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悄悄跟着吴自清,很想找机会再看一眼那本《礼训》。
走了两步,忽觉一阵心悸,徐志穹意识到不好,真身有危险!
九品的时候,徐志穹一旦附身于老鼠,则对真身毫无感应。如今到了七品,徐志穹的感知力提升了。
他拼命狂奔,确信自己能在二十吸之内跑回客栈。
可尉迟兰连十吸都未必能撑住。
她挥舞双剑,在客房之中猛砍,可每一剑都落空。
不是她速度不够快,阴阳五品的速度还不及杀道九品。
尉迟兰之所以砍不中,是因为她现在置身于陶花媛的法阵之中,空间出现了扭曲,双剑砍出方向和视觉看到的方向不对应。
尉迟兰连出数招,陶花媛看出了她的实力,信手一挥,一片桃花雨落下。
每一片桃花瓣都是一片利刃,割在身上,便是一道血口,割在喉咙上,人就没命了。
花瓣随风翻飞,尉迟兰无处躲闪,挥舞双剑奋力格挡。
一双长剑能挡住几片花瓣?转眼之间,尉迟兰满身鲜血淋漓。
无论杀道多么擅长战斗,五品打九品都是无悬念的碾压。
陶花媛没再理会尉迟兰,用不了多久,尉迟兰就会被切成肉泥。
她的目标是徐志穹。
来到徐志穹近前,陶花媛没用花瓣,还是用金钗。
花瓣耗费时间,金钗一击致命,狠人从不做多余的事情。
眼看金钗刺向咽喉,尉迟兰突然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徐志穹。
金钗刺中了尉迟兰的脊背,没刺中徐志穹。
花瓣还裹缠着尉迟兰,尉迟兰紧紧抱着徐志穹,护着徐志穹的要害。
陶花媛举起金钗,想先杀了尉迟兰,可转念一想,徐志穹为什么还没醒?
有陷阱?
陶花媛后退几步,召来一片火焰。
她原本不想弄出这么大动静,但出于稳妥,她决定烧死这两人。
火焰汹涌,瞬间冲向床头,徐志穹突然睁开双眼,抱着尉迟兰翻滚到床下。
他跑回来了!
虽说老鼠腿短,但判官速度还在,徐志穹拼到极限,用十吸多些的时间跑回来了。
这十吸多的时间,是尉迟兰用半条命换回来的。
火焰追到床下,徐志穹躲闪之间抓住了灯笼,朝着陶花媛打出一片梭镖。
陶花媛躲避梭镖,术法中断,火焰消失,满屋桃花也落地了,转眼再看,徐志穹没了身影。
一吸之间,徐志穹突然现身在身后,佩刀砍向了陶花媛的脖子。
陶花媛提前召出了血肉傀儡,替她挡下了这一刀,血肉傀儡人头落地。
陶花媛大惊,这一刀怎么可能砍得中?
陶花媛的法阵还在,徐志穹也处在扭曲的空间里,他怎么可能砍得中?
难道他把法阵破了?
徐志穹确实把法阵破了,《法阵开蒙》不是白学的,陶花媛的法阵不算复杂,走位正确,就能破解。
陶花媛来不及思索,徐志穹举刀又到眼前,一刀斩下,血肉傀儡断成两截,陶花媛利用阴阳术和傀儡互换了位置。
徐志穹咬了咬牙,又被这厮逃过一劫。
阴阳家不擅长近战,但对方品级优势太大,术法连环,还真不好对付,必须占住先手,一波压死。
徐志穹一刀接一刀砍过去,不给陶花媛喘息之机。
陶花媛紧锁双眉,她不明白徐志穹为什么出手这么快!
她在皇宫里和宦官交过手,只有宦官才有这样的速度。
难道徐志穹是个阉人?
眼看一刀即将命中,陶花媛身前突然多出一朵硕大的桃花,将她整个人挡住,徐志穹一刀砍在花蕊上,竟然没砍穿。
花瓣翻飞,划过徐志穹的身体,留下一片血痕,陶花媛一攥拳头,花瓣随风而起,裹住了徐志穹。
又是这招,这次的花瓣,比对付尉迟兰的时候要多出数倍,真要被裹住,徐志穹会被剃的只剩骨头。
但徐志穹没被裹住,他再次消失了。
这又是什么手段?宦官好像没这个本事。
他会阴阳术?
