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虎跑去交州,说实话对于李隆来说肯定利大于弊,不仅能减少征伐桂阳的损失,更重要的是节约了他统一荆南的时间。
在大势先机这方面,李隆是尝过甜头的,他先拿下定南关,所以出关的主动权在他而不在赵光远。
现在先占荆州半壁也一样,以楚号立国,能形成正统上的气运压制,和党奉争夺荆州时将获得无形优势。
李隆来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余年,加上拥有望气异术,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非常相信。
毕竟如今人道衰弱,超凡之力频现,再想普普通通的争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天后,桂阳城恢复了几分平日气象,大军也修整得差不多,李隆发起了对桂北的攻伐战役。
之所以没马上打过去,也是给桂北诸县一些反应时间,晚两天反而打起来更轻松。
李隆还未出桂阳城就已经收到了很多大户的书信,更有县令赤裸裸的表达了投靠之意。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把黄虎远遁的消息传到各县,在这种情况下都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这次收复桂阳以北诸县非常顺利,基本上是大军一到便是城门大开,当地县令领着文武官吏乞降。
可以说,整整四县之地没遇到任何抵抗,偶尔有想谈条件的都被大军的军势震慑,根本不敢再有拖延。
都是一群老油条了,黄虎和彭庆来回拉锯,他们的官职却没什么变动,基本上是谁来投谁。
兴平八年三月十日,李隆攻占桂阳郡全境,兵锋直达湘郡。
湘郡乃是荆南的精华地区,地域虽然没有郎陵大,但是境内水运发达,通达南北,由此得以繁荣。
正是由于湘郡的地理优势,在大虞统一之前这里还崛起过一个潭州国,其国都潭州在如今也是湘郡郡治。
历史上最近的这个潭州国国祚不长,只有两代近二十多年,但它统一荆南,地盘延伸到交州及扬州一部。
幅员辽阔,有丁口三百万,带甲之士甚众,是名副其实的南方大国。
当初大虞北方一统,大军南下时,被潭州国阻拦了很久,因此对这个地方顾虑很深。
后面大虞立鼎,对潭州国的精华之地湘郡进行了肢解,各划出一部分地盘给荆南其他三郡。
紧接着又将湘郡人口悉数迁徙,剩下偌大的湘郡九县居然只剩不足五十万湘民,凡是心向潭州国的一个不留。
三百年过去,无论是大虞中央还是荆州地方,对于湘郡一直采取压制政策,终其一朝没有使其重归繁荣。
兴平朝很长一段时间,各地动乱,湘郡也有野心家想趁机而起,均被无情镇压。
但兴平三年的那场黑莲教暴动,却是废了州府好大一番功夫,不仅直接导致彭庆自立,更是将湘郡霍霍的不清。
湘郡九县被压制三百年,没多少发展,从王朝初年到现在人口也才七十万。
一个郡七十万说实话在大虞已经算得上人烟繁盛了,可由于黑莲教暴动,湘民参与者众多,湘郡又被朝廷盯上了。
一纸诏令下达,荆南的湘民被迁往荆北,放在南郡,州牧眼皮底下盯着。
如今的湘郡九县,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比经历诸多兵灾的桂阳郡好不到哪去。
湘郡东南三县原被黄虎所夺,后面黄虎率军回返桂阳防守,又被孙奇水占据。
孙奇水是能守境安民,但确实算不上一个乱世枭雄,无论是彭庆还是黄虎都能欺负他,就像软柿子任意揉捏。
可李隆经过调查后,知道孙奇水确实是有苦难言,人口少代表战争潜力小,他身为牧民官除了考虑守境更要考虑辖下百姓的生活。
本来要是遭受外敌入侵,一般的军阀第一时间肯定是御敌于国门之外,但孙奇水没有。
李隆大军气势汹汹踏入湘郡之地,结果没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东南三县没有一点防备。
这三县县令早早的就候着李隆的到来,奉上人口黄册,一应犒劳大军,协助后勤的事宜都准备到位。
李隆对此感到不解,询问为何不抵抗,得到的回答是孙郡守之令。
匪过如梳,兵过如蓖。
战事一起,倒霉的还是普通百姓,既然县城难以防守,还不如不抵抗,减少对民生的破坏。
“在郡城等我?”李隆微微一笑,这孙奇水是个妙人。
这么多天过去,黄虎的遭遇,孙奇水肯定已经知情。
堂堂荆南坚城桂阳,坐拥五万守军,居然守不到三天。
他孙奇水只有三万兵,再分兵守御县城,自然是取死之道,还不如早早地放弃。
由此,三月十五刚过,李隆毫无阻拦的兵临潭州城下。
在看到潭州城的第一眼,李隆心中浮现了几个词,高城深池、固若金汤、守卫森严。
就说其护城河,通连潇江,一眼望去就如同一条真正的大河护卫在潭州城周边,桂阳城的护城河在它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难打啊,难打!
