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尚在山间回荡,隔年沉已哀嚎着倒地,这野猪四肢连蹬带踹,当真是垂死挣扎。
听到枪响,青老虎、小花凶狠地扑到野猪身上撕咬。而其它几处战场,猎狗们纷纷发狠,即便有些野猪四蹄被捆已无还手之力,却也遭到了猎狗惨无人道的撕咬。
这没办法,猎狗认枪。枪声一响,猎狗为了响应主人,就会拼尽全力地去撕扯猎物。
赵军收枪,居高临下扫视山坡。
除了花妞妞以外,还少了两条狗。
青龙、黑龙!
赵军竖着耳朵倾听,可这时候周围狗叫声乱做一团,赵军根本确定不了青龙、黑龙的去处。
但上面没有,肯定就是在坡下。
赵军提枪在手,快步往山下走。当他经过黑虎扑猪的战场时,正在撕扯野猪的黑虎“呜”的一声,转头恶狠狠地咬在野猪屁股上。
四蹄被捆的野猪把头一扬,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刺得赵军耳膜生疼。
“我艹!”赵军看向黑虎,却见黑虎眼神飘忽躲闪,赵军有理由怀疑这厮是在报复自己。
但今天这一战,狗帮大获全胜,除花妞妞外的十一条狗个个奋勇擒敌,这时候赵军殴打黑虎容易引起其它猎狗的恐慌。
所以,赵军只是扫了黑虎一眼,便继续往山下走去。
走出七八米,赵军隐隐听到下面有动静,忙叫着解臣跟自己一起往坡下走。
可没走多远,赵军就看见青龙、黑龙向自己奔来。
“哎呦!”下山的赵军心中一惊,生怕这两条狗受伤。
两条狗几乎同时到达赵军身前,黑龙迅速地围着赵军转了一圈,嘴里发出吭叽声。
反观青龙,它坐在赵军脚前,张着嘴巴喘气,眯着眼睛眺望山下。
青龙、黑龙配合地很好,一个迎头抄截,一个追着野猪屁股咬。但它俩都不满一岁,身子没长成。那二百多斤的母野猪一心要走,它俩根本就拦不住。
但青龙、黑龙仍靠着顽强的意志,一直追到山下沟塘子里,野猪穿闹瞎塘而走,才甩开了青龙、黑龙。
没办法,闹瞎塘里都是针杆灌丛,青龙、黑龙不如野猪皮糙肉厚,这是其一。
二一个呢,野猪前窄后宽,就像钻头一样,而狗肩膀处最宽,属于前宽后窄。所以,野猪擅钻闹瞎塘,狗就要差上很多。
至于黑瞎子和过五百斤的炮卵子,它们过闹瞎塘就是一路平推了。
没能追上野猪,青龙、黑龙都憋了一股气。黑龙是小母狗,看到主人就像看到了家长,扑到赵军面前就开始撒娇。
而青龙不擅长表达,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它更多的是生闷气。
赵军抱住黑龙检查一番,见黑龙身上没伤,便将它松开,然后伸手去抱青龙。
当赵军的手搭在青龙身上时,青龙没动地方,等被赵军搂在怀里后,青龙嘴里才发出细微的“嗯嗯”声。
赵军笑着抚摸青龙的脖子以示鼓励,他上辈子得到青龙时,青龙都将近四岁了。
成年的青龙骨子里满是傲气,如今哪天的围猎不顺,没能拿下猎物的话。那么在回家途中,其它狗都灰溜溜地跟在主人身厚,而青龙仍会不知疲倦地在归途中继续搜寻猎物的痕迹。
要是真被它翻出来猎物,那就是往死里干。
这一点和当初的花小很像,都是性格强势不愿意服输。
眼下的青龙还小,但它性格中强势、要强这方面已展露出来。
刚才的失败,使得青龙自己生自己的气。
“行啦!行啦!”赵军手掌反复摸蹭着青龙的脖子,安慰道:“等你长大了,拿老母猪啥的,咱都手拿把掐。”
青龙似乎是听懂了赵军的话,脑袋从赵军怀里探出,向山脚望去。
等赵军带着青龙、黑龙回到猎狗、野猪的主战场时,猎狗们已经停止了对野猪的撕咬。
狗也都累了,一个个趴在野猪周围,张大嘴巴、伸着舌头喘着粗气,但它们时不时地还咬野猪一口。
“小弟!”赵军指着花龙五狗那边,对解臣道:“赶紧跟咱老舅给那猪捆上。”
为了磨炼花龙五狗,它们围猎的野猪只捆了两条后腿。但随着赵军发声助威与枪响,猎狗们愈发地奋勇擒敌,花龙五狗死死将那二百多斤的母野猪摁在雪地里反复摩擦。
这时王强提着缚猪钩过来,到赵军跟前时,下巴往坡上一挑,笑道:“就那样的,还要养狗打围呢?”
