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浩然书院,哭声一片。
三十名图奴在浩然书院待了半日,数十名弟子遭到侮辱。
万秋生带领书院师生极力阻止,可安洛枫身边有五名熊神五品修者,十名六品修者,余下十五人也各有修为在身。
两下撕打起来,万秋生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图努人毫无顾忌,痛下杀手,十余名儒生被当场打死,伤者难记其数。
当晚,万秋生当着全体弟子离开书院,来到皇宫门前,恳请面君。
陈顺才率领内侍挡在皇宫门前,不让万秋生进宫:“万院长,回去吧,圣上不想见你。”
万秋生含泪道:“陈秉笔,我还能往哪回?书院都被那群畜生霸占了!”
陈顺才叹道:“且找个客栈,先安顿众人住下,别在皇宫门前哄闹。”
“哄闹?图奴伤我书院一十三条人命!我书院弟子还受了侮辱?我来讨个公道,却说我哄闹?”
陈顺才叹道:“万院长,你明早再来,圣上已然歇息了,
这事情是你书院的耻辱,还在这里大肆张扬,你真不知羞臊么?快些去吧!”
万秋生不知所措,忽听身后女弟子放声哭嚎:“院长,院长你可算来了,给我等做主啊,院长!”
万秋生回过头去,见左楚贤身着布衣,站在弟子当中。
“出了什么事?”左楚贤眼睛红了!
一名女子哭着说了前因后果,左楚贤银牙一咬;“这群畜生!”
他转身要去书院,陈顺才赶紧将他拦住:“左先生,你已不是书院的院长,不该管的事情,你最好别管。”
左楚贤推开陈顺才道:“我既不是官身,你也休来管我!”
陈顺才道:“不是官身,你也是宣人,但凡是个宣人,就得听圣上的命令!”
左楚贤冷笑道:“宣人,你也配!”
一股浩然正气逼退了陈顺才,陈顺才恼火,兰花指一挑,要来削左楚贤的骨头,左楚贤怒喝一声:“阉竖焉敢无礼!”
循礼之技,陈顺才行动滞涩。
左楚贤若用浩然正气乘胜追击,本有机会放倒陈顺才。
可关键时刻,左楚贤竟然出了败招,他挥起一拳打向了陈顺才。
就凭他这一拳,怎么可能打中陈顺才?
陈顺才闪身躲过,左楚贤挥拳再打。
这是最愚蠢的战斗方式,儒家不应该和宦官肉搏。
左楚贤之所以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战斗,是因为陈顺才用了九品技——服侍周全。
在九品技之下,左楚贤会不自觉陷入陈顺才的战斗节奏,本来品级就有差距,在陈顺才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下,左楚贤很快被打倒在地。
陈顺才留情了,无论点指穿心、谈笑剥皮和兰花削骨,任何一招都能重伤左楚贤。
但他不想再把事情闹大,且对左楚贤道:“国家的大事,你管不了,也不该管,听咱家一句劝,你快些走吧!”
左楚贤挣扎起身道:“今天就是豁上这条命,这事情我也管定了!”
陈顺才一咬牙:“敬酒不吃吃罚酒,左楚贤,枉你讲学一辈子,却还如此不明事理,今日且让咱家好好教教你!”
陈顺才一身手,来点左楚贤的前胸,这是要用杀招了。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陈顺才一惊,后退了一步。
“陈秉笔,你要教左院长些什么?也让老夫长长见识。”
武彻书院林天正,带着满身杀气,慢慢走向了陈顺才。
陈顺才笑道:“林院长,深更半夜,您来皇宫作甚?也是要面君么?”
“是要来面君,可我猜圣上不愿见我!”
林天正上前扶住了左楚贤,左楚贤低头咬牙:“林院长,我真是没脸见你!”
杀道和儒道素来不对付,林天正和左楚贤也不是太和睦,陈顺才想着林天正未必会管这闲事。
“林院长,外邦使臣去浩然书院求学,与书院弟子有了些摩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林天正点头道:“这事情我听说了,不就是那几个图奴么,既是来求学,为何不来我武彻书院?让我好好教教他们!”
这倔老头子还真要管这闲事,陈顺才有些招架不住了。
林天正也不和陈顺才纠缠,带上左楚贤直奔浩然书院。
秘阁之中,昭兴帝揉着眉心连声长叹,对任颂德道:“任爱卿,你有何良策?”
任颂德道:“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答应图努的议和条件,赶紧把这位储君送走。”
“我愿答应他们的条件,可内阁那厢该如何处置?”
