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真的让人把剑门的汉白玉牌坊给拆了,而且还真的打算卖出去换点钱。
不好卖。
上次林叶来冬泊的时候,还是因为和拓跋烈交战。
在仙唐城外,林叶率军追击逃走的北野军,没进仙唐城。
那时候,不光是玉羽成匆有些意外有些失落,冬泊的朝臣们更是没少骂林叶。
说林叶对冬泊国君一点尊重都没有,已经在仙唐城外了,且国君还迎接出城,林叶却直接走了,这是丝毫都不给国君面子。
现在看来,原来林叶不进仙唐城,比他进仙唐城确实要好的多了。
这次他来了,他进了,进了一次仙唐城,五品以上的官给杀光了,五品以下的战战兢兢,连家门都不敢出。
剑门也没了。
林叶没穿铁甲,也没穿官服,只是穿了一身便装,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面前的人群急匆匆的跑过去。
前边,冬泊士兵正在发粮,原本被吓坏了不敢出门的百姓们,现在蜂拥而上。
这些粮食不是来自冬泊国库,每一粒都来自被林叶屠了的那些官员家中。
不得不说,在冬泊已经困苦到了如此地步的时候,这些官员家中的存粮还是多的令人震惊。
搜查冬泊相国钟钥石家的时候,一开始没有找到多少粮食。
他家里的粮仓确实满着,但那粮仓不大,估算着,也就够他一家人一个月所需。
还是被林叶调派过去的冬泊兵更了解他们的相国大人,这些冬泊兵进了院子后,直接找来铁锹掘地。
整个后院的地翻开,然后每个人都惊着了。
整个后院那么大一片范围内,地下都是窖。
光是钟钥石家里的粮食,就往外拉了数百车。
也是因为能翻出来这么多粮食,百姓们从惶恐惊惧到喜悦激动,只隔了一天而已。
林叶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看着,看着去领粮食的百姓个个都满脸焦急,看着领了粮食往回走的百姓个个的笑逐颜开。
焦天宝走到林叶身边,行了一个军礼后问道:“大将军,从各家查抄出来的粮食都分了,钱财......”
林叶道:“清点一下后,均分给三千将士。”
他看向焦天宝:“记住,均分,将军不可多得,士兵不可少拿。”
“是!”
焦天宝立刻答应了一声。
三千多骑兵是跟着林叶出来拼命的,仙唐城这一战看起来是林叶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可实际上,这一战稍有不慎,怯莽军三千精骑就可能在这全军覆没。
把所得的钱财都分给士兵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拼命。
如果按照江湖上的黑话来说,这也叫分赃。
林叶为什么要让焦天宝严令均分,就是因为这种事极容易出岔子。
将军们拿的多了,士兵们拿的少了,如果有人回去后提及此事,那这事就可能成为将来有人参奏林叶的证据。
大家均分,谁也别说出去,心照不宣。
况且跟着林叶出来拼命的队伍,林叶不可能让他们还受了委屈。
林叶对焦天宝说道:“派人去查查,仙唐城里的冬泊兵,多久没有发军饷了。”
焦天宝道:“回大将军,不必去问,昨天我听说了,这些冬泊士兵从去年到现在,一次军饷都没有发过。”
他看向林叶道:“所以他们心中也满是怨气,不然的话,估计着也没多少人愿意跟着赫连昌冒这么大的险。”
林叶对焦天宝说道:“你亲自去一趟冬泊大营,告诉那些冬泊兵,没发军饷,和冬泊国君无关,是钟钥石和赫连昌等人将军饷粮草全都贪了,还盗卖军粮。”
林叶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告诉咱们的人,这次抄家所得的东西,留下钟钥石和赫连昌两家的不取,剩下的全都拿了均分。”
焦天宝立刻就明白过来。
“大将军的意思是,留着钟家和赫连家的家产不动,让冬泊兵自己去看,自己去搬,多少都算是他们的军饷。”
林叶点了点头:“去办吧。”
焦天宝立刻答应了一声:“是!”