在潇江西岸的麓山,还有连绵的军寨,里面起码屯驻了数千人。
这是遥相呼应,用来掣肘李隆的攻势,只要麓山军寨还在,李隆就不能全力攻城。
正常情况下,肯定要先拔了麓山军寨,可麓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一路一寨,一口一堡,于山上可居高临下防守,只要牢牢守住几个重要路口,其攻下难度不比潭州城低多少。
特别是李隆的神威砲很难用于山上作战,只能硬攻,到时必定损失不小。
于是在大军扎营的时候,李隆派信使入城劝降,尽量避免无谓的损耗。
为表诚意,李隆派的还是自家子弟,王远。
李隆起事以来,不断有“乡党”投靠,他如今越坐越大,什么人都能攀上一点关系。
这些沾亲带故的人,李隆并没有避讳,都是择优录用,再不济也给个学习上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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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个时代,乡党宗族怎么说也值得信任,不用他们还能用谁,日后地盘大了自然有其他贤才充盈班底。
乡党宗族都用,有李家血脉的近亲远亲更不用说,当初起势之时便任用表哥李奇胜当先锋将领。
只是这个李奇胜行事鲁莽不堪大用,李隆只能任用其他血亲,比如母亲王氏王家的子弟也在他的重用范围之内。
王远便是他所看重的一人,出身的王家只是普通乡下大族,比最开始的李家还要弱一筹,但王远却是挺争气。
十五岁即中秀才,十八岁考过李隆设置的原镇守府属官考试,位列第一等。
李隆亲自考察王远,发现其勇于任事,文思敏捷,便留在了身边当侍从,负责文书草拟等事。
由于表现得一直不错,很多时候李隆便注意培养他,想着什么时候放出去独挡一方,眼下只差足够服人的功绩了。
王远昂首来到潭州城墙之下,面对上百只弓箭的瞄准丝毫不慌,而是沉着的向守军表明来意。
城墙上的军士见其一袭文士青袍,不卑不亢仪态不凡,无人敢出言轻辱。
得到允许入城后,城门守将更连忙将其迎入城内,因为过于年轻,问王远是哪个世家的子弟,为何效命李隆。
世家屹立世间千年不倒,底蕴深厚,诸多王朝开国常有世家身影,世家子弟受到很多地方礼遇十分正常。
可王远的回答让值守将领大吃一惊,只是区区不入流的小族出身,却能诞生如此麒麟儿,还被李隆纳为贤才任用。
“使者可先品茶,我家郡守巡察城防未归,请稍待。”郡守府偏室,有小吏奉上粗茶,让王远等一等。
半个时辰后,王远才在郡守府见到孙奇水。
孙奇水才过不惑之年,但已发须发白,脸色憔悴不堪,一看就是操劳过累。
他会见代表李隆的王远,也是一身大虞五品官服,其样式老旧,应该是穿不少年了。
王远见孙奇水这幅模样有些讶异,又想到李隆告诉他调查的孙奇水为人,便暗暗记下几个细节。
“使者为何事而来,尽可直言。”孙奇水似乎还有事要忙,开门见山道,
“我家主君大军三十万,甲械齐备,更有三日破桂阳的神威砲,孙郡守还要坚持抗拒我等无敌之师吗?”王远也不客气,拱手一礼,正色说道。
他上来先阐述己方摆在明面上的优势,希望占据主动。
可孙奇水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威胁之语,只是说道:“李节度不过是郎陵节度,此次兴无名之师攻伐我湘郡,难道没有羞愧之心,没有大义吗?”
