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对商州的封锁减弱,玛雅和阿兹特克还在坚持,这些都是好消息。
张执象只要尽快给瘟灵鼠完善禁制,让北商洲的瘟疫得到遏制,玛雅和阿兹特克就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等王家的舰队能够突破许家的封锁,将北商洲的西罗人赶下海,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许家不计损失的进攻,王家能坚持的住吗?”
王直摇了摇头。
说道:“王家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除了我们自己的实力外,更多的是和吴家联手后得到的地区优势。”
“王家水军总部在夷州,也叫大琉球。”
“值得一提的是,向大明朝贡的琉球国,其实是小琉球,小琉球是群岛,岛屿连绵浮在海面之上,宛若流虬,虬为龙,唐朝时修书,就没有给虬字,而是记录为流求,在明太祖时期,才改为琉球,琉璃之球,算是一个好名字吧。”
“大小琉球,还有吕宋和南洋诸岛,这些地方都是吴家最早经营的。”
“徽商四大家,历史最悠久的其实是吴家。”
“他们祖上在南宋末年逃难到吕宋,元朝时候就开始接收流民到南洋垦荒殖民,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吴家与郑和交好,替舰队提供了很多后勤支援,一路搜罗向导陪行,也就是那个时候,吴家迁回了祖籍,回了徽州。”
“从南宋末年开始,至今三百多年经营,吴家在南洋有很深的根基。”
“但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殖民开垦,吴家势力很大,赚的钱却不多,直到百年前开始种植烟草,每年的营收才有上千万两。”
“王家的舰队能在许家的打击下存活下来,就是一直在南洋兜兜转转。”
“吴家虽然没有成型的舰队,但却有好几个武装港口,有大量火炮布置,一般舰队硬闯,胜负不说,损失肯定是极大的。”
“许家对此也没有办法,吴家麾下势力控制的人口至少有三百万,军队也有数万人。”
“为了避免与吴家撕破脸皮,许家一直有所收敛的。”
“我们也才有游击的环境。”
“现在许家要不惜一切代价来歼灭我们,调动所有力量,那就不光是许家麾下的海盗了,还有他们控制的各国势力也会出动。”
“说不好有二三十万大军。”
“吴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帮我们的话,许海应该不介意趁此机会将吴家在南洋的势力也一齐铲除了。”
“也就是说,许家是抱着打灭国之战的决心去的。”
张执象听懂了,吴家和王家的联盟虽然牢固,但吴家不可能不顾自己的生死,至少要保证在陆面战争吴家可以自保,吴家就不会舍弃王家。
那么……
“安南就是重中之重了。”
“如果朝廷能够控制安南,大军就可以支援南洋诸岛。”
海战只需要歼灭对方舰队即可,但陆战却要攻城略地,非一朝一夕能够成功的,许家的确拥有制海权,但吴家和王家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水面力量。
找到机会,是可以运兵支援的。
只要朝廷能够尽快拿下安南,吴家和王家就能在许家的进攻中活下来,坚持到明年六月,宣德号交付,南洋的局面就会瞬间扭转,王家有腾挪的资本,许家的攻势自然不了了之。
“没错,要尽快拿下安南。”
“许家集结兵力最多两到三个月就完成了,而我希望你见到嘉靖后让嘉靖尽快出兵安南,最晚八月份之前要将安南拿下。”
“否则,王家必败。”
张执象明白,他先前还是小看了许家在海上的霸权,现如今最危险的不是商洲局势,反而是许王之争。
“王家如果败了,还能拿到宣德号吗?”张执象忽然问道。
王直知道他什么意思,答道:“将宣德号交给朝廷,意味着王家被舟山委员会除名,代价先不谈,没有舰队接应的话,宣德号是开不出舟山的。”
蚁多咬死象。
哪怕宣德号有最强的火力,更快的航速,在提前布置好包围的情况下,单单一艘宣德号,的确无法开出舟山,刚出门恐怕就会被击沉。
或者说,俘虏。
张执象继续与王直分析局势,讨论一些细节,这时有仆人过来传话,说许青麝和陆西星拜访。
“让他们来吧。”
“也不知道许青麝现在的情报还有用没用。”
依琼使团已经带来了北商洲的信息,许青麝的情报就不那么紧要了,不过她遵循赌约而来,倒是可以听一听。
看到许青麝和陆西星的时候,张执象愣了一下。
陆西星瞎了,坐在轮椅上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许青麝这个女人居然会亲自推轮椅?
许青麝没有理会两人诧异的目光,她看向王直问道:“早先所说,哪怕我们输了也可以获得盐业的话还算数不算数?”
