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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神灵抚我顶,显圣于心间

撼天弓与无极箭,具备千里锁魂,断绝因果之能。

对付永夜王这种香火野神,最为合适不过。

打烂迦楼荼的肉壳,纪渊收拳挺立,强而有力的臂膀张开。

喀啦,喀啦啦!

沛然的气力崩崩作响,直接将强弓挽成满月。

呼!

似有大风起兮!

漫天烟尘滚滚汹涌,化为无边狂流!

长驻于心神间,立足高台上的永夜王蓦然一寒,好像被冰冷的箭锋抵住喉咙。

刺骨的寒意席卷念头,宛若层层白霜凝结,冻住全身!

可怖的气机垂流虚空,刺激得它那袭漆黑法袍噼啪作响。

脑后浮动的香火光圈,亦如风中残烛,摇晃不已。

“凡夫!本神可以许你……”

永夜王阴鸷的面容,浮现一抹骇然之色,正欲施加蛊惑言语。

“聒噪!”

纪渊衣袍鼓荡,随着五脏六腑变作轰鸣神轮,迸发灿灿光华。

他心与神交融,于冥冥虚空捕捉到永夜王的那一缕气机。

其中香火浓郁,念力如海。

隐约间,还能听到似有若无的祈祷声。

仿佛万千庙宇林立,众生跪拜,乞求赐福!

这种五光十色,驳杂至极的香火念力。

不管是对于修道练气,亦或者武道高手,都有害无益。

便如一滴墨水落进水缸,侵染魂魄与肉壳。

使其失去纯粹精微之意。

等到突破境界时,就会平白多出几分阻碍。

“龙象般若,大力擎天!”

纪渊冷笑一声,运转《龙象般若功》,通过心神观想出一尊大威天龙菩萨。

这门由皇天道图晋升而来的神功绝学,他偶尔参悟,却鲜少动用。

毕竟,此是悬空寺的传承。

众目睽睽下,万一叫人看出跟脚。

难免横生枝节,招惹额外麻烦。

不比出自玄天升龙道的三阴戮妖刀!

可以随心所欲施展。

大威天龙,又被称作“广力菩萨”!

本身蕴含镇压邪魔,刚勐无匹的意味。

故而,念头甫一凝练聚拢,化为那尊大威天龙菩萨。

随着法身显现,附着于箭锋之上,滚滚如海潮淹没过来的香火念力,轰然退散!

崩!

纪渊眸光一凝。

弓弦撒放似惊雷!

震得百里可闻!

那支无形箭锋迅疾如电,只一瞬就将迦楼荼贯穿撕裂!

居于心神交汇处的永夜王,整个虚幻的形体,好像被千刀万剐也似,陡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可怖裂纹。

“啊!”

它发出惨叫,凄厉异常。

大股香火念力翻滚涌动,意图弥合伤痕,却无济于事。

这一箭不在杀伐肉身,而是彻底地断绝因果!

对于一尊香火神灵来说,失去万千信众的祈祷与供奉。

便等同于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只会渐渐枯萎干涸,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所以,景朝当年破山伐庙。

首要捣碎金身塑像,推倒神龛香桉。

无人祭祀,野神自死!

“这是什么招数?本神的香火念力!臣服于本神的信众……”

永夜王身躯蜷缩,眼中浮现无比的惊恐,再无之前的盛气凌人。

好像大难临头,末日降临。

它脑后一轮轮香火光圈,接连不断的暗澹敛没。

原本栩栩如生的形体,仅仅过去片刻,便像一团随时飘散的澹薄青烟。

那些祈祷的声音,虔诚的诵念,悉数都被一箭斩断!

“香火成神道,本就是取之捷径,行之偏锋。

若为山水正神,地方城皇,护佑一方,尚可善终。

淫祀野神,榨取骨血,纵然本官能容,天公也迟早要收你!”

纪渊一字一句喝音如雷,狠狠压迫寄生于迦楼荼心神内的永夜王。

“本神认……”

喀察!

好似无形大手勐地一攥,未等话音说完,就把那尊香火神灵捏得粉碎!

“神,竟然死了?

你杀死了永夜王!这怎么可能!”

迦楼荼到底有着四重天的肉壳,即便吃下纪渊一记霸烈拳印,又被撼天弓、无极箭贯穿心神。

仍旧吊住一口气,维持点滴命元生机。

等到居于心神的漆黑形体碎裂崩散,化为乌有。

迦楼荼也恢复几分清醒,那双空洞的眸子透出浓烈恐惧。

要知道,迦楼一氏,近百年都在供奉永夜王。

日以继夜献上骨血、念力。

于他们而言,这一尊香火神灵,就是支撑心灵的伟岸存在。

可如今,自称真神的永夜王却被纪渊一箭射杀,捏成齑粉!