赵军顺着王强所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赵威鹏怀抱花妞妞下山而来。
人体重大,肯定就不灵活。
赵威鹏下山的每一步伸脚,都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脚下一滑,就出溜下去了。
而这老小子半路捡起了在雪地里打滚的花妞妞,抱着花妞妞一路行来。
今天赵家帮带狗打围可谓是大获全胜,擒住体重超过二百斤的母野猪两头,一百五六十斤的隔年沉一头,还击毙一头隔年沉。
唯二没出力的,连打扫战场都没赶上。
“哎呀?”看着那哀嚎连连的三头野猪,赵威鹏弯腰把花妞妞放下,然后兴奋地去摘脖子上的相机。
赵军这人就是对朋友仗义,见此情形忙叫住即将对母野猪下手的王强。
“叔!”然后,赵军招呼赵威鹏说:“你把相机给我,你拿钩子抓那猪去!”
“哎!哎!”赵威鹏乐呵地应了两声,将相机交给赵军后,挪动着胖大的身躯,费劲地跑向王强。
随着赵军按下快门,赵老板钩擒野猪的画面定格在了胶卷上。
“哎呀!”看着王强、解臣将野猪四蹄捆在一起,赵威鹏忍不住将缚猪钩举在眼前端详。
“咋样儿,叔?”赵军走过来,笑着问他说:“人家这玩意儿好使吧?”
“嗯!”赵威鹏重重一点头,道:“铃铛她爸真有两下子。”
“嘿呀!”赵军笑道:“我张大哥正经有两下子呢。”
“嗯呐!”赵军话音刚落,那将绳头交给解臣的王强起身接茬道:“要没这两下子,也不能给自己折腾医院去。”
赵军、解臣闻言发笑,赵威鹏却一脸严肃地对赵军说:“侄儿,铃铛她爸属于人才呀,伱们得保护,不能让人家冲锋陷阵。”
“哈哈哈……”赵威鹏一句话,把赵军、王强、解臣乐得前仰后合。
“鹏叔,你是没见过我张大哥。”解臣笑着对赵威鹏说:“我张大哥文武双全,文是永安小诸葛,武是红河病魏延。”
“哈哈哈……”赵军、王强大笑,此时赵威鹏也听出这里面有故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解臣刚说的“红河”,就是小红河,不久前邢三还跟赵军提起过这里。红河病魏延的名号是张援民自封的,为了与永安小诸葛形成对仗。
……
“阿嚏!”
林业医院楼上医务室改的特殊病房中,张援民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说道:“不谁念叨我了?”
床尾那边地上,坐小板凳洗衣服的杨玉凤瞥了他一眼,道:“屯子里人呗。”
“嗯?”张援民眼睛一亮,道:“我住院这么长时间,咱屯子人不得想我啊?”
“想,天天都得念叨你。”杨玉凤阴阳怪气地说:“念叨那张大虎B好悬没让黑瞎子踢蹬了。”
张援民:“……”
什么事都是熟能生巧,一开始杨玉凤来陪护,天天只是单纯数落张援民。
而最近,杨玉凤进化出了阴阳怪气的数落和冷嘲热讽的数落。
“这娘们儿啊!”忽然,张援民嘴里嘀咕道:“逮(děi)泼屎嚼不烂!”
这句民间俚语用来形容把某件事反复来说,杨玉凤闻言大怒,转身把手伸进张援民的被窝里,在张援民脚心上一抓。
“哎?”张援民一个激灵,要不是有伤在身,他都扑腾起来了。
而在这时,房门被人敲了两下。紧接着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裴永林走进屋里。
“哎呦,裴院长。”杨玉凤擦手起身,跟裴永林打了声招呼。
裴永林冲杨玉凤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张援民说:“咋样啊,今天?”
“跟昨天差不多。”张援民苦笑着问道:“裴院长,我得啥时候能出院呐?”
“你看你……”裴永林道:“你连地都下不了,你着什么急出院呐?”
“这不掂心家里么?”张援民愁眉苦脸地说:“我家闺女……裴院长你上回见过,那孩子一直搁我兄弟家待着呢。”
听张援民这话,裴永林咔吧两下眼睛没有说话。
“裴院长。”这时,杨玉凤走到裴永林近前,道:“我看我家掌柜的这一天也就是打针,那要不我们回家打去呢?”
“唉呀!”裴永林轻叹一声,道:“那倒也是,你们屯子有卫生所不?”