任颂德道:“陛下对内阁过于纵容,以至尾大不掉,此事且交给微臣处置,定能教会内阁为臣之道!”
昭兴帝点点头:“我信得过任爱卿,可眼下林天正和左楚贤要去浩然书院,倘若再生争斗,只恐图努王子会有闪失。”
任颂德道:“陛下且让陈秉笔和公孙侍郎出手,阻止二人就是!二人若执迷不悟,且当即杀之!”
让陈顺才和公孙文一起出手,或许真能杀了林天正和左楚贤。
可事情该如何收场?却等群臣闹翻天么?
昭兴帝叹道:“任爱卿,若真为和议大局着想,先去浩然书院,让图努使团暂避!”
任颂德无奈,赶紧去了浩然书院,安洛枫正带着图努使者野炊。
他们在书院附近打了些野鸡,且把书卷当木柴,生火烤肉。
任颂德叹道:“王子,您既是来求学,何故生出这多事端?”
安洛枫皱眉道:“我生了什么事端?你们宣国女子不知羞臊,来勾引我,我成全了她们反倒是我的错么?且看她们那模样和身段,和山中野妇何异?你当我还真看的入眼?”
任颂德道:“罢了,既是起了争执,请殿下移驾驿馆歇息吧!”
安洛枫道:“我哪也不去,这里风光不错,还有些书墨气,我甚是喜欢,便住在这里了,你们若想让我走,赶紧备好和书,让我签了带回王都!”
“和书这几日便能签下,殿下还是跟我走吧!”
任颂德苦劝,安洛枫不走,任颂德急道:“一名四品杀道修者和一名四品大儒就要杀上门来,殿下不可在此久留!”
一名图努使者笑道:“怕他怎地?你们宣犬再来一百人,也无非留下一百具尸首!”
安洛枫还算清醒,两名四品,还有四品,还有一名是杀道,真打起来,他们未必占得了便宜。
他带领众人和任颂德去了驿馆。
等任颂德离去,安洛枫叫来阴阳修者,问道;“青格城还没有消息吗?”
“藩主穆叔简说要等到三日后,攻打宣军。”
“三日,非要等这三日!”安洛枫咬咬嘴唇,“宣犬的嵴骨还没断,让他尽早动手!”
驿馆外面,陶花媛再次截获消息。
三天之后!
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
一片桃花瓣坠落,花瓣上写着陶花媛送来的消息。
徐志穹睁开双眼,悄悄从铁锅里爬了出来,走到夏琥身边。
夏琥闭着眼睛,正在打盹,从手肘到臂弯,满是燎泡。
整整六天时间,夏琥一直守在徐志穹身边,添柴加水,喂吃喂喝,手上的燎泡都是在铁锅上烫的。
“六天六夜,不眠不休,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娘子。”钱立牧走进院子,熄灭了灶火。
他并非一直待在勾栏,也不时回来看看。
徐志穹道:“钱大哥,别急着灭火,还有有用处。”
钱立牧诧道:“还能有什么用处?”
徐志穹不答,轻轻抱起夏琥,亲了亲脸颊。
夏琥醒了过来,看着徐志穹的脸,喜极而泣;“你醒了,可算是醒了!”
“傻妮子,这些天来,辛苦你了!”
“说这作甚?”夏琥锤了徐志穹一拳,满身汤水滑腻腻的,这才想起徐志穹还光着,“赶紧穿件衣裳,丑死人了!”
“怕什么,还有哪里你没看过的么?”
夏琥脸颊红透:“你怎任地没羞臊!”
徐志穹就不穿:“你这六天一直守着我,冯少卿却没找你麻烦?他不是每天都要召集推官么?”
夏琥摇头:“冯少卿不知做什么去了,罚恶司那边一直没动静。”
徐志穹一笑:“冯少卿忙啊,忙的脱不开身!”
夏琥诧道:“你怎知道他忙?”
钱立牧道:“涌碌罚恶司的李长史送来了消息,有一名五品判官去过白原行省。”
“五品判官?”夏琥愕然,“那人就是冯少卿么?”
钱立牧点头道:“就是他!这是李慕良亲眼所见,他和冯静安争斗多年,受了冯静安排挤,才来的北境,虽说对方用了易容术,但李慕良绝不会认错。”
夏琥大惊:“他去图奴的地方作甚?”
徐志穹一点都不惊讶,他对冯少卿的身份早就有了推测!
徐志穹道:“他去给毛刹当孙子,舔燕子!”
夏琥瞪圆了双眼:“我听说护国公去跟图奴议和了,难道说……”
钱立牧道:“你想想,为什么任颂德走路那么快?从大宣京城,转眼就能到白原行省?因为他知走的是图奴的罚恶司!”