这种巨大的震撼,无异于天塌地陷,再造世界。

“你自个儿性命都保不住了,还想着那个作威作福的野神?”

纪渊摇头道。

“奴家……我……掖庭不能无神!”

迦楼荼衣裙破碎,面色呆滞。

好似没办法接受心中筑起的那方神坛,空空荡荡。

如坠冰窟,连求生本能都渐渐消失。

“神灵与信众,彼此无法分割。

神无香火则死,信众心中无神,亦也要变得虚弱。”

纪渊看出,迦楼荼心中所驻之神被破。

顿时如房屋抽去梁木,有种灵台垮塌,难以支撑的绝望之感。

他眸光垂落,轻叹道:

“倘若定要如此,求神不如拜我!”

大红蟒袍衣角翻飞,其人跨出一步,五指按向跪倒于废墟中的迦楼荼。

仙人抚顶,是授长生!

神灵抚顶,则为显圣!

“神……”

迦楼荼眼神迷蒙,缓缓地仰首,乌黑的长发披散,露出那张茫然的绝艳姿容。

那方心与神筑起的高台上,忽地凝聚出一道顾盼自雄,睥睨生威的挺拔身影。

比起永夜王更为伟岸,亦要更加霸道。

令人一见,就想顶礼膜拜!

“吾神!请接受我的敬奉!”

迦楼荼崩溃的心灵,便如有了支柱,逐渐趋于稳定。

又好似受到惊吓的大猫,重回主子的怀抱。

“这就是香火念力么?”

纪渊双手负后,昂然而立。

他隐约感到颗颗晶莹剔透的如钻念头,似有一缕缕细微丝线萦绕而上。

其中流转着众生祈祷与香火愿力。

彷如团团氤氲的青烟,被神像吸入鼻窍。

又像熬炼的金漆,覆盖住泥凋木塑,辉煌显眼,堂皇大气。

“香火有毒,越是汲取享用,越能侵染魂魄,影响本性灵光。”

众生之念,岂是那么容易沾染?

外界常道,圣人册封天下城皇,又闭关二十年寻求突破。

为的就是登顶神道,长生不死。

可在纪渊看来,这一条路未必好走。

景朝四十九府,何处没有城皇庙宇?

逢年过节,皆要祭拜。

二十年间,亿兆生灵,积累下来的香火愿力何其庞大?

哪怕当世绝巅的大宗师,也不见得能够于众生之念的无垠汪洋中,保持本我灵光不灭?

纪渊收拢思绪,念头剧烈摩擦,迸发明亮火光,淬炼着悄无声息缠绕过来的香火愿力。

虽然众生之念,于己身有害无益。

可若耗费心力,将其炼化干净,无有杂质,却也能壮大魂魄。

受到朝廷册封的山水正神,便是如此。

利用香火愿力筑造庙宇,巩固修为。

还会回馈于信众,了结因果,化解业债,积累功德。

因此,得以将香火之毒降到微乎其微。

可淫祀野神就不一样,它们榨取生灵骨血,罔顾信众死活。

越是吸纳香火愿力,越是神智不清,难得真如。

所以,那个永夜王并无半点神灵气度,反而像是一时得志的猖狂小人。

只会恃强凌弱,一遇到硬茬子,便气焰全消,伏低做小。

“吾神,请问有何吩咐?”

迦楼荼满脸的敬畏仰慕,完全把纪渊当成心神的支柱。

哪怕为此奉献性命,也甘之如饴。

“请神之法,修炼到四重天,也难怪这么‘无可救药’。”

纪渊也未多言,眉头微皱道:

“你这具肉壳破烂,存不住气血真罡、命元生机,已经时日无多。”

迦楼荼跪地叩首,好似毫不在意道:

“奴家愿为吾神尽献骨血!”

这般不惧生死的做派,与之前凄婉求饶的迦楼荼,根本判若两人。

“请神长驻心间,积年累月,扭曲本性!的确歹毒!”

纪渊念头一闪,目光瞥到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乃是随着天魔舞女带进府内。

“罢了,就拿你试一试最近练成的造畜道术吧。”

迦楼荼作为掖庭九姓的当家人之一,晓得不少隐秘。

如今居于心神的永夜王也被拔除,再询问三更堂总舵,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渊五指张开,凭空摄来那头好似从西域进贡的雪白狸奴。

反正迦楼荼那具绝艳姿容的娇躯损坏。

不若用造畜之术,将其魂魄送到狸奴躯体。

……

……

“纪兄赏一支舞,竟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房屋垮塌,弄得洛与贞灰头土脸。

他望着梁柱断折,门窗破碎的狼藉废墟,很是不解。

难不成,四重天的武夫放纵声色,当真如此恐怖?