他转身跑了出去,看得出来,心情格外的好。
就算不分钟钥石和赫连昌两家的家产,三千怯莽精锐每个人能分得的钱也已不少了。
林叶坐在那没动,他在等着消息。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花和尚从远处跑过来,明明那么胖,可是跑起来却又那么快,像是一团轻盈的棉絮,又快又飘,落地无声。
“大将军,清点出来了。”
花和尚道:“仙唐城内粮仓,存粮确实不算多,但若都算做粮种的话,也差不多了。”
“只是,现在粮仓里的都是旧粮,若用来种田,不知道出苗好不好,估计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林叶道:“不管了,把城中所有被杀官员家里的粮食分了,够城中百姓坚持一个月的,过一个月,我从云州运过来的粮食大概也快到了。”
“你安排人,等冬泊兵把钟家和赫连家的抄完了之后,挑选出几个领头的来。”
“让他们带兵,劝说全城百姓,明天一早到粮仓领取粮种,全部人都出城去耕种。”
“现在这个时候,能种出来一棵苗,收获了就能救一个人......咱们能帮玉羽成匆的也就这么多,他狠不下的心,我替他狠了,他杀不完的人,我也替他杀了,剩下的事,就看冬泊人自己了。”
说到这,林叶缓缓吐出一口气。
“安排好之后,你带你的人提前离开仙唐城,往北疆来风口那边赶,先过去探探情况。”
“是!门主。”
花和尚应了一声,转身又飘了出去,看他那跑起来的样子,说是像一团棉花又不大贴切,更像是一大团被风吹着跑的风滚草。
林叶还是没有起身,他要再仔细想想还遗漏了什么,毕竟明天一早他也要带着骑兵继续赶路。
他在仙唐城已经耽搁了三天,三天,会发生很多事,此时在冬泊北疆到底发生什么,林叶都无法预料。
又坐了一会儿,林叶又想到了一些事。
他朝着远处招了招手,亲兵校尉庞大海立刻就跑了过来。
林叶道:“现在到天黑还有两个时辰左右,我给你两个时辰时间,从仙唐城里选一千人的壮年男丁出来,最好是会些功夫的,有些恶名的也无妨。”
庞大海连忙问:“大将军,选这些人做什么?”
林叶道:“让他们做督工,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明天全城百姓都出去种田,谁若私藏粮种,他们可随意处置,怎么处置都行。”
庞大海道:“大将军,若给他们这么大的权力,怕是会出一些乱子。”
林叶道:“这个时候,好人不管用,恶人才能立规矩。”
庞大海因为这句话,心里不得不有些感慨。
非常时期,确实得用一些非常手段,此时的冬泊百姓们看到一粒粮食都两眼发光,你能指望着他们不拿不占?
给那些平日里凶一些的人一点权力,这些家伙当然会变得更凶,可他们在这特殊时期,就会比好人苦口婆心去劝要有用的多。
林叶道:“再告诉他们,城中的治安也归他们管了,以往他们做过什么坏事,我不追究,但我希望他们从今日起,对那些做坏事的人,追究到底。”
“让他们去盯着,把自己当做这仙唐城里的捕快,谁敢在仙唐城里破坏,去偷,去抢,他们可当场把人打死。”
庞大海答应了一声,跑出去传令了,林叶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手段确实算不上有多好,可林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让恶人去监管百姓,让恶人去守着规矩,这种事,可能换做另外一个人都安排不出来。
他抬起头往北边看了看,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玉羽成匆,希望你不是真的去犯错的。
你再撑一会儿。
与此同时,北疆,来风口。
娄樊特使赫连奇祁看着陈微微,脸色发寒。
“你们国君到底是什么意思,连续多日不露面,只派你们两个无足轻重的家伙来,他是在藐视我吗?还是在藐视娄樊帝国?”
陈微微道:“我希望你声音小一些,别对我喊。”
赫连奇祁脸色一变,抬起手指着陈微微:“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陈微微道:“我是玉人。”
赫连奇祁的脸色再次变了,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陈微微道:“我身份是冬泊国师,但我来自大玉,所以你不要对我大喊大叫。”
他看着赫连奇祁的眼睛说道:“你可以对国君大喊大叫,我不在意,冬泊国灭,我也不在意,但你对我无礼,我就杀了你然后回大玉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平静,和赫连奇祁刚才的大呼小叫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但,偏偏是这心平气和的说话,确实把赫连奇祁吓着了。
“玉羽成匆,是在算计娄樊帝国吗。”
赫连奇祁猛的转头看向冬泊户部尚书许连,怒斥道:“他居然敢带着玉人来和我谈判?!”
许连道:“赫连大人,国师他是玉人,但国师还是冬泊的国师呢。”
赫连奇祁怒道:“你这是什么屁话!”
陈微微道:“你对他喊我不介意,但你可以把他叫出去对他喊,在我耳边喊,我有些不高兴。”
他起身走到赫连奇祁面前,赫连奇祁就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陈微微道:“我是大玉的重犯,我在冬泊做国师,确实该感谢国君收留,因为玉人也想杀我......但这不妨碍,我杀了你再回大玉去躲着。”
说完这句话,陈微微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
依然心平气和。
“国君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咳嗽的厉害,所以不来,赫连大人想谈什么只管说,我以冬泊国师身份和你谈就是了,但......你最好别激怒我,毕竟我有退路,没退路的是国君陛下和整个冬泊。”
他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深意,赫连奇祁也从这些话里,听出来了一些东西。
尤其是那句......没退路的是玉羽成匆,是冬泊。
所以他缓了一口气,也坐下来。
“谈可以,但到现在你们还拿不出个确切的说法来,我很生气。”
赫连奇祁看向陈微微:“我可以不在意你玉人的身份,但如果五日后,你还说不出到底可以拿多少战马来换粮食,那就不必谈了。”
陈微微道:“十天。”
赫连奇祁皱眉。
陈微微:“十天不给你们确切消息,我可以替你去把国君打一顿,你可以信我。”
赫连奇祁沉默片刻,起身往外走:“那就十天,十天后我再来,再无诚意,那就准备开战吧。”
陈微微:“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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