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疏通古汴渠的方案,赵桓说道:“疏通沟渠,可以作为一项国策交给工部,无需局限于古汴渠一线。以工代赈,安置军兵、难民。”
这项国策有非常大的好处,至少比厢军那一套强太多了。
首先,就是强化了基础建设, 能够大兴基建。
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大宋土地私有制的情况下,民间农业高度发达,而且大量粮食都存于富户手中。
他们是有足够多的粮食可以供应全国,售往四方的。
只是受制于落后的交通运输条件,大量粮食堆积在富户仓库中, 以至于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
大量的渠道被开辟,发达的水运会极大方便漕运运输, 将粮食售往四面八方。
至于土地大量堆积在富户手中,赵桓其实不是很在意。他要的是一个高度发的的经济社会,而不是一个人人平均的贫穷时代。
日后针对性的更改税赋法案,就能极大缓解贫民压力。
其次是,水利的发达能极大缓解黄河水灾,以更多的支流为黄河泄洪。等待国家强盛之后,以更强力的手段政治黄河。
担忧政策在执行过程中变质,成为隋炀帝一样的大兴土木,征发徭役。赵桓特意向三位宰相吩咐道:“施工过程中不得征发百姓,只以薪金招募百姓劳作。即便这十几万禁军,若不想再从事劳作,亦需允其随时离去。”
李纲立即说道:“臣会与台谏商议,一同对此方面事宜进行监察。”
左相、右相瞬间像是吞了个苍蝇,恶心不已。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暗示着自己跟台谏亲密的关系,台谏仿佛成为他争权夺利的工具。
也不知道官家为什么这般纵容他,把台谏演变成满朝皆知的党争工具。这对台谏的权威着实是一次极大的抹黑。若长此以往,台谏恐怕再不复往日地位。
难道官家想清洗台谏, 重新肃清监察制度?
赵桓却没有多说什么, 十万禁军的初期安置就算是这般定了下来。
随后赵桓问道:“关于土地给百姓授田,朝廷有了章程吗?”
梅执礼回道:“禀官家,如今朝廷已初步恢复京畿路、京东西路、京西北路秩序。正在全力统计荒地,作为官田租给百姓。”
“未授田?”赵桓惊讶的问道。
梅执礼神情兴奋,说道:“这正是推进文公方田均税法的最好时机,宁可作官田,效率低下,亦要先丈量清楚土地,确定田藉归属。”
谈及文公王安石,殿内三名宰相都一脸钦佩。
无论内心钦佩与否,至少要在官家面前展现出钦佩的模样。因为众所周知,官家对文公推崇不已。
而提及方田均税法,赵桓神情一振,眼中有精光闪过。
方田均税法是王安石关于税收改革的一项最重要的法案,针对的就是大宋各地田赋不均,地主富豪相率隐田逃税,赋税负担都加在了中小地主和农民身上的情况。
所以制定了实际丈量土地, 根据占有土地多少确定税额的方案,即方田均税法。
这项法案, 哪怕不用后世人来看, 大宋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都知道这是个极佳的法案。
如果能推行成功,大宋绝对能避免封建王朝的两百年周期。使大宋成为千年王朝,长盛不衰。
因为即便到了后世,赵桓穿越之前,人类的智慧也没找到比这更合适的农业税了。除了完全免除!
王安石首次推行这条法令时,仅在京东、河北、陕西、河东等五路之地便清丈了二百四十八万四千三百四十九顷田地,占当时全国征税田亩的百分之五十四。
但显然这条法令显然是极大的冒犯了士大夫们、豪强们的利益,哪怕大宋皇帝前仆后继,先后在景佑、庆历、皇佑、嘉拓年间,四次推行,都不得不迫于士大夫的压力予以终止。
如果在靖康年间,再次推行,这就意味着大宋皇室,第五次尝试推进这项法令。
历代先皇都没有作成的事情,赵桓有可能作成吗?
赵桓心情激动,非但有可能。而且这可能是机会最大的一次。
因为随着金人入侵,东京城四百里范围内都是一片鬼蜮,士大夫、豪强遭遇重创,大量土地失去了所有权。
赵桓向梅执礼问道:“卿打算如何措置这方面事宜?”
梅执礼说道:“我大宋此前施行两田制,土地分公田与私田。臣打算趁此时机推行公田法。”
“公田法?”
梅执礼点头,说道:“凡田地,民间拿不出田藉,无法证明其归属者,尽皆收为公田。”
“继续说下去。”赵桓关切的说道。虽然这个政令不近人情,但在封建社会,也不算什么大事。据赵桓所知,贾似道似乎就干过这种事。说明这个政令是能推进的。但梅执礼应该不是这么莽撞的人,想来还有补充。
梅执礼继续说道:“若只如此,恐怕会使百姓利益受损。臣决定,在推行公田法的同时,补充一条授田法。即为每户百姓补齐三十亩良田。”
赵桓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梅执礼言下之意。公田法对基层百姓而言影响并不太大,他们若田契没在战乱中丢失,那么田地依旧是他们的。甚至若持有的田地不足三十亩,官府还会予以记录,日后给其授田。若是田契丢了,更简单,等着朝廷授田就行了。
关键是这项法令对豪强、大地主的影响就非常深远了,他们面临一个两难局面。若是不向朝廷申报,那么土地直接被朝廷没收,成为官田。
如果申报,就意味着朝廷知道了他们的土地数量,日后会对着田地亩数收税。再想隐藏田藉,偷税漏税就十分困难了。
而且在此之外,还能给当地官府减少一项麻烦。战乱之后,一定会有劣绅、豪强侵夺无主良田,将百姓的良田说成是自己的。官府要花费大量精力来审案,判断土地归属。
这条法令一颁布,所有官员都清净了。大家都不用争了,拿不出田藉,这地就是官田。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桓再一次站到了士大夫、地主豪强的对面。
还要进一步思考,如何让这些人老老实实的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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