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井上太郎疲惫地回家。
家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把整个客厅都照亮。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先解开衣服、去浴室沐浴,浴缸里已经放满了一缸暖洋洋的热水,一泡进去,他就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气。
泡了半个小时的澡, 等水温真的凉下来之后,他才换上睡衣,慢吞吞地走进书房。
书房的桌子干干净净,昨晚弄乱的文件已经被全部收拾整齐了,现在正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那里,旁边还放着一张报纸。
井上太郎已经习惯了,肯定是他的妻子干的。
他舒服地在椅子上坐下, 抿了一口咖啡, 然后拿起报纸看了一眼。
报纸上的新闻是庆典当天发生的命案, 上面还配有侦探指、凶手跪地哭泣的图片,旁边的大字着重强调了这个侦探的身份,是工藤优作。
井上太郎仔细看了看照片,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照片的角落真的有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什么嘛,这么重要的案件、居然还放小孩子进去,真是的。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响起,他不耐烦地皱起眉,等妻子接起电话、然后通知他究竟是谁。
可等了一会儿,电话都快挂断了,客厅里也没有往常的匆忙走路和接电话的声音。
怎么回事?
井上太郎不情不愿地起身,拖拉地走进客厅,赶在电话铃声的尾巴上、把它接起来。
一接起来,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脸上的那种不情不愿神色已经彻底消失、转变成在研究室里的那种毕恭毕敬, 他礼貌道:“摩西摩西, 请问阁下是?”
妻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我啊,真是的,你没看号码吗?”
“你怎么回事,我昨天就说过了,我有事要回母亲那里一趟、让你去接孩子放学,怎么老师刚刚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下次早点去接孩子,然后和老师说一声行不行啊!等等,你不会又加班了吧?!”
啊?
刚开始,井上太郎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皱着眉反驳妻子,“你又在发什么疯,刚刚……”
刚刚不才帮我端了杯咖啡吗?怎么可能回母亲家了?
他愣住。
电话里,妻子也不耐烦地回声,“刚刚什么?你难道要说没有加班,同事相处很愉快,大家因为你的出色能力、很欣赏爱护你?”
这是在怼人,在工作的那间研究室里,井上太郎的能力很出色。
带头的那位研究员也很欣赏他,曾经欣慰地说过‘以后有了你, 大家就不怕了。’
……然后井上太郎就被大家排斥了。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刚刚喝下的那口咖啡、仿佛又温热地滑进了一遍喉咙,井上太郎缓缓抬头。
客厅的灯还在亮着,整个客厅都充斥着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很温暖。
昨天,他的妻子确实说了,今天要回母亲家。
那么,现在,是谁在家里?
对方不仅把客厅的灯打开,还帮他放好了洗澡水,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卡着他出来的时间、泡好了一杯咖啡,放在他洗完澡后的第一个目的地、也就是书房里。
房间里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而恐怖起来,现在再去看整个房间,井上太郎才陡然察觉到不对,房间里的装饰品被调整过了。
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山水画、现在是背面在上,架子上的红色花瓶消失不见了,下列柜子放着的那列书也消失了……刚刚书房里确实多了一列书。
井上太郎握着电话,在原地凝固住,直到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地叫了好几句、又干脆挂断电话,他才缓缓扭动头颅、看向虚掩着的书房。
现在,那个陌生来客,在哪里?
对方是不是正在默默看着他、默默听着他打电话,而且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
可以直接开门逃跑。
井上太郎试图动腿,却发现自己的腿好像灌了水泥一样,根本动不了,努力地抗争了几秒、他才缓缓走动起来,却不是向着门口去的,而是走向书房的。
同时,他把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变得若无其事。
现在跑出去,外面是狭窄的楼道,万一被追上来、绝对会死的。
还不如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然后直接翻窗出去,这里是三楼、窗外有绿植,应该死不了的吧……?
只要,那个陌生来客,现在不在书房里。
书房里的装饰也很简单,只有几个小箱子、没有柜子,应该藏不了人,对方肯定不在书房里,书房就是绝对安全的地点!
越靠近书房,井上太郎越恐惧,只能努力说服自己、书房里很安全。
他推开书房的门,大步走进去,只若无其事了一秒,就慌张地把门反关上,然后直接冲着窗户跑去。
路过书桌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书桌上有一抹显眼的白色,于是下意识转了一下头。
桌子上还放着报纸和咖啡,和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个白色的便利贴,上面有一行红字。
井上太郎再次凝固住。
那个陌生来客,刚刚就在这里,很可能发现了他的异常、知道他终于意识到房间里有其他人了,才干脆贴了便利贴。
他凝视了那行便利贴几秒,对方大概也猜到他根本不会走近看了,所以上面的那行字很大、也很短:【加入我们。】
下面还有一个笑脸符号。
现在他拔腿就跑也不是、继续停留在原地也不是。
正在犹豫的时候,身上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发出刺耳而急促的铃声。
只响了一秒,井上太郎就仓促地接起,“你到底是谁?!”
