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唯一一位幸存者女士的感激字幕弹出,【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五百人的基地,两位或许可以去那里补给一下?】
【至于我……】
字幕没有再继续,画面暗澹下去,变成了模湖的黑色,一声枪声响起,通关提示再次弹出。
日向合理握住游戏手柄,短暂地陷入沉思。
宫野志保维持着正常的表情,抿了一口褪寒汤,她侧了侧首,“是自尽了吗?”
“最后的那道枪声,是她自尽了吧。”
她去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要再打一次吗?”
第一次,因为没预料到居然还有幸存者的存在,所以最后只救下来一个孩子幸存者,日向合理想要重打一次很正常,可第二次,明明已经救下来两个人了,日向合理却还要重新打一次,还是冲着‘解决掉孩子’的目的去的,因为‘在这种处境中,孩子会是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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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有些奇怪了。
哪怕是‘组织成员’和‘不懂人类社会的感情’也不太能解释日向合理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的逻辑思维,他不是在故意做坏事,或者是履行自己‘危险分子’的人设,更不是在故意恶趣味,而是真的觉得‘孩子是拖累,所以打一个孩子没有幸存下来的存档吧’。
他是发自内心地在为了那位幸存者女士考虑。
“再打一次吧,”日向合理选择重新通关,他进行总结,“子弹打在幸存者身上不会触发伤害,一旦通关就会进入剧情模式,无法对着幸存者开枪。”
所以,想要解决掉幸存者的话,就只能让人形物体来。
但是,让人形物体解决掉那位孩子幸存者,那名幸存者女士就会在通关剧情的结尾自尽,中间全是剧情,游戏也不支持‘缴械’。
日向合理想了想,想不通,干脆询问宫野明美,“她为什么要自尽?”
“莉莉不理解这个问题吗?”宫野明美不怎么惊讶,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孩子死去了吧?”
“她们两个是单独出现在这块区域的,大概只剩下彼此了,就连孩子都死去,那位女士就只剩下独自一人了。”
“独自一人承受所有‘失去’的痛苦,就像是孤独走在永恒的黑暗里,没有一丝希望,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自尽吧。”
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他试着总结:“因为只剩下自己了,觉得活着太痛苦,没有希望,所以自尽了?”
这种不理解蔓延到他的表情上,变成了一种有些茫然的平静表情,
“是的,”宫野明美道,“在黑暗中行走,重要的人便是灯塔,如果连一丝光都看不到,人类会绝望死去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
但是。
日向合理发现了怪异之处,“在母亲死亡的情况下,那名孩子幸存者没有选择自尽。”
“他不会觉得绝望,不会因为独自一人自尽吗?”
他发出疑问,“那为什么这位女性幸存者会自尽?”
宫野明美:“……”
这是个好问题。
一模一样的‘仅剩的亲人被进化者感染去世’,为什么女性幸存者会绝望自尽,孩子幸存者却没有自尽呢?
“因为,她是‘保护者’吧。”宫野志保道。
“她是自己孩子的保护者,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要保护的人去世,”她道,“可对保护者而言,‘保护某人’是相当重要,甚至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
宫野志保提前预判,“这不是负担。”
“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因为‘要保护某人’,惧怕死亡的人会甘愿死去,卑劣的人会高尚起来,胆小的人会涌起勇气,将死之人也会不可思议地坚强活下去。”
她的语气平静,“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也不太理解。”
宫野志保不太理解,在那么深入组织的时候,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为什么会选择和警方联手呢?
他们一定无比地了解组织,起码在得知‘日向合理’这一存在时,就会深刻地意识到组织的科技,以及组织究竟是哪些大人物们的阴影,可他们还是选择和警方合作。
这几乎是在直白地找死了。
找死的速度和转头直走翻窗跳楼的速度差不多,都非常干脆有效,绝对九死一生。
而和他们合作的警方……
说实话,组织和警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一个是在明面上光芒万丈,一个在阴影里悄无声息,一个和蔼笑着口口声声为了民众,一个干脆直接不加掩饰。
它们所服务的对象,几乎是同一批人,为同一批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们掠夺利益。
从某方面来讲,组织成员和警方人员,甚至可以说成是‘同事’。
宫野志保可以确定,连自己都明白的事,她的父母一定比她更明白……那为什么还要选择和警方合作?
“你也不理解吗?”日向合理想了想,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
连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正常人都不理解,那他不理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很正常很正常。
既然正常,那就可以直接把这种像是哲学一样索然无味的东西丢进垃圾桶,不必再费尽心思去思考了。
就算去思考,也大概是得不出结论的。
宫野明美:“……”
她看了看重新平静下来的日向合理,又看了看表情有些沉思的宫野志保,无奈叹气。
“大概,”她放下手柄,“是因为‘我们是人类’吧。”
“人类是需要社会的生物,要活下去,不仅要物质生活,还要精神生活,我们需要亲人、朋友。”
她补充,“甚至需要陌生人。”
“陌生人只要存在,就能给我们带来一种群体的安全感。”
说着,宫野明美调整自己的坐姿,她伸手探进毯子,去摸日向合理的衣领,发觉那里还是冷冷的,便捧起他的下巴,和他对视。
她无奈扬眉,身体直起,变成直跪的姿势,比盘腿坐着的日向合理高一些,“好了,现在暂停游戏,可以告诉我贝尔摩德和你说了什么吗?”
