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夜风刮过高楼之间空隙，而在这风的尾巴扫过的同时，一盏盏明亮的灯光也随之漆黑。
整个城市如同一组组逐渐熄灭的灯泡，迅速的暗澹了下来，完全融入了漆黑的夜幕中。
冰冷的高楼大厦如同剪影，贴在群星的缝隙之间。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件事。
停电了。
通知里所谓的‘恐怖分子’攻占了电力公司。
圣乔恩市迎来了建城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程规模的大停电。
先是断网，然后是停电。
一盏盏昏暗的应急灯光在一个个小窗户后照亮。
联邦的人们生活在网络和电器环境中，就如同鱼儿生活在水中。
而这一刻，所有人都被无情的抛在了‘岸上’。
微微的应急灯光在一个个小空间里驱散了夜幕，人们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智能手环再也无法联络任何人，哪怕老式的机械无线对讲机也只有沙沙的响声。
人与人之间的无形的联系被‘切断’了，即使只隔着几十厘米厚的墙壁，居住在高楼中的人们，却也仿佛孤独的处在宽阔的旷野中。
当电力和网络同时失去的这一刹那，支撑起恢弘文明大厦的地基，也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消失。
“市政府通知，请各位市民朋友待在自己所处的建筑内，城防军以及凯杰特佣兵团正在与邪神信徒恐怖分子交战，请大家保持静默，任何上街的市民，都可能会被当做邪神信徒击毙。“
夜幕笼罩了一切，只有一些应急电源还没有损坏的路灯还在亮着昏暗的光辉。
顶着巨大喇叭的工程喊话车从一盏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路灯下穿过，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而在这个喊话车旁边，在路灯的微光照耀下，则是两辆似乎是护送这个喊话车的越野车。
穿着凯杰特集团雇佣兵制服的士兵坐在车中，手持着突击步枪，带着隔音耳罩和红外夜视仪，警惕的看着不同方向。
“注意警告，任何进入大街的人都可能会被视为邪神信徒击毙。”
那巨大的喇叭还在重复着警告的话语。
而在喇叭后的两辆车中，一个脸上有痣的雇佣兵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立刻抬起了枪，对准了街道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推开蛋糕店的小门，戴着可爱的卡通发卡的小女孩，正探出小半截身子，捡落在地上的小玻璃珠。
佣兵缓缓的将准星移动到小女孩的身上，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暂停，手指按在扳机上。
就在这瞬间，蛋糕店内似乎有人发现了小女孩，抓住她的后背勐地一拖，将她拖进了房间。
砰——
子弹击打在蛋糕店门前的阶梯上。
那个雇佣兵有些遗憾的抬起了头，似乎在感慨刚刚自己为了瞄准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然后他缓缓挪动步枪，将枪口对准了蛋糕店的玻璃门，确切来说是被拉进了门内的小女孩。
玻璃门很透，并不能很好的挡住视线。
他依稀可以看到的，一位年轻的穿着围裙的夫人正抱着怀中的小女孩，有些紧张的注视着外面。
就在他准备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
吥——
他身旁的队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取下了耳罩，看向队友。
“刚刚有一辆不在登记的越野车过去了，收起你的枪，队长让我们过去看看。”
趁着喇叭讲话的空隙，队友在他的身旁大声吼道。
在说话的功夫，佣兵看了一眼那个蛋糕店，门后的母女已经消失，似乎是退到了蛋糕店的深处。
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收起了枪，“好！”
并缩回了车内。
他们所坐的越野车缓缓加速，越过了前方的喇叭车向前驶去。
“妈妈，爸爸不也是城防军吗，为什么他们要打我？”
蛋糕店里，小女孩缩在母亲怀里，远远的探出头。
借着室内点起的应急吊灯，她的视线透过玻璃门，眺望了一眼门外被子弹击中的地方。
那里黑乎乎的，似乎被炸出了一个小坑。
刚刚母亲的动作稍晚一点，那子弹可能就会击碎她的身体，她现在还不太明白死亡的意义，但是刻入人类本能的恐惧，让她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那不是城防军，”
母亲伸手抱住了女儿，拿起了一旁的应急吊灯，迅速向着蛋糕店更深处退去。
她的手环亮起光辉，显示出拨号界面，最近拨出的号码是‘丈夫’。
拨出结果是，‘未接通’。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激烈的枪声。
······
从蛋糕店所在的街区往东边移动两个街区，街道的景象则与这边完全不同。