王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好像你已经被许海扫地出门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许青麝无法帮他们对付许家,没有什么价值,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将盐业交给许青麝了。
许青麝倒没有什么意外,也不觉得王直消息过于灵通,若是许家当中没有王家的卧底,那才是王直的失误。
“许海只是将我赶走而已,我还是许家的人。”
“那么大一个家族,从外来攻来,一时间是打不灭的,唯有内部厮杀,才会彻底垮掉,我手上有盐业,就能在许家内部抢资源,搞分裂,帮你们牵扯许家和汪家。”
“而且,我不全要。”
“我只要一半,另一半的收益,王家坐着什么事都不用做,我亲自送到手上。”
“张执象夺冠,王家拿到宣德号,许海不会坐视到明年六月份的,你们在南洋的局势岌岌可危,本来在两淮的盐业就难以顾及,南京因为墨教的缘故,不能帮忙对付你们,但在盐业上动手,只要不摆在明面上,墨教也不会管。”
“那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你卖给我正好。”
王直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而是问道:“陆西星输了,按照赌约,你得告诉我们西罗人和许家在商洲的战略情报才是。”
许青麝说道:“这个情报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值钱。”
“北商洲的局势主要是玛雅和阿兹特克两个国家要顶住攻击才行,西罗人已经与阿兹特克的大祭师结盟了。”
“他们将以使团的身份前往阿兹特克的首都,特诺奇蒂兰特,讨论议和的事情。”
“西巴尼亚的使团预计五月份会抵达特诺奇蒂兰特。”
“在大祭师的安排下,他们将传播瘟疫,并谋杀阿兹特克的皇帝蒙特马苏二世。”
“许家参与了计划,已经提供牛痘技术给大祭师。”
“以便大祭师在造反后,利用恐慌控制特诺奇蒂兰特,并且以牛痘为依仗,来控制战士阶层,以此来强化神权,掌控帝国。”
“代价则是……阿兹特克停止对玛雅的援助。”
“没有阿兹特克的支援,玛雅帝国最多两年,必然灭亡。”
张执象与王直对视了一眼,他们先前聊天,分析北商洲的局势,都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推演,如今,意外出现了……
王直有了决定,便不再与许青麝纠缠,说道:“你去淮安找我二哥,他会与你交接的。”
“希望这一次,你能守得住产业,不要再输了。”
许青麝在应天输掉了诚意坊,在舟山又输了一次,被扫地出门,如果在淮安还输的话,那就彻底没机会了,而王家交出去的盐业,也将肉包子打狗。
要知道,王源之跟着张执象将登闻鼓送到京师,才得到这两纲盐引的。
这些年王家能多线出击,也是靠盐业的丰厚利润在支撑。
也就是王家了,王直为了战略布置,将盐业送了出去,而在淮安负责盐业的王非也会按照王直的意思去做。
换成其许家这种,做梦都别想。
许青麝倒没有败者的狼狈,反而轻轻笑了声,说道:“这就不劳您关心了,现在的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
王直看了看许青麝和陆西星,耸了耸肩,没有太在意。
陆西星就算不是个废人,这辈子也赶不上张执象了,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许青麝有个真心帮她的人,能守住产业,那也不错。
事情谈完,许青麝就要推陆西星离开,但陆西星伸手阻拦了一下。
他“看”向张执象那边,问道:“你夺得冠军,陨铁拿到了吗?”
“送到岛上了,还没去看,你想分润一些?”
“不。”
陆西星摇头,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递出,说道:“虽然天师府肯定有炼器的法门,但我认为,我这个要更适合你一些。”
“我的斩仙飞刀便是打算以此炼制。”
“你的长鲸比斩仙飞刀的层次更高,所以不能有凡俗之物,陨铁也不行,你必须从陨铁当中取星辰之精来为长鲸炼形。”
“而要取星辰之精,一切凡俗之火皆无用。”
“你得用三昧真火。”
“三昧是佛家的用词,也叫三摩地,意在一个‘定’字,从佛家来看,与其说是火,不如说是先天元炁映照下来的纯阳之光。”
“所以,真火二字,还要看道家。”
“丹鼎派讲火候的特别多,但我只送你四个字‘真火无候’。”
“你且悟透,自可取出星辰之精,为长鲸炼形。”
张执象接过纸张,没有想到陆西星居然会将炼器的方法与三昧真火教给他,这是替许青麝支付一部分买盐业的货钱,想让许青麝看起来并不是被施舍吗?
明白陆西星的意思,张执象收下了炼器之法,说道:“多谢了。”
陆西星点点头。
许青麝便推着他离开,到门口的时候,陆西星忽然停下,说道:“张执象,我历经生死,得生死之变,虽道基受损,也未必就一蹶不振了。”
“长生路上且小心些,别被我追上了。”
“另外。”
“双修之法真的很重要,那张纸上另一半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这是我所写的功法,你有空也可以看看白行简所写的原文。”
“纵使你不做修行上的考虑,百年之后,长生孤苦,当是何等寂寥?”
“好好考虑吧。”
说罢,他才真的走了,相比于教炼器的时候,这一段话,倒反而显得更加语重心长……
张执象呆了呆,将手中的功法朝王直递了递,问道:“你要不?”
王直摇头,笑道:“我又不修长生,要之何用?”
“好好拿着吧。”
“陆西星的双修之法,倒不是那种三峰采战之法的邪门歪道,是男女共同进步的修行法门,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教绛儿修行。”
“告诉你一个秘密。”
“绛儿手上有一块龙鳞,那龙鳞唯有灵性极高之人的血液可以唤醒龙灵。”
“绛儿是不修仙,若是修仙,未必比陆西星差。”
王直倒是没有拿王绛阙跟张执象比,张执象走的路明显与其他人不同,是没有可比性的,陆西星那种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才。
怎么说呢,张执象那条路,理论上谁都可以走,但也……最难走。
陆西星倒是说的不错,若是独自一人长生,百年后又该何等孤苦?他反正是不愿意长生的,人生百年,足矣。
……
在武林大会落幕的时候,嘉靖的南巡才走到大名府,尚且没有走出北直隶的范围,就已经遇到了两次火灾。
相比于第一次,这一次嘉靖毫发无损,太监宫女也没有事。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行宫燃烧,问道:“夏言啊,你说这行宫怎么老是失火呢?”
夏言低垂着头答道:“许是多年以来,不曾有帝王南巡,疏于管理了。”
嘉靖冷笑了声,说道:“是啊,多年不曾有帝王南巡,疏于管理了,朕看,这江山,的确是要好好管一管了。”
“吩咐下去,朕不去显陵了,改道南京,直接去祭拜孝陵。”
“自永乐以来,历代帝王都不曾祭拜太祖,以至于天下臣民都有些忘了,忘了这大明原本是什么样子。”
“忘了大明是太祖的大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