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武准备好了法阵,让韩宸屏住呼吸,站在法阵中央。
韩宸修了一辈子阴阳术,从没见过这样的法阵,阵型奇特,阴阳二气流转的方向也奇特。
不对,根本没有阳气,只有阴气。
这是个什么阵法?
三十吸过后,韩宸憋得脸发紫,经脉之中的阴气,顺着毛孔之中涌出,化作一片冰晶挂满了全身。
徐志穹回到中郎院,耽误了片刻时间,就是为了让杨武准备这道法阵。
杨武跳到法阵中央,深吸一口气,将他全身冰晶吸到了口中,立刻把韩宸送回了京城。
一刻也不能耽搁,多耽搁一刻,还会沾上阴气。
中郎院,从哪进,从哪出。
徐志穹和常德才都是从潜龙岗进来的,只有杨武能把韩宸送回去。
京城梦华客栈,施双六等在上房之中。
杨武把韩宸交给了施双六照看,转身又回了中郎院。
韩宸躺在客栈里,在施双六身上隐约闻到一股血腥气。
“妮子,你升品了?”
施双六点点头道:“吸了几个恶人的血,现在已经有八品下了,我身上的血颚蚰蜒也听话了许多。”
“造孽!”韩宸咬了咬嘴唇,总觉得当初的做法有些草率,“妮子,以后莫再修行蛊术,我教你学阴阳。”
“韩大哥,我杀的都是恶人,没一个好人,你还信不过我怎地?”
韩宸摇头道:“蛊术终究是邪术,这邪术……”
说到邪术,韩宸沉默了很久。
他开始怀疑徐志穹的道门。
……
徐志穹也受了伤,常德才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主子,打仗这事情,您以后就别去了,奴家看着真是心疼,您要非去不可,就带上奴家一起去,奴家得在身边守着你。”
徐志穹笑道:“我把你带在身边,却怎么和别人说,你算是我什么人?”
“怕什么,就说身边多了个使唤丫头。”
“有你这么俊的使唤丫头?”
“真的俊么?”
常德才随口问了一句,麻得徐志穹一哆嗦。
这声音有点勾人。
难得杨武这么多天和常德才朝夕相伴,两个人竟然没发生什么。
他们……真的没发生什么?
“最近京城太平么?”
“太平!”常德才包扎好了刀伤,又给徐志穹处理箭伤,细腻的小手,温柔的擦拭着伤口,“公孙文不闹了,儒生们也不闹了,好歹是消停了,
前两天听说来了一群采生折割的人牙子,刑部抓不到,交给了掌灯衙门,史勋也抓不到,又叫给了青衣阁,青衣阁不知抓没抓到。”
“采生折割?”徐志穹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所有罪囚之中,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人牙子!
人牙子之中,最可恨的就是这群采生折割的畜生!
采生折割是把偷来的孩子锯割成残废,又用特殊手段改造成怪物,搭个草台班子赚钱。
这种畜生不能留。
说话间,杨武回来了,徐志穹吩咐道:“你们两个最近在京城里,留意一下采生折割的人牙子,打探到线索立刻动手,不用担心杀错,杀干净就是!要是对付不了他们,且给我送个信。”
杨武搓搓手道:“怎么处置都行么?施双六那丫头最近爱喝血。”
“怎么狠怎么处置!能剐一千刀,就别剐九百!”
徐志穹真想留在京城,把这群人牙子办了,可他还得回北境打仗。
……
羊角关里,童青秋正在哀求楚信:“大将军,你给我条绳子让我出去,我兄弟还在潜龙岗上,我师兄也在那,你们让我出去,我一个人都不带,我什么都不带,我自己去,是死是活,我跟他们一块!”
楚信不作声。
图奴大军已经到了城下,因山道阻塞,投石车没有就位,迟迟没有发动进攻。
城头之上,木鸢和床弩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图奴来到合适的距离。
余杉带着重伤站在城头,眼睛不时看着潜龙岗。
白子鹤道:“怎地,又想徐志穹了?”
“想他作甚,他已经死了。”
白子鹤叹道:“他是个英雄,等打完了这一仗,在潜龙岗给他修个坟。”
“他有坟,在京城,白虎山上,等回了京城,咱们再去拜祭。”
不知为什么,余杉总有一种感觉,徐志穹好像没死。
忽听太子喝一声道:“莫再胡说,徐志穹还活着。”
余杉诧道:“殿下何以得知?”
太子双眼化作血红色:“我就是知道,还能骗你们不成?”
车罗沙在城下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一架投石车来到阵前,等回头望去,余下的十余架投石车还困在潜龙岗上。
车罗沙扯过科古蝉道:“余下的投石车何时能来?”
科古蝉慌道;“天黑以前,天黑以前一定能到。”
一名图奴将领道:“将军,若是到了天黑,却不好再攻城。”
“天黑也要打!一刻也耽搁不得!”车罗沙终究是图奴名将,他闻到了特殊的味道,“宣犬的援军要来了,两日内必须攻下羊角关。”
入夜时分,敌军的十几架投石车来到城下,楚信也做好了应战准备。
一名军士来报,徐志穹从南门入关。
童青秋大喜,赶紧冲下城头:“志穹,你可吓死哥哥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有阴阳八品的修为,靠着韩大哥指点,做了一道法阵,逃出来了!”
“韩师兄也活着?”
“韩师兄去养伤了,不必担心。”
徐志穹先去十方勾栏歇息了半日,一来为了修行,二来他不想回来的太早,惹人怀疑。
到了城头上,见了太子,太子瞪着一双血眼,盯着徐志穹道:“下一次,你去什么地方,我便去什么地方,省得在此担惊受怕!”
