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夜晚总是来的格外早,晚上九点半,吃完饭之后,陆令就已经洗漱完躺下了。
他的宿舍,他的床位,一直都在,没人动过。
对于苏营镇派出所来说,陆令是特殊的,这与他的职位没什么关系,只因为他破了胡军被害桉。这个派出所,无论是谁,查明胡军被害的真相,都一定能被尊重。
享受着这种安静,陆令给燕雨发了信息,道了晚安。明天一早,六点之前,陆令要和周新新去蹲杨玉。
燕雨说了句晚安,陆令就把手机放在一侧,准备睡觉,刚刚躺下了一会儿,陆令的微信响了。
别看陆令现在这么忙,但是除了燕雨,还真的很少有人给他发信息。
拿起手机一看,陆令都有些意外,居然是“执剑者”。
滨城一别,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前阵子,陆令等人听说安树文和孩子跑到了日国,曾经联系执剑者帮忙查一查,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安树文一家,已经开始从事某种影视制作。
“在,什么事?”陆令回复道。
职业小队,目前有两个人,类似于小队的编外人员,一个是李梦,一个就是执剑者。这俩人,都有着无数的秘密,但陆令就是信任。无论是执剑者还是李梦,陆令刚刚看到他俩的那一刻,就认为这个人没问题。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陆令回复道,“各种工作开展得都比较顺利吧,当然,也有一些困难。”
“你们的很多事,我都有关注,包括之前你上新闻的事情。还有这次C市的事情,其实很多外面的媒体,报道的都很多。”
“我知道,”陆令当然明白。
“不过,很多外国人都挺不能理解的,为啥在国内,C市打人的事情,能炒的这么热...当然,我也没想到,这个事之后,能查出来这么多事。”
“嗯,我们现在还在查,你怎么样了?”
“我还是那样,我在日国已经待了很久了,你那边方便接电话吗?打字太麻烦。”
“好。”
执剑者也不废话,电话立刻打了过来,接通电话之后,她问了第一句话:“陆令,我问你个事,你为什么那么信任我?”
“我们一组,”陆令说道,“在我目前看来,一共有9个人,除了我们6人之外,还有一位已经牺牲的兄弟。除此之外,还有两位编外人员,你就是其中一个。”
“可是我骗过你。”
“我知道。”陆令道。
“你知道?”执剑者明显有些不信,“那你跟我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背对着我,你跟我提过‘施里弗演习’的事情,你说,等你走了之后,你会给我分享一些东西,但是,你没有。”陆令道。(注,377章)
“我当时背对着你,你都能看出来我骗你了?开什么玩笑啊。”
“当时确实不知道啊,可是...这都过去多久了...”
“也是...”执剑者沉默了一会儿,“半年多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彻底信任你们了。这次燕雨找我要安树文的事情,我感觉你们已经触摸到了核心,所以,我准备告诉你一些秘密,我想,对你可能有帮助。”
“好,”陆令道,“你等一下,我拿个笔记本,记下来。”
“现在还有这个好习惯了?”
“还好,”陆令拉了一下自己的抽屉,里面果然还有自己的笔记本。陆令以前没有记笔记的习惯,所以这本子上也没多少字。
“嗯,首先,我要给你讲讲,我两个爸爸的事。”
执剑者的两个爸爸,陆令是清楚的。这一对,以前是同,后来一起找人生了个女儿,也就是执剑者。后来,两人感情不和,其中一人回了国,另一人在湾湾发展,而回国这个风衣男,其实是执剑者真正的父亲。这个,陆令之前是知道的。
在执剑者11岁的时候,养父带着她前往日国,在那边遇到了伏击,后来,养父为了救她而身亡。得益于执剑者从小就接受一些专业的训练,养父死后,执剑者顺利脱困,并且通过一些养父预留的渠道,回到了湾湾。
对于这个事,她做了诸多调查,直到后来找到生父,也就是风衣男,才知道了更多的真相。
这俩人所谓的感情不和,主要根源并不是感情问题,而是理念。养父做的事,主要就是走私,而且主要是和日国进行走私。一开始,养父和生父合作的不错,直到养父想往日国走私文物。
因为历史的原因,岛上的文物不少,不仅有着名的博物馆,民间也有大量的遗珠。而且,岛上没有经历那十年,所以保存的相对完好。
生父不同意此事,坚决反对,最终二人分道扬镳,生父回了国。
也正因为以前一直在港口从事运输等工作,回到国内以后,风衣男选择了当时最发达的港口之一的滨城港,开始从事运输行业,并且发展至今。
养父死后,生父曾经去调查过此事,花了不少代价,了解到算是被黑吃黑了,涉及的日国组织,俗称SS组织。这个组织是有官方背景的,根本动不了,也打不过。生父只能叹息好兄弟走了歪路,并且联系执剑者,希望她过来,被自己照顾,但是执剑者不同意。
她还是和养父感情深,想为养父报仇。而且,她不认可生父的调查,她觉得,SS这样的大组织,不可能针对她父亲。
“我生父,其实他一直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真相。当年,我养父要做的事,是非常危险的。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从小教我做事都是以谨慎为主。我记的很清楚,他死的那一天,是带我去了一家风俗店,交了钱之后,安排服务员带他从后门离开,已经避开了几乎所有的眼线。再后来,我们乘坐新干线离开东精,晚上到了名古,这期间,除了联系了新的买主之外,谁也没有再联系。新的买家是不固定的,交易之前不会告诉买家地址。这个事,从头到尾,和SS组织没有直接关系,如果说有,那就可能是有人找了SS组织的人想要报复他。我认为,应该是和他一起的兄弟背叛了他,毕竟他们做的事挺得罪人的,走私到日国之后,还要想办法走私回国内。”