剧烈的枪声响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里。
两辆顶着两个巨大的电磁炮的轻型装甲车缓缓的驶入街道。
他们的炮口指向同一个方向——圣乔恩市联邦调查局分部大楼。
此刻这个分部第一层楼已经完全被实心的钢铁闸门封住，一些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正躲在闸门后通过闸门射击孔对外射击。
而与他们对射的，则是站在大楼楼梯下方，一排排躲在越野车后的凯杰特集团雇佣兵
“斯凯特局长，我们拿到了市政厅的批文，怀疑联邦调查局内藏了邪神信徒，所以特地前来调查，”
一个看起来像是佣兵军官模样的人躲在车后，拿着一个大喇叭喊道，“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越是抵抗，越是证明你们勾结邪神。”
“狗屎！”
闸门后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他么的老子从来没有听过有佣兵团调查联邦调查局的先例，市政厅要调查老子，先特么的把艾恩斯的批文，联邦调查局总部的文件拿出来。”
闸门后的吼声传来，外面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就听见里面的人继续骂道，“要老子说，你们这帮王八蛋，才特么的是勾结邪神的混球。”
“里面的老哥，我们要听斯凯特局长说话，”
这一次，佣兵军官终于开口说话，“这件事不应该由你们局长决断吗？”
大楼里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文斯副局长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你们把艾恩斯和总部的调令拿来，这种强闯行为是触犯联邦法律的，对任意联邦中央机构发起攻击，都是在对整个联邦发起攻击，你们走上了一条必定会失败的道路。”
周围的空气在这句话说了之后安静了片刻。
只有双方交战的枪声仍旧在此起彼伏。
站在外面的佣兵军官看了一眼身旁的一个穿着污染清理司制服的男人，“是斯凯特局长的声音吗？”
“是的。”
男人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他还在这里面，就好办了。”
军官笑了一声，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街道上的两个装甲车开始校准炮口。
······
而此刻在大楼内部，一个魁梧的壮汉关闭了手中的高清录音机，啐了一口，“特么的，还不是老子在放录音，局长说话就比老子说话好听吗？没有欣赏水平的狗杂种。”
“副局长，”
躲在射击口射击的一个联邦调查局探员回过头来，看向壮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那帮市政厅的蠢货是怎么会让这帮杂种把这俩玩意儿开进来的？”
壮汉，或者说文斯副局长透过射击孔看了一眼外面两个正在校准炮口的轻型装甲车，“找个篮球放在那些蠢货脖子上都比他们脑子转得快。”
他提起手中的录音机，注视着那两个要校准的炮，大吼了一声，“兄弟们，往后撤，咱们的任务是掩护局长离开，不要拼命，上了楼就是我们的地盘，送这帮王八蛋去见他们的狗邪神爸爸。”
周围的联邦调查局探员迅速收枪，向后飞退上楼。
轰轰——
下一秒，两枚巨大的炮弹撞击在金属闸门上，轻而易举的将整个闸门撕裂，在联邦调查局一楼大厅炸响。
“冲啊！”
门外响起佣兵团冲锋的号角声。
······
此刻在联邦调查局旁边大楼的背面。
一手提着一个金属手提箱，一手抓住已然弯曲不成型的防护栏的斯凯特看了一眼脚下。
他距离地面大概还有七八米的高度，在短暂的犹豫后，他松开了手。
砰——
他的身体迅速下落，撞在地上，然后在落地的瞬间身子下压，向前翻滚了几圈，卸掉了这股力道。
他甩了甩酸痛的右手，看了一眼自己浑身的灰尘，叹了口气。
他之前看那位老先生似乎是从进化之从分部的十楼跳了下去，借助固定杆缓冲，最后完好无损的落地，于是直接也想试试。
但是很显然，哪怕他是一个强大的C级，有些东西也不能乱学
他甚至差点挂在墙上。
不过最终他还是很幸运的，终归还是顺利下楼了。
呼——
而就在他甩手放松的时候，越野车压过路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这么快？”
斯凯特一愣，抬起头，看向前方。
然后他就愣了一下。
从前方驶来的并不是他预料中的那个越野车，而是一辆坐满了五个佣兵的，属于凯杰特佣兵团的越野车。
而在他发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
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些佣兵的眼神兴奋了起来。
坐在后排的佣兵抬起枪，对准了斯凯特。
砰——
也就在这瞬间，一辆越野车从旁边的小道冲出，横向撞在了这辆装满佣兵的越野车上。
车上的佣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整辆越野车就被撞飞出去，几个没有坐稳的佣兵也被甩飞出去。