“……欸?”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得到怒气冲冲的态度,对方的声音立刻小心翼翼起来,“不好意思,我是小井上的老师,请问井上同学到家了吗?”
“我刚刚一转身、井上同学就消失了,只有一张便利贴说您接走了他,真是……可能您有些着急吧,不过下次,可以和老师交流一下吗?我们会很担心的。”
“抱歉,我也没有太指责的意思,只是找了太久了,突然发现原来有张便利贴不声不响地贴在那里,blabla……”
井上太郎愣住,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凉。
他的儿子被人接走了,并且现场留有便利贴。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井上太郎虽然因为‘家里被人悄无声息地入/侵了’而惊恐和毛骨悚然,但重点还是在逃命上,暂时没有屈服的打算。
但是现在,他僵硬地挂断电话,站在无比陌生的书房里,下意识一点点地把眼神挪到桌子上。
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把桌子上的那个刺眼便利贴吹起来,露出下面的一角。
那张便利贴的下面不是桌面,而是同样的白色。
僵硬地揭开上面那层便利贴之后,井上太郎看到了第二张便利贴:
【对了,我帮你把孩子接回来了,用了一点点的麻醉药物,所以放心,他没有大声哭泣:)
也没有看到我的脸。】
只看字面,对方挺好心的,又是放热水、又是泡咖啡,还附带接孩子的任务。
还贴心不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脸,没有提供附赠的‘灭口’优惠活动。
看着这张便利贴,井上太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几天,他的一个研究员同事突然请了病假,说是有急发病。
但是当时,他就在现场,亲眼看见同事从桌子上撕下一张纸、才脸色迅速变化,惊恐地四处张望,又很快直接冲去请假的。
那个时候,井上太郎只以为同事是有急事、托辞病假,可现在回忆,他想起了同事撕下的那张纸,是白色的便利贴。
又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对方知道他的小习惯,比如一回家就泡澡、各种洗漱用品放在哪里,比如泡完澡就去书房、还需要咖啡和报纸。
能够摸清这些,说明对方一直在监视他,甚至可能在他睡着后、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估算他到底是在装睡还是真睡。
期间,如果对方想要对他动手,也非常简单。
他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便利贴,颤抖着继续掀开下一页。
【我没有闲到一直监视你,只观察了你两三天,如果同意加入我们的话,可以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就是潘多拉的墨盒。
井上太郎下意识抬头,惊恐地打量了一眼周围,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急促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又低下头,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脑海里闪出无数的片段,有最开始入职时候的画面,也有闲聊时、聊到某个突然失踪的同事是背叛了研究室,也有妻儿欢笑的画面。
犹豫许久,他最终掀开了下一张,然后猛地松了一口气。
【你儿子在门口睡觉,晚上有些凉,可以把他抱进来了。】
呼……还好、还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还好些什么,只有庆幸,然后干脆地掀开最后一页。
上面躺着一串数字,是电话号码。
最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欢迎加入,我的同伴。】
……这个混蛋,绝对是个魔鬼。
井上太郎匆匆扫过那串数字,把它记在心里,然后手忙脚乱地翻出打火机、开始销毁便利贴,提前销毁自己背叛的证据之一。
清理完毕,他匆匆地走出家门,果然在门口发现了一个昏睡的孩子。
他抱起那个孩子,在外面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和东西。
进屋之后,他又开窗,观察了一眼下面。
下面有些正在两两牵手散步的人,估计都是情侣,还有一些聚堆的老人。
在他的屋子正下方,是一个长椅,有个戴着棒球帽的少年坐在那里。
井上太郎下意识看过去,审视的目光在扫到对方在做什么时、就消散掉。
那个少年正在低头喂猫、或者换个说法,是被恶霸猫缠上了。
那是只纯白色的显眼猫咪,井上太郎知道那只猫,据说小区的管理者们都对它头疼无比,不过幸好它也不挠人咬人,只是平时恶霸了一点,又对非小区住户的人格外警惕凶狠,所以暂时没有处理。
现在,那只猫正半蹲坐在那个棒球帽少年的膝盖上,两只前爪勾住少年的领口,口中不停地发出喵喵叫。
……这就是那只猫被称为‘恶霸猫’的原因之一了,每天都在挑幸运儿喂食自己,不过以往、这只猫不会和幸运儿那么亲密。
反正亲密、也只代表对方真的是小区里的住户,说不定是经常喂猫,所以才和猫的关系那么好。
井上太郎收回目光,继续严格地扫视其他人,试图发现情侣或者老人中、有没有异常人物。
严格扫视了一分多钟,打了第三次电话,才终于打通那串神秘号码,对面传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声音。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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