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千古恨。
从李家出来的苏香莲、刘贵海、侯景林三人,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那个……侯兄弟!”金小梅从屋里追出去,冲走在最后的侯景林喊道:“上老解家,你们不知道咋走,让我家如海领你们去。”
“啊?”侯景林一愣,此时的他哪儿也不想去了,就想赶紧回城。
三人虽然没沟通,但苏香莲、刘贵海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李嫂,咱们……”刘贵海刚想说“咱们要不就拍到这儿吧”,就见李如海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刘叔、侯叔、苏姐。”李如海说话时,正了正头顶旱獭帽,道:“咱们走吧。”
“如海困啦,要不……”侯景林刚想劝李如海,如果困的话就回去休息。
李如海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儿,侯叔,再困也不耽误咱上电视。你们不知道啊,我们这帮人为了能上电视,这两天谁也没睡好啊。”
“是啊?”侯景林干笑一声,李如海的一句话,把他们后面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可不是呗。”李如海撇嘴,表示这话是真的,紧接着又道:“行啦,侯叔,咱赶紧走吧,我给你们带路!”
说完,李如海屁颠屁颠地就往院外跑。
侯景林咔吧两下眼睛,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如海,要不咱开车走啊?”
“开什么车呀?”李如海回身笑道:“走几步就到了,咱溜溜达达就过去了。”
说完,李如海又跑回去帮苏香莲拿东西。
“那……那……”侯景林看了看拿着东西出院的李如海,又回头看看金小梅,道:“那我们去呀?”
“快去吧。”金小梅连连摆手,道:“解臣娘和老江婶子,她们都等你们一早晨了。”
今天的拍摄的计划是由西向东,拍完赵李两家,接下来就近去解家和江家。
金小梅话音落下,东院看锅的周春明喊道:“老侯,你们刹愣拍,拍完赶紧回来。那羊蝎子烀的,眼瞅就脱骨了,这汤熬的才鲜灵呢。”
烀羊蝎子不是目的,目的是要那个汤来涮羊肉。
听周春明如此说,金小梅忙对苏香莲三人道:“快去吧,中午回来咱涮羊肉!”
闻到空气中烀羊肉的香味,苏香莲三人抿了抿嘴。这时,又听李如海在院门外喊道:“苏姐,咱们走啊!”
苏香莲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感觉不走好像都不行了。
三人磨磨蹭蹭从李家院里出来,在经过赵家篱笆帐子时,侯景林轻叹一声,摇头道:“咱不来好了。”
“嗯。”苏香莲小声说:“这几家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那还说啥了。”刘贵海抬手,一指篱笆帐子上的朵朵腊梅,道:“谁正常人家整这玩意啊?”
“那咋整啊,刘叔?”苏香莲问刘贵海,道:“咱还挨家拍呀?”
“啧!”刘贵海吧嗒、吧嗒嘴,皱眉道:“我是反过味儿来了,他们这好酒好菜地招待咱,是想让咱拍他们上电视。”
“你现在反过来,有鸡毛用啊?”侯景林道:“咱吃也吃了,喝了也喝了。”
说着,一脸惆怅的侯景林从兜里拿出半包石林烟,抽出两颗,准备自己一颗,再给刘贵海一颗。
“侯叔。”苏香莲在旁提醒,道:“你俩还拿人家烟了。”
侯景林一怔,抖手似乎想将手中石林烟丢掉,但终究还是没舍得。
在叹了口气后,侯景林把烟塞进嘴里,然后道:“反正跟我没啥关系。”
“嗯?”苏香莲、刘贵海看向他时,就听侯景林说:“我就一开车的,拍啥、不拍啥的,我说的也不算。”
苏香莲、刘贵海:“……”
“老侯,你说这话,你有点儿不是人了。”刘贵海没好气地道:“酒,你也不是没喝。吃,你比我们吃都多。”
“就是。”苏香莲小声附和,道:“早晨吃人家五个大包子,还喝两碗糊涂。”
苏香莲的话,把侯景林说乐了,他又叹口气,道:“行啦,要不这么地吧。咱接着往下拍,拍完了再说吧。”
“那回去不得挨骂呀?”刘贵海苦着一张脸,他们副台长是有名的暴脾气。
于是,刘贵海提议说:“要不我不开机了,反正他们也不看。”
“那不行,刘叔。”苏香莲道:“那前儿汇报的时候,宋台长说了,咱要拍不回去,咱也得挨收拾。”
就在三人唉声叹气时,站在前面的李如海,招手喊道:“快走啊,你们干啥呢?”