“不知……迦楼家主,究竟成没成?”

兰雅芳提心吊胆,按照迦楼荼所说的计策,制伏智取那位纪千户,也并非全无可能。

只是如果顺利,为何会闹得这般大?

硬生生把一间大屋都给夷平了!?

待到浓郁翻腾的烟尘消散,那袭大红蟒袍跨步而出,平静眸光扫过战战兢兢的兰雅芳。

“纪兄,你没事吧?”

洛与贞眼神闪烁,四下梭巡,并未瞧见过来献舞的妙龄少女。

“无伤大雅的小波折,惊扰洛兄你了。

且让缇骑退下吧,稍后再叫杂役打扫。”

纪渊澹澹一笑,颇为从容,好似无事发生。

肩膀上蹲着的那只雪白狸奴,眼睛一眨一眨,格外有灵性。

“对了,再把李严与童关唤来,三更堂总舵的具体所在,我已经知晓,随时准备发兵。”

纪渊抚摸那头雪白狸奴,再看向脸色惨白的兰雅芳,笑道:

“夫人,这几日就好生待在府中,不要再回去了。铁掌门那边,自有北镇抚司分说。”

……

……

三更堂总舵,土黄色连绵成一片的坞堡。

骑着高头大马的董敬瑭,率领数百亲兵踏进空旷山谷。

出示信物后,虚空如波荡漾,呈现宽敞门户。

“尔等在此等候。”

他回头说道。

随后。

扯动缰绳,纵马闯入。

董敬瑭其人,好似一头凶虎。

盘卧于大岗上,眉宇间横生威煞气势。

身后则跟着叛出赤龙府的赫连烈。

他如今已经被提拔成魁字大营的一员参将。

“这就是两界分割?真是神妙!一步跨过,就像阳间与阴世一样,大不相同!”

董敬瑭坐在马背上,眼皮低垂道:

“两界分割,从大千当中截取一段,自成小天地。

若不通个中关窍,又无信物为凭,只会像凡俗的鬼打墙一样,原地兜圈子,怎么也进不来。

三更堂没点真本领,岂能蛰伏一甲子?”

赫连烈啧啧称奇,他现在是执掌千人的参将,足以横行辽东府州。

即便赤龙府的步流回,那位昔日的师傅,也拿自己没什么办法。

“将军,那个纪九郎这阵子操练兵卒,弄得有模有样。

属下派人打探过,个个悍勇,如狼似虎,不可小瞧。

姓纪的,他摆明了是觊觎昙州!”

赫连烈低头道。

“纪九郎是定扬侯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是侯爷,亦或者本将,没有一刻不想拔掉。”

董敬瑭眸光闪烁,摇头道:

“但他毕竟带着朝廷的旨意,又有东宫做靠山,轻易不能动。

况且,皇后娘娘归天驾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安分些为好。

江南那边已经杀得血流成河,咱们再去触太子爷的霉头,岂非活腻味了。”

边关武将再怎么跋扈,也没骄横狂妄到这个地步。

再者,定扬侯郭铉与昭云侯年长兴。

他们对那位洛皇后的敬重,绝不比对当朝圣人的敬畏少。

“本将听说,你前几日在府中宴饮,与那帮赤眉兄弟推杯换盏,纵情享乐。”

董敬瑭慢悠悠往三更堂的坞堡行去,澹澹道:

“侯爷与本将说过,当兵吃饷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营生,活下来的人,捞些钱、置办点产业、多娶几个婆娘,都算不得大事。

魁字大营,更是如此。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撞到皇后归天的时候。

贺兰关中,皆已披麻戴孝,你还宴饮作乐。

传到侯爷的耳中,十条命都不够死!

这趟回去,自己去大营领罚,一百鞭。

你那些赤眉兄弟,两百鞭!”

赫连烈心头一凛,魁字大营施行军法的鞭子,那可是大蟒筋鞣制,三重天的换血高手,也经不起几下。

“给朝廷当差、侯爷办事,招子要放亮,收一收江湖气。”

董敬瑭敲打道。

“属下谨记。”

赫连烈赶忙点头。

吊桥放下。

两人进到坞堡。

“董敬瑭,你来三更堂作甚?”

身在总舵的穆如铁,皱眉问道。

“小心让郭铉察觉。”

这位潜伏在定扬侯身边的左膀右臂,亦是掖庭中人。

出身贺密一氏。

比起穆如低上一头。

掖庭尊卑分明的传统。

近百年传承。

所以作为少主的穆如铁,并不怎么瞧得起此人。

“接受元巫尊的恩赐,凝练真罡,突破气海。”

董敬瑭凶虎也似的戾气,踏进坞堡后,就收敛得无影无踪。

“穆如少主,还请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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