徐志穹笑道:“手段龌龊,妒心极重,尤其痛恨年轻人,这都是冯少卿的招牌,
最重要的是他掩盖不住自己的猖狂,当了个少卿,却比长使的架子还大,一旦得志,那小人嘴脸根本藏不住!这和任颂德的性情一模一样!”
夏琥惊呼一声:“难道冯少卿就是护国公?我见过护国公的,他没有修为,而且头上有罪业,冯少卿有五品修为,他的罪业看不见的!”
钱立牧道:“他对罪业之童太熟悉,罪业是假的,修为也是假的,就连他在凡间的容貌都是假的!”
不管容貌怎么变,性情不会改变。
任颂德就是冯少卿!
其实徐志穹早就该看出来,只是他实在想不到堂堂罚恶司少卿,竟是个无耻到完全没有底线的人!
两人身形一样,性情也一样!
任颂德年逾花甲,冯少卿年纪也不小。
钱立牧曾经说过,冯少卿的年纪很大了,只是因为他有五品修为,寿命是正常人的四倍,所以冯少卿看起来年轻。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修为,他故意用易容术遮掩真实容貌,让自己看起来逐年衰老。
冯少卿一直厌恶徐志穹,但也只是厌恶而已,平时在罚恶司找点麻烦,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毕竟他被柴火棍揍过,他也畏惧徐志穹背后的高人。
但昭兴帝对徐志穹起了杀心之后,冯少卿的态度明显变了,他要对徐志穹下狠手了。
为了调查徐志穹的行踪,他每天都要集结推官,他知道徐志穹一定会来兑换功勋,吓得夏琥都不敢让徐志穹去罚恶司。
等昭兴帝给了他些许实权,冯少卿更加狂妄起来,直接用凡间身份算计徐志穹。
不了解徐志穹的道门,想算计徐志穹很难。
但任颂德对徐志穹的道门一清二楚,第一次见面,就让徐志穹中了他的六品技。
何止是徐志穹,怀王也中了他的算计。
怀王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这是因为冯少卿以门客的身份假意投靠怀王,做了皇帝的眼睛。
怀王被一个判官杀死在皇宫门前,这是昭兴帝给冯少卿的命令,让怀王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
徐志穹对夏琥道:“你不能再回罚恶司了,来,听话,先把衣裳脱了。”
他去扒夏琥的衣裳,夏琥奋力挣扎,却没有徐志穹的力气大:“作甚来?你疯了怎地?不行!你,
你敢!你敢!在这不行!你先进屋去!你,你,你进了屋再说,你也不看看地方,这还有别人呢!”
钱立牧皱眉道:“兄弟,你要和弟妹等不及,我就先躲出去!你这体魄可真是好,刚升了六品中,就惦记这种事?天这么冷,你也不怕冻着弟妹?”
“我惦记的是正事,钱大哥,我娘子要升六品,你把火再升起来,让我娘子在锅里泡泡!”
钱立牧摇头道:“弟妹身子骨不济,得多吃些汤药补补,这事交给我,药我配好了,一个月后再升不迟!兄弟,咱们该回京城了!我听京城的同道说,图奴骑在咱们宣人的脖子上无恶不作,这笔债,该讨回来了!”
徐志穹笑道:“是该回京城了,我好好送他们一程!”
……
青格城里,穆叔简点齐大军五万。
出城之前,穆叔简再次向哨探确认:“宣军当真没有防备?”
“藩主,宣军连营前的哨垒都撤了,看样子是真不想打了,我料明天一早就要撤军。”
“还想撤军?晚了!”穆叔简一笑,随即吩咐各营将领,“到了宣军营盘,见人就杀,不受降,不纳俘囚!”
一名副将道:“王子殿下有过吩咐,要生擒太子!”
穆叔简摇头道:“别管什么太子,别有任何顾忌,只管杀敌就是!杀个片甲不留!”
……
五万大军,人衔枚,马裹蹄,来到宣军大营附近。
穆叔简一声令下,大军发起冲锋。
这场冲锋来的异常顺利,营前没有遭遇任何抵抗,进入营盘之后,也没有看到宣军。
穆叔简愕然。
这是一座空营?
难道宣军已经撤兵了?
思忖间,忽闻军士来报:“藩主,宣军大营起火了!”
“哪里起的火?”
“四处都是火,不知是何缘故!”
不好!中计了!
穆叔简大惊,急忙下令撤退。
营盘之外,楚信狰狞一笑:“狗养的毛刹,我看你们往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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