“哎,走呐!”刘贵海应了一声,然后对苏香莲、侯景林说:“行啊,拍吧。大不了回去我扛,我岁数大、脸皮厚,他要愿意骂,就骂我吧。”
说完,刘贵海大步向李如海追去,苏香莲、侯景林闻言,双双跟了上去。
看到三人跟上来,李如海笑道:“外头多冷啊,咱赶紧走呗。”
李如海话音刚落,苏香莲三人还来不及搭话,就见李如海高高抬起右手,冲前面一摆,喊道:“刘婶子,你干啥去?赶集呀?”
“啊!如海,走啊,一堆儿赶集去呀?”刘婶子回了一句,李如海道:“不得啦,刘婶子,今天走不开。”
“咋地?你妈又不让你出屋啦?”刘婶子一句话,问得李如海好没面子。
李如海心知自己不能再低调了,当即手往身后一比划,道:“哪有啊?这不电视台过来人了嘛,要拍我们。那啥……刘婶子,你家不也买电视了么?等我们上电视前儿,我给你送信儿,完了你们搁家看我啊!”
刘婶子嘴角一扯,随即笑道:“行,我知道啦。”
双方错身,各走一边。
可没走两步,李如海又停下和人打招呼:“张娘,你干啥去?赶集呀?”
就这样,五分钟路程中,四人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
这一上午,录像组将七家与赵家新宅都走了一遍,当从最后一家,也就是张援民家出来的时候,苏香莲眼圈都红了。
“苏姐,你别抹哧了。”李如海凑过来,笑着对苏香莲说:“我张大哥他家都是假的,他家不困难。”
“我知道。”苏香莲抽搭下鼻子,道:“但那躺炕上那人说的太可怜了!”
李如海嘴角一扯,整个永安林区能称得上是自己对手的,也就只有张援民了。而自己是能说,张援民是会说。
“行了,行了。”刘贵海在旁劝苏香莲,道:“咱赶紧回老赵家吧,吃完饭,下午咱赶紧走。”
“对!”听刘贵海这话,李如海笑道:“刘叔、侯叔、苏姐,咱回家吃涮羊肉去!”
……
就当四人往赵家走时,林祥顺驾驶解放车直奔西山荒凉地。
当解放车到时,看吉普车还在原地停着。
赵有财等人纷纷下车,赵有财侧耳倾听,听到东边桦树林里有狗叫,于是便带人前去助阵。
这个时候,赵家帮也已经结束战斗了。
三只狐狸,两灰一白,都是脖套绳扣,被吊死在树上。
此时,李宝玉拽着一只灰狐狸的两条后腿,赵军则在往下剥狐狸皮。
剥皮这活不难,但得手上有活才能干。在这些人里,只有赵军可以,所以其他人只能在一旁看热闹。
听到有汽车动静,青龙、黑龙、黄龙、小花四狗纷纷发出叫声,并向着熟悉的气味迎去。
“哎呦,整着啦!”赵把头棉袄敞着怀,叼着石林烟大步走来,青龙、黑龙环绕在他周围。
在这些人里,赵有财不是最有钱的,更不是最有权的。但是,他气场不比任何人差。
“整着了。”心情不错的楚安民笑道:“真挺好,一头午整着仨。”
说到此处,楚安民随嘴问了一句:“你们打着野猪没有啊?”
“打着了。”赵有财一手掐烟,一手抬起伸出四根手指,道:“打着四个。”
“哎呦!”楚安民一怔,道:“没少打呀。”
赵有财撂下手,把烟往嘴里一塞。他没说话,跟过来的陶大宝道:“都老赵二哥自己打的。”
说着,陶大宝脸向赵有财那边一扬,然后对楚安民说:“要实战的话,他打枪搁部队也能排上号。”
“是嘛!”楚安民惊讶地看了赵有财一眼。
而此时的赵有财,大步走到赵军身旁。
赵有财眼睛一扫,随即不屑地瞥了赵军一眼,然后手往身后一挥,李大勇连忙上前,抓起一只灰狐狸的一双后腿。
每一只狐狸被吊的时候,都是背靠着树,李大勇一抻狐狸腿,那张死狐狸脸正对着赵有财。
赵有财神情淡定,伸手从后腰拔出刀,一手捏住狐狸嘴往上一推,一手横刀在狐狸脖子上一划。
赵有财下手力度拿捏得很到位,将狐狸脖骨割断,后脖子的肉和皮却没断。
然后,赵有财竖着下刀,锋利的刀刃如划纸一般,“刷啦”一下,狐狸胸膛上皮毛破开,边角向两旁微微卷起。
赵有财二话不说,直接就动手,而且下手速度飞快。
反应过来的楚安民一看,只见赵有财这第二刀在划开狐狸皮的同时,却不曾破开狐狸膛。
