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逃了?
怎么逃得这么快?
攥着议郎印,具孤影独行之象,能不快么?
去罚恶司,还得转圈,陶花媛怎么可能给他们转圈的机会。
两人一瞬间去了议郎院,陶花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阴阳法阵?
她在雅室里上上下下找了一遍,没看见半点法阵的痕迹。
徐志穹再有天资,也只是刚入品而已,不可能在她面前轻易使用法阵。
难道说他藏拙了?他是宦官兼修的阴阳高品?
陶花媛气得五官歪斜,何芳从门外走了进来:“师姐,该上路……徐志穹人呢?”
陶花媛木然坐在椅子上:“跑了。”
“这怎么还能跑了?师姐你也……”
看陶花媛情绪恶劣,何芳也不敢多说,等她稍微平复些,何芳凑到耳边道:“无妨,师姐,我们另找个机会抓他,只是这茶钱,我们该结了。”
陶花媛一瞪眼:“你去结就是了,几个茶钱还跟我算?”
“不是用银子结的,得让掌柜的画。”
陶花媛一愣:“画什么?”
“画你。”
“画我做什么?”
何芳道:“就是你摆个样子,让李沙白照着你的模样,画一幅画。”
“凭甚来!”陶花媛大怒,“你当我没看过他的画?他画的都是什么?我凭什么让他画我!”
“我若是不这么答应下来,哪能找得到这么清静的雅室?”
“我逼你了怎地?这地方有什么好?要不是在这地方,我也不至于让那厮跑了,他要画,你就给他画吧,再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舌头!”
陶花媛怒气冲冲而去,何芳喃喃自语道:“平素她也沉稳,怎么变得越发暴躁了?”
本想偷偷离去,却见画师李沙白等在了门口。
“何姑娘,既是要走,茶钱可得给了。”
何芳干笑一声:“我师姐,她有些……”
“令姊不肯,只能有劳姑娘了。”
“我就更不行了,要不咱们先,欠着……”
何芳小心的看着李沙白,李沙白一笑,俯身施礼:“愿听殿下吩咐。”
“这可叫不得,在下受不起!”何芳还了一礼,莞尔一笑,离开了茶坊。
等追上了陶花媛,何芳安慰道:“师姐莫恼,还有办法,徐志穹多情,还有女子与他来往甚密,有一个在青衣阁,却不好下手,姜少史没那么好对付,另一个在……”
“女子,女子,恁多女子!”陶花媛咬牙道,“我看那泵娘能跑到哪去?两日之内解不开术法,那泵娘必死无疑,到时候让徐志穹跪下来求我!”
何芳道:“他也会阴阳术,万一他破解了师姐的术法呢?”
陶花媛冷笑一声:“他那点手段,用在他自己身上还行,想帮那泵娘化解我的术法?且再等上几年吧!就连童青秋都没这个本事!”
……
议郎院里,夏琥坐在床上,双腿依旧不能动,手也越发僵硬。
“这婆娘的术法好毒辣,我现在觉得喘气都难,你把我送回罚恶司,我找冯少卿想想办法。”
“冯少卿?他肯帮你?”
“他不肯帮,我跪下求他就是。”
“求他就能帮你么?他懂得阴阳术吗?”
“不然还能怎样?”
“罚恶司没有医官么?”
夏琥苦笑:“你真当那是衙门?那是修行之所,成败生死,皆看造化,谁会理会别人死活?”
徐志穹面带愧色:“是我连累你了。”
“跟我说这个作甚?”夏琥想戳一戳徐志穹的脑门,可手却抬不起来,一阵痛楚袭来,夏琥满脸是汗。
“疼么?”
夏琥点点头。
“怎么个疼法?”
“有两股气机,锁住全身经脉,绞杀一般的疼,这是那些修阴阳的常用手段。”
徐志穹沉思不语,夏琥叹口气道:“我这身修为,只怕要废了,能保住这条性命就是万幸。”
“阴阳二气绞缠,”徐志穹有了些主意,“娘子,你可知道分气之法?”