思索间,徐志穹现身半空,一刀劈向了陶花媛的头顶。
距离够近,速度够快,徐志穹这招避无可避,就算和血肉傀儡调换位置也来不及。
出宫之前,六公主告诉陶花媛,徐志穹有八品修为。
她真没把徐志穹放在心上,可她做梦也想不到,会被一个八品逼到这种地步。
刀锋贴着发梢划过。
徐志穹没砍中。
这不可能!
这一刀怎么可能砍偏了?
徐志穹完全无法理解,直到他看见了两截还在地上蠕动的血肉傀儡。
这就是五品阴阳师,无处不在的阴阳术。
在徐志穹与陶花媛交战的过程中,断了两截傀儡,重新布置了新的阴阳法阵。
法阵复杂吗?
一点都不复杂。
徐志穹轻易就能化解,可他丢了先手。
接下来到了陶花媛的碾压时间,桃花瓣从四面八方飞来,花瓣之中夹杂着火焰和雷电。
徐志穹护住尉迟兰,艰难躲闪,眼看命在须臾,桃花瓣中突然混入了一大片桂花瓣。
徐志穹以为这又是陶花媛的手段,他现在只想抱着师姐逃命。
可陶花媛也很震惊,她不喜欢桂花,也没有和桂花相关的术法。
屋顶有人,尚不知藏身何处。
杀了他?
不能贸然出手,却还要防备徐志穹偷袭。
思忖间,桂花瓣翻飞,将桃花瓣一一斩为两段。
“花非花,刃非刃,
花为花,只因花有花香,
利刃有香,利刃亦可为花,
闻得花香,便是花,
闻得花香,便为利刃所伤。”
有人说话,也是个女子!
陶花媛召唤雷霆,攻击屋顶,忽觉一阵桂花香气扑鼻,直通咽喉。
咽喉之中,有利刃剜割,陶花媛喷出一口血来。
徐志穹也闻到了花香,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举刀砍向陶花媛,陶花媛用血肉傀儡做了最后一次抵挡,血肉傀儡彻底碎烂。
徐志穹举刀再砍,陶花媛屏住呼吸,用阴阳腾挪之法避开要害,这一刀没斩中咽喉,在脊背上割了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两面夹击之下,这已经是陶花媛能做出的最合理应对了。
谷忴
伤口不算深,陶花媛忽然觉得浑身乏力。
糟糕!他刀上有毒!
徐志穹的刀上没有毒,只是从她身上吸走了一部分阴阳二气。
他只吸了三成,不敢把她榨干,怕自己任脉容纳不下。
然而五品修为,气机深厚,这三成却也到了任脉极限,气机直撞魂魄,徐志穹浑身剧痛,连连后退。
陶花媛趁机唤出一片火焰,将桂花瓣全部烧尽,火焰上冲房梁,于下直击徐志穹。
徐志穹意识恍惚,挥刀乱砍,阴气释放,把一片火焰驱散了。
陶花媛大惊失色,这厮怎么会阴阳术?
她再也不敢恋战,转身冲向门外,徐志穹脚步踉跄,在身后追赶。
换做往日,两步就能追上她,可现在阴阳之气满身乱窜,徐志穹连腿都迈不开。
陶花媛没有逃到客栈外面,反而逃向了自己房间。
走廊里站满了人,一场恶战,只在几十吸之间,客栈的客人听到了动静,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只见一女一男,满身血迹冲了出来。
等追到陶花媛的房间,陶花媛已启动法阵,徐志穹追赶不及,朝着陶花媛丢出一袋药粉,集中意念,喝一声道:“中!”
药粉在法阵中炸裂,随着陶花媛一并消失不见。
徐志穹躺在地上,连连抽搐,客栈掌柜冲上来,一脸悚惧道:“灯郎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徐志穹挣扎起身,指着陶花媛的房间道:“这里三日之内不能住人。”
他怕药粉有残留,再害了别人。
徐志穹冲回自己房间,抱起了尉迟兰。
地上还留着一片桂花瓣,徐志穹认得这桂花的香味。
他抬头看向屋顶,屋顶空空如也。
……
“救人呀,屈灯守,快来救人!”
徐志穹半路抢了辆马车,一路冲回了掌灯衙门。
屈金山叫人把尉迟兰抬了下来,赶紧送到医室里治伤。
“这是怎地了?伤的这么重?”
“打了场仗,一场恶仗!”说话间,徐志穹脖子一扭,五官左右歪斜。
屈金山愕然道:“你又怎地了?”