“嘡!”赵有财抖手,掌中刀钉在狐狸头上方的树干上。
然后,赵有财徒手两下,将狐狸双肩上的皮掀开。
紧接着,赵有财抬手将刀取下,割断狐狸前肢中间关节处,将狐狸两只前爪留在皮子上。
“嘡!”赵有财再次抖手,刀又一次钉在树上。
然后赵有财顺着狐狸两边腋下,扒狐狸两肋两侧的皮。
他动作仍然简单、粗暴、有效,只见赵有财一手抓着狐狸皮,一手握拳往皮肉之间一塞、一怼,随着拳头顶过,狐狸皮肉分离。
两侧皮拨开,赵有财又拔下刀,顺着狐狸大胯往下,同样是割破后腿关节,留小腿棒和后爪子。
这时的狐狸,整张皮只有脊梁骨那一溜和后脖子还是皮肉相连。
赵有财顺着尾巴根从下往上,一手拽狐狸皮,一手用小刀“刷”的一滑,一副无头、无爪、无尾巴的白条狐狸肉掉在地上。
“呼……”赵有财咧嘴呼出一口烟,他剥狐狸皮时,一直叼着烟,此时烟烧到屁股了,烟灰攒出很长一段。
赵有财吐掉烟头,举手向上一划,割断拴着狐狸头的绳子,整张狐狸皮入手。
与此同时,一旁的赵军也剥下了狐狸皮。
赵有财抖手,将狐狸皮丢在旁边的雪地里,然后对楚安民说:“搁雪里轱辘、轱辘,完了回去找那熟皮子给你处理,那脑袋啥的不整好了,来年伏天必生虫子。”
“知道,知道。”赵有财剥皮子的手法,令楚安民换了副面孔,笑着冲赵有财点头道:“辛苦赵二哥了。”
说着,楚安民向赵子阳、宋志远示意,道:“快去,给那皮子好好收拾、收拾。”
“还有这个,楚局。”赵军将自己手中的狐狸皮递过去。
不想楚安民没接,笑道:“赵军,这个你留着吧,留给你小对象,我有那两张皮子就够了。”
赵军一怔,却见楚安民指着树上吊着的白狐狸,对赵有财笑道:“赵二哥,你再受累,辛苦、辛苦。”
“那倒没事儿。”赵有财说着,上前三下五除二,很利索地将白狐狸剥下。
楚安民向赵把头道谢,众人可谓是皆大欢喜。
时间也不早了,赵有财张罗回家吃饭。众人带着猎狗出林子,在经过后车箱时,楚安民往后车箱里扫了一眼,然后说道:“哎呀,这几个野猪挺好啊,瞅那小屁股,一个个圆呼的。”
“唉呀。”赵有财叹口气,道:“我们家那口子嘴挑,吃野猪肉不吃炮卵子,不吃老母猪,我专门挑黄毛子、隔年沉打的。”
听赵有财这话,众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第一次听说,打猎还能挑着打的。
但人家确实打着了,打的都是黄毛子、隔年沉。
听李大勇说,在他们往甸子附近去的时候,途中发现了一帮野猪,赵有财叫解臣停车,推门蹿下去端枪就打。
赵有财开了六枪,打死四头野猪。
这时,赵有财对楚安民说:“一会儿你们走前儿,拉回去一个呗?”
“那多不好啊。”楚安民这样说,就不是拒绝。
“没事儿。”赵有财摆手,道:“给你们一个,给电视台那帮人一个。”
说着,赵有财看向陶大宝、李老五,说:“再给你们一个。”
“我们可不要。”陶大宝笑道:“我们还能缺野猪吗?”
“那行吧。”人家不要,赵有财也不硬给,抬手道:“走,咱回家吃涮羊肉去。”
众人纷纷上车,青龙等狗看着死野猪就要咬。赵军没办法,连吉普车也不坐了,就在后车箱里看着。
吉普在前,解放在后,两辆汽车往永安屯返。
途中碰到道边走着三人,当解放车从那三人身旁过时,黑虎将身一蹿,扒着栏杆冲下面连叫两声。
“下来!”赵军呵斥一声,汽车绝尘而去。
而那道边一人,指着解放车道:“老叔,是那大黑胖子!”
“可不咋地!”旁人那人应了一声。
他二人正是西山氓流屯的秦光泉、秦宏志叔侄,当日赵军带人、带狗力擒一只耳,返程途中买了叔侄二人的野猪喂狗。
当日赵军的豪爽和那会倒嚼的黑虎,都令叔侄二人记忆犹新。
“哎?那谁呀?”这时与秦家叔侄同行的,也是他们一个屯子刘成东问道:“这么气派!”
“嗨呦!”秦光泉道:“那是咱们岭西的伏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