不过这些佣兵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他们抬起了枪，对准了那个后来的越野车。
他们本身就是来追这辆越野车的。
而下一秒，那辆越野车一个大拐弯，冲到了斯凯特面前。
而斯凯特则顺势跳上了副驾驶，然后迅速从怀里拔出一柄手枪，对准身后那些虽然枪口指向这边，但还没有从碰撞中完全回过神来的雇佣兵。
砰——
一枪射出，直接击中了一个雇佣兵的脑袋。
那个雇佣兵向后倒去。
车上的雇佣兵惊慌了一下。
下一秒，斯凯特所在的越野车勐地一个拐弯，向着身后的越野车开来。
砰砰——
斯凯特又是两枪。
又是两个雇佣兵倒下，其中还包括越野车的司机。
整个越野车瞬间失去控制，斯凯特趁势抬起手枪，又是一枪打中。
雇佣兵越野车上一共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这是一个脸上带痣的雇佣兵，他拉起同伴的尸体挡在身前，对着斯凯特所在的越野车开了一枪。
砰——
越野车的走位并不是完全规律，这一枪虽然带着预判，但是还是偏了，只击碎了越野车的后排玻璃。
驾驶员技术很好！
这一瞬间，这个雇佣兵意识到了什么，将枪口对准了越野车驾驶室。
然后他骤然发现，驾驶座上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车是自动驾驶？
不过很快，随着车辆靠近，他就发现，驾驶座上并不是没有人，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驾驶座上，手扶着方向盘。
由于女孩的身高不够，他乍一看上去，才好像是驾驶座上没人。
他下意识的把手中的枪对准了小女孩。
等等？
一个小女孩开车躲过了我的子弹？
他稍一愣神。
砰——
而也就在这愣神的瞬间，一声枪响，带走了他的疑虑，也带走了他的生命。
坐在副驾驶的斯凯特放下手枪，松了口气。
虽然他上去近身也可以轻易解决这几个家伙，但是速度其实并不会比开枪快太多，
既然是远程，还是尊重远程攻击的规律
超凡者也是可以相信科学的。
毕竟枪是个好东西。
更何况，他枪法不错。
失控的越野车撞上了一旁的墙壁，而放下心来的斯凯特也看向坐在主驾驶的小女孩，“是你开车过来的？”
“不是呀，”
小女孩松开握住方向盘的手，可爱的小脸看向斯凯特，“离线自动驾驶系统。”
“那你······”
斯凯特一愣。
然后他瞬间反应了过来，笑着摇摇头。
女孩刚刚的动作，就是做给对面的佣兵看的。
鬼灵精怪的小家伙。
“你是？”
他看着小女孩，问道。
“孙女！”小女孩点点头，“我叫嘉茜，你是斯凯特叔叔，爷爷和我说过，我知道是你。”
“嘉茜，”
斯凯特看了一眼小女孩，有些疑惑的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污染清理司大楼。”
嘉茜快速回答道。
“我们不去之前说的那里？”
斯凯特一愣。
“斯恩济叔叔已经带着你提供的探员小队去了，”
嘉茜的话语平静，“而我们，要去污染清理司。”
说着，她看了一眼斯凯特，“叔叔，你那个东西带了吗？”
“带了！”
斯凯特拍了拍怀里的手提箱。
同时，他也意识到，身旁的小女孩思维逻辑性远高于同龄的孩子。
“叔叔，要麻烦你把这个插一下。”
嘉茜从手心展开一个芯片递给斯凯特。
“这是？”
斯凯特接过了芯片。
“远程自动控制系统，爷爷说如果停网停电的话，我们需要这个。”
嘉茜说道。
“我知道了。”
斯凯特看了一眼手中的芯片。
其实除了停网停电以外，这座城市还铺满了另外一种东西——无线信号干扰。
这些密密麻麻的干扰几乎让所有的无线通讯设备失灵。
这是一种极强的干扰设备。
在这种干扰下，连对讲机都无法使用，许多无线遥控设备也完全失灵。
这种情况下，他们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自动控制系统。
不过，这么强的干扰，应该也不是只对同一方生效的。
——
西门·高墙之上
冷风刮过所有人的脸颊，布兰抬头注视着那寂静的仿佛融合了一切的夜幕。
站在高墙之上，一边可眺望广阔的荒野，一边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这里，就是人类与蛮荒的分界线。
周围有零星的枪声在不断响起。
那是凯杰特佣兵团正在夺取高墙的控制权。
一支失去了领袖，到处都是被买通军官的城防军部队，根本无法对抗凯杰特的佣兵团。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在按照原计划进行。
似乎已经可以开香槟了。
“团长，你看那边！荒野里，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佣兵军官突然大吼了起来。
“嗯？”
布兰稍一愣神，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向远方。
在那一切漆黑的荒野中，一支由几艘战斗机和运输机组成的‘队伍’，正以一个极快速度从星光下穿过，驶向他们脚下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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