王远眉头一皱,他不相信孙奇水看不清如今的世道,迂腐之人早已经被赶下了这个位置。
之所以还要讲名分,讲大义,想必只是拿捏一下。
王远顺着孙奇水的问题回道:“我军出师有名,永山是当地士绅无法镇压动乱,请我家主君入主,桂阳黄虎不用说,为国朝平叛是我等应尽之义。至于湘郡,难道您靠近长江,就没听说过对岸的消息?”
从去年开始,党奉就开启统一荆北的战争,他以朝廷荆北节度使的名义,大肆清除异己,牢牢抓住了南阳统治权。
年初,江夏郡有盗贼作乱,党奉以此出兵江夏,其军势之锐,无可阻挡,旬月之间便攻占了江夏郡。
紧接着二月,州牧姬允突然发病,卧床不起,本来极为隐秘的消息,不知为何传遍荆北。
有南郡大族联名上书,请党奉入主州治,替姬允掌控荆州。
其中猫腻不得而知,只是听闻姬允病倒的那天,江陵州府上空有锦鸡虚影异像,伴有高亢不甘的鸡鸣。
州牧不能主事,党奉这个荆北节度使顺应民心入主江陵,合情合理。
由是,发十万大军进入南郡地界,一路上少有抵抗,直到靠近江陵才有姬允心腹守卫的城池需要攻打。
三月,党奉兵临江陵城下,只差一步,便能全据荆北。
江陵作为州城,城高墙深,难以轻下。
不仅有忠于姬允的五万州兵,更有投石机、床弩等利器协助防守,姬允不能理事,可姬允的一干幕僚亲信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跟着别驾、治中等重要属官,一边全力救治姬允,一边竭力防守。
民生方面,因为姬允施政得当,江陵没有战乱袭扰,江陵之民倒也记姬允这份恩情。
所以党奉没能攻心成功,江陵城从城防到人心都无法攻破,短时间内只能围城。
试探攻打了几次,损失惨重,填个护城河都不知道要填多少人进去。
也就是说,党奉和李隆面临的境遇其实很像,一样被大城阻隔,一样想抢占先机。
只是他们都有攻下坚城的可能性,姬允短时间不醒还好,时间长了,一定有机可趁。
李隆则是拥有神威砲,潭州城虽然比桂阳难打,但只要日日夜夜持续不断轰击,总能轰出个破城之机。
回想起荆北传回的消息,孙奇水面色沉重,思考了许久才开口道:“党奉狼子野心,李隆又好到哪里去。”
这话没头没尾,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荆北是荆州精华所在,党奉全占荆北后,实力必将得到极大提升,下一步就是攻占荆南。
如果孙奇水顽强抵抗,耽搁了李隆统一荆南的时间,江防没把握住,那最后也难以避免被党奉吞并的命运。
孙奇水就是问,党奉统一荆州如何,李隆统一荆州又如何。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牧伯之病就是党奉所害,他这种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牧伯对您有提拔知遇之恩,难不成您真想让党奉占据荆州称王称霸?”王远斩金截铁的说道。
其实他哪里知道姬允生病的原因,只是获得利益最大的人肯定是党奉,此刻背这口黑锅倒也有很大的可信度。
“我军的神威砲,不出十日一定可以轰垮潭州城,但那时不仅对潭州军民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党奉可能都已经过江了。”王远见孙奇水面露难色,连忙趁热打铁道。
潭州的结果其实早已注定,要么被李隆所得,要么被党奉攻占。
乱世之中,孙奇水这种“小军阀”很难在两强之间独善其身,他们可不是彭庆和黄虎。
孙奇水想起党奉和李隆的种种事迹,又想起如今奄奄一息的牧伯姬允,最终一封关于郎陵永山的民生情报促使他下定了决心。
“唉,罢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