徐志穹活动着下颌道:“莫管我,给她治伤就是。”
……
明灯轩里,姜飞莉怒视武栩:“我说这事不管,你们偏要管,那六公主是好惹的吗?”
武栩叹口气道:“不想惹也惹了。”
“这事情你们衙门自己处置,我的人再也不去理会吴自清!”
姜飞莉起身离去,到医室去看尉迟兰。
尉迟兰醒了,看着姜飞莉道:“少史,志穹没受伤吧?”
“志穹!志穹!你就惦记着那混小子!把这条命都豁给了那没良心的男人!”
屈金山在旁道:“少史息怒,都是皮肉之伤。”
“皮肉之伤不是伤么?伤的这么重,一个月都下不了床!你们掌灯衙门就没一个好东西!”
屈金山干笑道:“老夫还是挺好的。”
姜飞莉喊来两名青衣,把尉迟兰抬去了青衣阁。
武栩对徐志穹道:“没想到六公主如此看重吴自清,你若是怕了,我且换个人去对付他。”
“不怕!”徐志穹摇头道,“六公主既然这么心疼他,我偏让他死一回,死的难看,死的身败名裂,这才算把仇报了!”
说话间,徐志穹的脸颊不停抽动了。
“你怎地了?”武栩看到徐志穹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是不是中毒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徐志穹又抽搐了一下,“睡一晚或许就好了。”
徐志穹当晚没回家,在小舍睡了一夜。
……
阴阳司,太卜正在灯下演算阵法,阴阳二气浮现,陶花媛遍体鳞伤出现在了太卜面前。
太卜皱眉道:“怎会伤得这么重?”
陶花媛口吐血沫,不能言语。
太卜召唤出一具血肉傀儡,集中阴阳二气,于傀儡和陶花媛之间来回旋转。
一盏茶过后,陶花媛身上的伤痕大部分转移到了傀儡身上,她也能开口说话了。
太卜问道:“谁把你伤成这样?”
陶花媛缓缓说道:“掌灯衙门青灯郎,徐志穹。”
太卜一惊:“你去找他作甚?”
“奉六公主之命,去取他性命。”
说话间,桃花源咳嗽不止。
太卜怒道:“事前为何不向我禀报?”
陶花媛喘息道:“弟子以为,杀一个青灯郎,不费什么力气,六公主催促的又急,我若是耽搁了,只怕会惹六公主生疑。”
“冒失!”太卜责怪道,“徐志穹是武栩的心腹,你若杀了他,武栩岂会善罢甘休?”
“弟子委实不知徐志穹是何身份,更不知他会阴阳术,否则弟子绝不会鲁莽行事。”
“他会阴阳术?”太卜愣了,“他怎么可能会阴阳术?”
“弟子不知。”陶花媛连连摇头。
“一定是童青秋,肯定是童青秋引他入品了,可童青秋只有六品,怎能引徐志穹入品,难不成他晋升了……”
太卜正在思索间,陶花媛艰难起身道:“师尊,我要回宫了,回去迟了,只怕公主又要怀疑我。”
太卜问道:“确定太子没有《怒祖录》吗?”
陶花媛道:“弟子遵照师尊吩咐,不敢擅去东宫,但六公主等人,确实没有查到《怒祖录》的下落。”
说话间,陶花媛咳出一口血沫,里面有一片桂花瓣。
太卜拿过桂花瓣,问道:“此乃何物?”
陶花媛道:“今夜还有一女子,暗中帮助徐志穹,她擅长用桂花,手段和弟子相似,想必也是阴阳修者,修为不在弟子之下。”
“不在你之下?京城还有这等人?”太卜惊讶的看着桂花瓣,连连摇头道,“这不是阴阳法器,只是一片普通桂花。”
陶花媛回忆良久道:“她施展法术前,说了一段话,弟子记住了一些,好像是花因为有香气,才是花,利刃有了香气,也就变成了花。”
“这是什么道理?利刃变成了花?”太卜思忖良久,倒吸一口凉气,“诡辩术,名家?”
“什么是名家?”
太卜摇头道:“这不可能,名家七百多年前已经绝迹了。”
陶花媛默然不语。
太卜盯着花瓣道:“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陶花媛还是不语,双手且在身上不停抓挠。
太卜皱眉道:“我说的话,你记下了没有?”
陶花媛奋力抓挠,身上又是一片血痕。
“你这是怎地了?”
“弟子觉得,奇痒!”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