楚信在旁道:“徐志穹,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现在说人情还早,先说能不能挡住图奴?”
楚信笑道:“我若说守不住,却不让你看轻了我,这车骑将军却该换你做了。”
太子道:“话别说的太早,显州名将纪骐刚刚送来消息,说他不来羊角关了。”
徐志穹皱眉道:“这是想怎地?造反不成?我去会会他!”
楚信拦住徐志穹道:“纪骐是个会打仗的,不来便不来,他自有去处。”
申时,车罗沙下令开战,十二架投石车来到阵前,开始攻打城墙。
与此同时,楚信命令士兵架好木鸢,专打敌军投石车。
木鸢,也是大宣一种独有的武器,长五尺,宽一丈八,形状像一只大鸟,在徐志穹看来更像一架滑翔机。
木鸢靠弓弦弹射,两翼装有锋利的刀刃,鸟头里装着火油,优点是射程很远,从三百步到一千步不等。
缺点是精度几乎为零,有可能飞不到敌阵就落下了,也有可能飞过了头,直接让敌军看了一次飞机。
楚信取来短刀,割破手心,洒下一片鲜血在木鸢上。
他要把箭矢无虚之技用在木鸢上。
只有兵家三品修为能做到这一点,而且付出的代价极大。
楚信一日只能使用六次,不是气机问题,主要血不够用。
军士转动绞盘,弓弦张紧,第一架木鸢飞了出去。
图奴正在装填石块,见大鸟从天而降,赶紧趴在地上躲避。
车罗沙怒喝道:“木鸢而已,这东西打不到人,立刻装填飞石,怯战者斩无赦!”
话音落地,木鸢直奔投石车而来,一双锋利的翅膀像收割机一样割下一片人头,随即撞上了投石车。
火油流出,投石车当即起火,为数不多的投石车又少了一架。
悚惧之间,城头之上又有木鸢飞来。
科古蝉看着车罗沙。
车罗沙喝一声道:“不必事事让我开口,让军士立刻装填石块,今夜势必打塌城墙。”
一枚飞石打在了羊角关的北墙之上,这一下打的很准,正打在城墙伤处,负责监视城墙的士兵,看到裂缝之中冒出一阵烟尘。
一夜过去,图奴没有打塌北墙,投石车却只剩下四架。
车罗沙喝道:“命令匠人全力赶制,今日至少赶制出十架投石车。”
这是一句气话。
诸国之中最优良的图奴投石车,哪有那么好赶制,一日之间只赶制出来两架,还是从山岗上被烧毁的投石车之中拼凑出来的。
一天过去了,楚信继续操控木鸢还击,投石车只剩下两架,北墙仍未打穿。
第三天,匠人们修修补补,重新攒了五架投石车,打了一天,北墙摇摇欲坠,裂缝在关外都清晰可见,可城墙还是没塌。
车罗沙咬碎了银牙,如果不是被徐志穹烧掉了三十多架投石车,第一天就能打塌北墙,如今磨耗到现在,北墙没塌,墙上不停反击,军士反倒折损了几千。
到了第四天,一颗飞石坠落,羊角关北墙一声巨响,终于塌了。
车罗沙率军攻进了羊角关,他算准了楚信的意图,肯定会在先打巷战,然后再死守南墙。
不能再有丝毫拖延,今日之内必须攻下羊角关!
大军直冲南墙,却没有在关内遭遇巷战。
楚信放弃巷战了?
也有道理,巷战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他兵力不济,直接守南墙更稳妥些。
冲到南墙之下,车罗沙揉了揉眼睛。
南墙共分五层,五层城墙之上,密密麻麻都是宣军。
之前谍子报过,羊角关至多五千人,这好像不是五千人的阵仗。
一股威压袭来,车罗沙被迫低头。
梁季雄神色狰狞,站在城头之上。
三万精兵到了!
一万元洲军也到了!
楚信一声令下,城头矢石如雨,大片图奴倒地。
“强攻南墙!不得退缩!”车罗沙下了命令,鼓舞图奴奋勇冲杀。
楚信一笑,释放衰靡之气,很快挫败了图奴的士气。
十万对四万,兵力虽然占优,但战局和图奴的预期大相径庭。
地势不利,士气不振,主帅差距明显,图奴阵型很快出现溃散。
恶战一日,图奴大败。
车罗沙率军慌急逃去,楚信率军穷追不舍,杀得血流成河。
一直逃到潜龙岗,车罗沙下令舍却车马辎重,堵塞道路,争得片刻喘息。
距离羊角关九十里,车罗沙下令扎营,清点军士,还剩不到五万人。
一万被杀,两万被俘,剩下两万多人逃散了。
车罗沙恼恨交加,下令歇息一晚,明日继续向北撤退,补充军械粮草,休养一月再战。
行军一日,比及黄昏,图奴断粮,杀了几十匹战马,勉强充饥。
营盘扎下,乏困不堪的军士到底便睡,午夜,大将纪骐率军一万前来劫营。
车罗沙这次算是领略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四万多疲困之师,面对一万宣军竟然无力抵挡,激战片刻,图奴再败,一夜之间,折军过半,就剩了两万多人。
科古蝉劝道:“大帅,宣犬气势正盛,莫再与之缠斗,且退守黄家堡,守住粮草军械,向大帝传书,等候支援!”
把战局告诉大帝?
大帝会放过他么?
车罗沙面若死灰,却也别无选择。
大军连夜北撤,这次连扎营都不敢,狂奔两天两夜,直接到了黄家堡,却见黄家堡一片狼藉。
驻守黄家堡的将领跪地哭道:“大帅,粮草军械,被山匪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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