臣来教导你们,你们就学到了遇事不决找爷爷?”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抬头,看向一旁沉思得出神的陈守:“父亲大人,小的的问题,我说完了,我再来说说您的问题!”

陈守虎躯一震,强笑着打哈哈哈道:“反了你了,哪有儿子教训老子的?”

陈胜却不管他怎么说,加重了语气说道:“第一,我知道隔代亲,但宠孩子也要有个度,尤其是不能干扰我这个当爹的教孩子,按照您这么个无底线的宠法儿,他俩以后若是杀人放火、为非作歹,那就是您害死他们兄弟俩的!”犇

陈守笑脸一僵,旋即便强撑着嚷嚷道:“当年你三爷宠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胜指着跪着瑟瑟发抖的哥俩:“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和姬周掰腕子了,他们呢?”

陈守闭嘴了。

陈胜仍旧指着那哥俩:“第二,您是大汉太上皇,这些年行事虽然随心所欲了些,但也还不算太出格,怎么老了老了,却不知道轻重了呢?这种干系国朝命运的大事,您都敢胡乱插手?改明儿您是不是还拥护他俩即位,给大汉换个年号?”

陈守很想说一句“也是国事、也是家事”,但看着陈胜那张黑得吓人的脸,他愣是没敢开口。

陈胜看着老父亲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心头也没了继续数落他的心思。

他再次回过头,凝视着身前那瑟瑟发抖的哥俩,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是怒其不争,许久才疲惫无比的长出了一口气。犇

阿鱼轻轻的抚着他的背心,替他顺了顺气。

陈胜强打精神,平心静气的说:“错误,我们说完了,现在我们来说说问题本身。”

“先说结论,大汉将来的主导权,只会交给有才能的人,有领导整个大汉、带领所有大汉儿女过上更好日子的才能的人!”

“至于那个人,会不会是你们哥俩,我无法保证……”

“从公平的角度来说,我不会将这个位子直接传给你们,但也不会刻意的无视、打压你们的才能!”

“这些年,该教你们的,我都教了……”

“至于你们俩到底能走到哪一步,那就得你们自己学到了多少。”犇

“正好,今日你们祖父也在,就请他做个见证,从明日开始,你们便在这金陵城内,从最低级的亭役做起!”

“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给你们行使任何便利,但也不绝会有任何人能以任何名义打压你们哥俩!”

“倘若你们能凭自己的本事,走到晏清殿上、走到我的面前,这个位置会交你们的。”

“假使不能,就安安心心做一个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官,也是给我、给你们娘,给你们爷爷,增光添彩!”

“我话讲完,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今日就一并问了吧……”

听他说完,跪着的那哥俩终于不抖了。

哥哥陈启抬起头,双眼含泪、满脸不解的看着自家老父亲,问道:“父皇,儿臣就想问一句……为什么?”犇

哥哥这一开口,老二也不抬起头来,涨红了脸横眉怒目道:“对,为什么?难道父皇还有其他儿子吗?”

“小犊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胜还没说话,阿鱼已经大怒的扬起巴掌,就要抽这个不孝子。

陈胜连忙拉住小老婆,顺着她的背心,示意她消消气,然后看着俩儿子很认真的说道:“我跟你们说过,当年我在陈县起事之时,乃是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起事!”

哥俩齐齐点了点头,末了越发不解的看着老父亲,那错愕的目光,就仿佛是在说:‘您不会真是因为这么扯淡的理由,不肯将皇位传给我们哥俩吧?’

陈胜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坚定的点了点头,平心静气的说:“在你们心里,那只是哄骗士卒给咱家卖命的扯淡之言,但在我心里,那八个字,每一个里都凝结着数万、数十万王师将士的血,每一个都比我的命还要重!”

“英烈祠里,就供奉着六十万王师将士,对于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个个陌生的、无关紧要的名字,但对于我来说,那里供奉着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手足、我的兄弟!”犇

“他们也曾和你们一样,也有一个脑袋、一双手、两条腿,也是阿娘十月怀胎生的、也是阿爹一口一口养大的,也是祖父的心肝宝贝。”

“可他们为了我们的理想,冲锋、决死、赴黄泉……”

“他们的爹娘、他们的祖父,辛辛苦苦养了数十年的心肝宝贝,一夜之间就没了,连尸体都回不到他们的身边。”

“哦,他们之中也有娶了妻、生了子,他们的妻儿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归家,却不知道,他们已经永远都回不去了。”

“但,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活着,我们的理想就一定会实现!”

说到这里,陈胜也觉得这样的经历,对于两个三观还不健全的孩子来说太过沉重,转而道:“我知道我说得再多你们也很难感同身受,还是会觉得我这个当爹的太古板、太不可理喻……但没办法,谁叫我才是老子、我才是这个帝国的人皇呢?”犇

“你们要实在无法认同、无法忍受也简单,自己去拉扯起一支兵马,去大汉之外随便打下一块地盘来,就能关上门称王称霸,谁也管不着你们。”

“可只要你们还在大汉一日,那就只能按照我的规矩来。”

兄弟俩终于清晰的感知到了老父亲话语里的坚决之意,心头的落差感,就如同从高空蹦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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