“你的意思是,你养父把文物送到日国,是为了再次走私回国内?”陆令听懂了。
“没那么简单,这样做的话,是没办法盈利的,”执剑者道,“确实是卖到了日国,然后再有专人负责盗窃。每个文物上,都有专门的定位器,买家根本不知道,所以很便于后面的盗窃。每次盗窃,都一定有新的收获,因为任何一个买家,都不可能只有一件文物,所以往往可以偷到不少。当然,这特别得罪人,我后来想,应该是我爸团队里的人,在他交易之前背叛了他,通过定位器反向定位到了我爸,我爸才会被人害。”
那个时代,还没有如今这么网络发达,执剑者的养父每次联系的买家,都是某地小有名气的有钱人,每次交易的时候,都会附送一个很漂亮、很合适的箱子,而定位器就在箱子的木材里,不专门检测,肉眼肯定看不出来。
因为被盗的人都涉及了违法行为(购买走私文物),所以即便有人私下报警,也没有形成舆论,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链条是比较完整的。但是,被盗的人,即便不敢大肆宣传,也不代表就会善罢甘休,他可以悬赏,高价悬赏。
一旦悬赏数额过高,团队很容易内部分崩离析,估计执剑者的养父,就是这个情况下的牺牲品。
“看来,你的养父,是不希望你的生父也蹚这个浑水。”
“他给我留下了遗书,遗书里没有提到他做的事,但是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就让我跟着我生父去生活。当然,他死了之后,我没有听他的。”
“他们当年,把文物送回来,之后呢?这些东西,送到了哪里,你知道吗?”陆令问道。
“我的养父,是辽省人,他送到了辽博,”执剑者道,“很多博物馆,都有部分文物,是通过一些类似的渠道回来的,因为来历不明,不会公开展出,只会存于仓库。但是,十年后,或者五十年后,会找个理由再展出来,而到了那一天,谁也不知道曾经的历史。”
“居然还有人在做这种事...”陆令感觉到了一丝震撼。
“时至今日,在日国,仇恨我养父的人,应该依然有很多。包括我的人身安全也是不受保障的,所以很多事我连你们都不敢说,我生父更是现在都不知道。此刻,我对你们是非常信任的,所以才敢告诉你,算是把我的身家性命,也绑在你们船上了。”
“放心,保密的问题不用担心,”陆令道,“你接着说吧。”
“好。”
这几年,执剑者调查的过程中,关注到了一起很有名的文物走私桉,涉及了一件罍。
这件罍,是辽省丢失的,据说之前是碎片,后来被复原,再后来进入了公海的拍卖场,被洗钱团队盯上。
之所以执剑者关注这件罍,是因为在黑市上,有人传出消息,说这件罍是从吉省的浑春走私出来的,走私口是图们江那里。如果执剑者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走私口,也是当初父亲等人走私回国内的路线。
“等一下,我打断你一下,”陆令问道,“你的养父,叫什么名字?”
“孙武。”
“好家伙?”陆令道,“孙子兵法的作者吧?”
“是,重名。”
“厉害,这么说来...”陆令道,“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当初,陆令等人在滨城港附近盯着“风衣男”等人,后来发现风衣男带着三四个人去了沉州,于是陆令等人就一直跟随。在跟随的路上,陆令让司机追车,还说另一辆车上是自己的女朋友。实际上,另一辆车就是风衣男,陆令追了一路,最终什么结局也没有,像是被耍了。
当时,陆令这辆车的司机和风衣男的那辆车司机沟通过,了解到风衣男是要去省博物馆方向。(注,374章)
“当初,应该是我那个司机和你生父的司机沟通的时候,被你生父知道了,他才没有去省博物馆方向,所以,我们扑空了。”陆令道。
“是的,就是因为那次扑空,我怀疑是寇羽扬搞的鬼,我当时也知道你们都去了沉州,所以我才敢去见寇羽扬,谁知道你们在那还埋伏了一个人...那个石青山...真的恐怖。”
“那,当初让他去省博物馆,是为了什么呢?”
“省博那段时间的展品里,我看了展品名单,里面有我养父死亡的那天携带的文物。也就是说,当时这件文物,在我养父死后,依然通过渠道回到了国内。这就与我之前的想法相悖,我生父是有一些文物的鉴定能力的,我想让他去帮我看看,看看文物的真假。如果是真的,而且确实就是当初那一件,那这个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博物馆应该没有假货,所以,你之前推测,说是你养父的团队有人背叛了他,导致他死亡,现在看来,即便你的说是正确的,也是不完全的。当时的团队里,应该还是有人没有背叛,最终把任务完成了。”
“是这样,所以,如果能通过文物找到送文物的人,就好了。”
“这不现实吧?”陆令有些疑惑。
“现实,”执剑者道,“一般这种文物,都要放仓库很久才敢出来。而这一件,短短十几年就敢展出,说明渠道上没什么问题。比如说,可以说是‘匿名爱国商人’捐赠,但是即便是这种情况,博物馆也得大概做个调查,否则被人追查下来也是麻烦。所以,提供这个东西的人,大概率是给博物馆增加了一些背书的内容。要知道,当时这一次,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提供者可能会胆子大一些?”
“我懂了...”陆令道,“现在,我应该还有一些渠道。毕竟这个罍是怎么出去的,我是很清楚的。”
(是不是很多人脑海中的拼图,已经有了大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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