夏琥摇摇头。
徐志穹道:“分气之法是阴阳基础,将阴阳二气分开驾驭,逐一化解,我知道些法门,你按我所说的方法试试。”
夏琥惊曰:“你会阴阳术?”
“莫要多问,等化解了再说。”
从亥时到子时,忙活了一个时辰,毫无起色。
夏琥完全没有阴阳基础,无法驾驭阴阳二气。
“别胡闹了,”夏琥有些害怕,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还是带我去罚恶司吧!”
罚恶司是不能去的。
冯静安肯定不会救夏琥,就是下跪磕头也不会救。
徐志穹去了趟小黑屋,师父依旧没有回音。
没办法了,只剩最后一招。
“娘子,让我抱抱。”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瞎扯!”
夏琥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被徐志穹牢牢抱住了。
等抱过之后,手脚渐渐有了些松缓,慢慢能动一些了。
“你这是什么手段,你在……你在吸我气力?”夏琥想起第一次见徐志穹时的情形,她的气力一下子被吸去了好多。
如今徐志穹有了七品修为,干脆把夏琥彻底榨干了。
所有气机全部吸走,其中也包含着陶花媛留下的阴阳二气。
也难为夏琥忍到现在,陶花媛下手可真毒,阴阳二气缠在一起,像一条绳索,把全身经脉死死勒住,疼的徐志穹不敢喘气!
等先把这两股气息分开!
“娘子,你能动了吧!”
夏琥瘫软在地上,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力气都没了,还怎么动?
夏琥问道:“时才是你的天赋技么?”
徐志穹反问:“你的天赋技是什么?”
“你问这个作甚?”
“哪天你若是看上别的男人,我怕你谋害亲夫,总得有个防备。”
夏琥红着脸道:“三句话开外,你便没个正经!”
徐志穹屏息凝神,开始分割阴阳二气。
这就像把绞缠在一起的两根绳给拆开,徐志穹越用力气,绞痛越发剧烈。
陶花媛的术法很有灵性,遭遇化解,竟然还能反扑!
徐志穹脸色煞白,汗珠顺着腮边不停坠落。
夏琥看的心疼,可也只能心疼,她帮不上忙,连动一下都困难。
杨武蹲在院子里,脸望着天,神情紧张。
“起雾了,这雾气又来了。”
……
一个时辰过后,徐志穹强行分开了阴阳二气。
院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杨武来到徐志穹面前,神色惊慌道:“怎么办?以前这雾从来没这么浓过。”
徐志穹脸色发青:“你走远些。”
“让我走有什么用?这雾气又不会走!”
“走远些,我撑不住了!”
“什么撑不住了?”
徐志穹一张嘴,一口阴气喷了出来,正喷在杨武脸上。
阴气吹拂,杨武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瞬间挂满寒霜。
“兄弟,没事吧?”徐志穹上前摸了摸杨武的脸颊。
杨武冷的像冰块,整个人冻住了。
徐志穹顾不上他,继续化解身体里的阳气,夏琥的气力也恢复了一些,挣扎着坐起身子道:“这不是雾气,是瘴气!”
徐志穹点头:“有人也曾这么说过。”
夏琥道:“我去酆都城时,曾走错过道路,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这是阴阳交界之地的瘴气,有异类进来了!”
徐志穹忍着剧痛站起身字,把薛运给他的字据拿了出来。
字据在风中摇摆,飘出些许杀气。
雾气稍稍散了些,转而变得更加浓重。
不灵了。
雾气之中传来一个声音:“你还指望那点血腥味?你以为能吓唬咱家到什么时候!嘿嘿嘿嘿!”
说话了,异类说话了!
声音比女子厚重,又比男子轻柔,难道是个太监?
徐志穹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来这里讨晦气!”