最近的日向合理都有些奇怪,追朔到最开始奇怪的时间,是去参加葬礼的那天,而在今天,出去一趟接贝尔摩德的电话之后,日向合理身上那种仿佛潮汐一样波动着、有着吸引力的奇怪达到了巅峰。
游戏里的两位幸存者是母子关系,日向合理认为孩子是拖累,觉得那位女性幸存者独自存活才能活得更好,这种观念太奇怪了,
宫野明美推测,在刚刚的那通电话里,贝尔摩德和日向合理说了些什么,比如一些百分之九十是事实,百分之十是语言的艺术,却将意思彻底扭转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她的眼睛弯起,里面闪着光泽,“莉莉都是‘莉莉’哦。”
无论发生什么,日向合理都是她的弟弟。
哪怕贝尔摩德对日向合理说‘你并不是由人类亲自孕育并生下来的,而是无情的科技产物哦’,哪怕对方还会说‘你很喜欢宫野吧?可是,在你小时候,他们是研究员,而你是被研究者,你们可是完全对立的关系’。
“贝尔摩德?”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为什么突然提起贝尔摩德,但仰头和宫野明美的眼睛对视着,他还是先回答了,“那位先生要去世了。”
两只宫野怔住。
日向合理盯着宫野明美的眼睛,平静地复述自己总结的信息,“他处于重病状态,要去世了。”
客厅里安静下去,只有不合时宜的游戏声在静静流淌。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宫野明美僵了十几秒,才慢慢回神。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喜在她的胸腔处迅速膨胀开来,像是蓬松的棉花糖,她的胸腔被填的满满当当,只有惊喜。
之后才是一点点落下来的难过,像是小雨一样淋在棉花糖上,于是她满了一胸腔的惊喜又湿漉漉地团缩起来。
抛除掉她父母目前存疑的死因,以及对方对日向合理的持有者态度,是组织养大了她,也是那位先生养大了她。
她又在这两种涌上来的情绪中僵了几秒,才对上日向合理打量过来的视线,立刻冷静下来,“你是因为那位先生要……要去世了,所以才……”
“比较难过吗?”
“啊,”日向合理发出代表没反应过来的语气词,他立刻反驳这种污蔑,“不是,我是觉得比较烦,但是整体还是开心高兴的,没有一点‘难过’这种情绪。”
他比较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此难过?”
理由很简单:那位先生是你的‘父亲’,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因为,”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对你来说,那位先生应该是‘家人’吧?”
“面对‘家人’的时候,你是不同的。”
这是宫野艾莲娜从试探性拥抱,到会被日向合理主动拥抱,经过一点点点滴相处而积累成的特殊对待,包含范围是‘家人’。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胆小到要蒙住我的眼睛,做了万全准备才敢见我,”日向合理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你毫无防备。”
明明是首领,却还不如宫野明美。
可能正是因为是首领,才格外‘谨慎’吧。
他又补充,“在纽约的时候,哪怕名义上是‘家人’,他也不怎么在我面前出现,和我经常相处的人是贝尔摩德,存在感最高的人也是贝尔摩德。”
比起贝尔摩德,那位先生就真的只有一层轻飘飘的名义了,对日向合理而言,和空气没什么区别的那种。
以及。
“他对自己的定位不只是‘父亲’,而是‘首领’。”日向合理澹澹道,“所以,他是我目前生活中,见过的最高高在上的人。”
高高在上到哪怕‘关心孩子’,都是从高处俯视下来,随手摸摸孩子,然后便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很关心孩子,和孩子的相处很温馨,进而觉得孩子一定也仰慕自己这位首领和父亲。
哪怕孩子的态度澹澹,也觉得是孩子个性如此,内心深处一定很在乎自己。
这种只施舍出一点东西,就理所应当认为对方会无比忠心自己的态度,并不是在养孩子,而是在养狗。
日向合理见多了这种人,也见多了这种人临死时惊恐的眼睛,但在和平社会,倒还是只见过一个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
在这个话题上,宫野志保保持了缄默,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日向合理的表情,确定在面对宫野明美的时候,他格外的坦诚,表情也随着说出的真话而带上了一些的很轻微的厌烦。
不是多浓厚,很浅澹,浅澹到几乎没有的程度,对日向合理来说,大概处于‘有点烦,不过可以忍’的程度。
比起这种轻微的厌恶,还是刚刚打游戏时的那种执着更令人在意。
她晃了晃眼神,再次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你很在乎那两位幸存者,是之前玩游戏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难题吗?”
宫野明美略顿了顿,打算松开捧着日向合理下巴、也让他仰头和自己对视的手。
“啊,这个,”日向合理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他尽量偏首看过来,迟疑了几秒,才点头承认,“姑且算是吧。”
“以前遇到过。”
“和这一关一样,都是只有两位幸存者,并且关系是母子吗?”宫野志保捕捉着他脸上的信息,进行深入询问。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再次点头承认,“是的。”
“一样只有两个人类,也一样面对像是游戏中‘进化者’的存在,”他稍微解释了一下,“和第一次通关时一样,那名女性幸存者杯‘进化者’抓伤污染了。”
还有,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落地窗,一样的手枪。
这款游戏的人质关卡,和日向合理很久很久之前遇到过的真实事件,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游戏角色,是‘退休的雇佣兵’,目标是‘寻找世界的真相’,而当时,他的身份是‘被保护的孩子’,目标是‘和母亲一起在崩坏的世界生存下去’。
显而易见,这个任务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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