“有,有。”一听有门,杨玉凤连忙响应,在医院住这么多天,杨玉凤都上火了。
“那行,到时候让那卫生所大夫上门给他打。”裴永林说:“他这现在也就是养了,回去好好打针,完了再吃点儿好的。”
“嗯!”杨玉凤重重点头,道:“那没问题。”
在医院天天吃食堂,也吃不着啥好的,等回家就不一样了,天天都有好吃的。
“那啥……”裴永林手往门口一摆,对杨玉凤说:“我是不是得往你们屯子打个电话呀?让赵军明天来接你们呐?”
“不用了吧……”杨玉凤与张援民对视一眼,喃喃说道。
“不用?”裴永林一怔,道:“他不来,你们咋回去呀?”
“裴院长。”杨玉凤一笑,道:“我看你们医院就有车,要不我们坐那个回去呢?”
“那吉普子也拉不下……嗯?”话说到一半,裴永林反应过来,道:“你说救护车呀?”
“啊!”杨玉凤点头,她这阵子在医院可是没白混,起码开拓了眼界。
这年头医院就有救护车,但就是小客车改的,车里任何医护设施都没有,车上也没有报警灯。
但就是这简陋的救护车,也不是谁都能坐的。因为想叫救护车的话,得有电话。否则的话,跑到医院找救护车去接病人,还不如直接把病人往医院抬呢。
“那不行。”裴永林想也不想,当即摆手道:“你们那多老远呢,咋送啊?”
林业医院到永安,来回一趟一百多里地,院长安排任务,司机也不去呀!
“裴院长。”杨玉凤压低声音对裴永林说:“油钱都算我们的,完了司机师傅那边……我们也不亏他。”
裴永林闻言,深深地看了杨玉凤一眼,道:“那费用可挺高啊。”
“高也不怕。”杨玉凤道:“就不折腾我兄弟了。”
……
杨玉凤收拾东西准备出院时,赵军他们刚喂完狗。打死的隔年沉开膛,猪腰子留下,其它内脏全喂狗。
干活的和不干活的,一共是十二条狗,光吃那些内脏肯定是不够,赵军毫不吝啬地割肉喂狗,给所有狗都喂得饱饱的。
这种活儿,赵威鹏是没法伸手。他在一旁看热闹时,见王强卸野猪前腿,暴露野猪肘后一个拳头大小的坑疤。
“哎呦我的妈呀!”赵威鹏一惊,道:“这是以前受的伤啊?”
“嗯呐!”王强点头道:“这不是让啥掏的,这少说得掉二斤肉。”
“那它这伤咋长上的?”赵威鹏诧异地问道:“自己就能好啊?”
“那它不自己好,还能下山找大夫?”王强笑着反问,赵威鹏却是白了王强一眼,道:“我是问你,野猪是不是能自己找草药啊?”
“那备不住。”王强道:“山牲口可尖了。”
说着,王强往野猪伤疤处一指,道:“它受伤了,就找河沟子、泥塘子打腻,这都能疗伤。”
说到此处,王强看向赵军道:“我记着以前我老赵叔就总说,山牲口自己能疗伤。”
王强口中的老赵叔就是赵军他爷,赵军接话道:“是,那黑瞎子咬炸子给嘴崩坏了,就到河沿边子把嘴插水里拔着。”
当初朱大山找江华下炸子,崩坏了那黑瞎子的嘴,然后那头黑瞎子就是到河边疗伤。
“那不吃草药啊?”赵威鹏比较好奇这个,因为他听一些人说,野生动物受伤以后会自己找药吃。
“也吃吧。”解臣道:“我爸以前就说哈,那大个子专吃不老草,完了大个子阳气就旺。”
“不老草?”赵威鹏惊讶道:“西王母那个?”
这时,王强也好奇地看向解臣。
“不是那个。”解臣道:“是一种草药,大个子最爱吃那玩意。”
“啥玩意儿啊?”王强诧异地道:“我咋没见过呢?”
“老舅!”赵军插话道:“咱家这儿没有,岭那头儿有。”
一方水土孕一方生灵。
所谓不老草,又名嗷嗷叫,这种草药岭西没有,岭南就有。
“啊,我说的呢。”王强微微点头,道:“大个子一身阳气,那大公鹿可能折腾了。”
听王强这话,赵威鹏小声嘀咕道:“那天没打着鹿……”
“嗯?”王强闻言,忙问道:“你啥前儿还打鹿去了?”
“那不就那天么?”赵威鹏随口道:“奔鹿去,给人家老牛打了。”
“那天到底咋回事儿啊?”王强追问,而这时赵军、解臣也都凑了过来。他们知道二赵屠牛,但因为什么,大伙谁也不知道。赵有财一天拉个脸,谁也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