“黄口竖子,说话规矩些,当初住在这里那人,咱家是真怕他,可他现在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剩下你个娃娃,带着一个毛鬼,在这里混日子,死到临头你都不自知。”
徐志穹把刀拔了出来:“你来我院子想作甚?”
“你拔刀坐什么?想砍咱家?嘿嘿嘿!来砍,咱家等你来砍,你倒是来呀!”
对方藏在雾气里吗?又或者附在什么东西身上?
该不会是杨武吧?
徐志穹看了杨武一眼,杨武满身冰霜,一动不动。
雾气之中再次传来声音:“小娃娃,别怕,咱家对你没恶意,只是在外面漂泊太久,想借你的院子住两天,就住两天,你答应吗?”
夏琥喊道:“千万别答应,这是长生魂!他要霸占你的议郎院!”
长生魂?
这又是什么东西?
“小泵娘,你见识还挺广,你说的没错,咱家就是长生魂,你家男人几斤几两你该清楚,若是不答应咱家,他活不过今夜!”
夏琥喊道:“别信他,你有议郎印,在议郎院里,他杀不了你!”
娘子知道的还真多,徐志穹问道:“有没有克制长生魂的方法?”
夏琥摇了摇头,方法肯定是有,但她真的不知道。
雾气中的声音变得凄厉了一些:“小娃娃,你家那小泵娘说的没错,咱家杀不了你,但咱家能杀了那小泵娘,咱家还能杀了那毛鬼,你可想仔细了,等把他们都杀光,这院子里就剩你一个,只要你离开一步,这院子就是咱家的,
咱家有的是光阴陪你消磨,咱家每天都来找你,你有本事一辈子别走出这院子!嘿嘿嘿!”
声音消失,雾气依旧浓重,夏琥四下巡望,低声提醒徐志穹:“当心他附身!”
院子里没有纸人,还能附在谁身上?
徐志穹看了看杨武,貌似只剩他了。
把他收进役鬼玉里?
又或者把他从议郎院丢出去?
不解决实际问题,得想办法把长生魂赶走。
既然叫长生魂,肯定是个鬼魂,鬼魂属阴,势必怕阳气。
徐志穹把阳气集中在一处,准备等长生魂现身,喷他一口。
院子里沙沙作响,徐志穹双耳一颤,举刀向门口砍去。
是扫把!
长生魂附在了扫把身上!
徐志穹一直以为这东西只能附身人形之物,没想到扫把也行。
竹子做的扫把有什么好怕?
徐志穹举刀就砍,扫把试图躲闪,却躲不开,徐志穹的刀法太诡异了。
一刀砍中扫把的主柄,夜雾之中,火星四射。
扫把没断!
彪魑刃竟然砍不断扫把?
徐志穹惊骇失色,扫把拍打过来,竟把地上的青砖拍裂了。
扫把翻过来再打,徐志穹举刀招架,彪魑刃上出现了一道缺口。
好厉害,这长生魂真的厉害!
扫把调转身形打向了夏琥,徐志穹上前推开夏琥,一边与扫把缠斗,一边喊道:“快走,回罚恶司!”
夏琥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留下也帮不了我,快走!”
夏琥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给徐志穹添累赘,拼上身上一点力气,原地转了几圈,消失了。
院子里只剩下徐志穹和杨武,扫把和徐志穹打了片刻,转而扑向了杨武。
徐志穹正要去救杨武,却见杨武一下子跳了起来,扯住扫把,嘶吼一声,掰下来两根枝杈。
扫把里传来一声痛呼:“好恶的毛鬼!”
杨武甩甩身上的冰凌,高喊一声道:“好畅快,当真好畅快!”
徐志穹还没弄清楚状况,扫把再度扑了上来。
杨武迎了上去,抓住扫把开始撕咬。
咔吧,咔吧!枝杈、木屑,到处乱飞。
不多时,一把扫把被杨武咬的稀碎!
“好畅快呀!”杨武很亢奋,看着徐志穹道,“还有么?”
徐志穹惊愕的看着杨武:“什么还有么?扫把么?”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