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连日征战的青衣阁在汤泉的客栈里睡得踏实,徐志穹没睡,他反复观察着那段内道经文和经文上面的特殊符号,艰难的推算着彼此之间的联系。
那段特殊符号是密文,下面的内道经文是明文,而中间的特殊联系,就是徐志穹需要破解的密码。
无论在任何时代,解密都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需要深厚的数学基础和强大的意志与耐心。
天明时分,堆积了满屋的纸张,徐志穹对照着明文和密文,终于找出了其中的算法。
双眼血丝满布,徐志穹躺在卧榻上,仰面大笑。
姜飞莉推门走了进来,看徐志穹神色憔悴,问道:“昨晚没睡么?”
徐志穹赶紧起身道:“处理了一些琐屑事,还没来得及歇息。”
姜飞莉道:“池环县的司坛把名册交了出来,我且等你吩咐,若是你答应,我们今日便到县里抓人。”
徐志穹点点头道:“且去吧,告诉她们小心些,遇到能打的不要勉强,且等我去处置。”
姜飞莉嗤笑一声:“你且睡着吧,莫要看不起我们姐妹!”
徐志穹刚刚推出算法,他哪里肯睡,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把那本要破译的古书带出来。
那本古书,就是差点要了太子性命的《怒祖录》!
徐志穹在经文里看到的特殊符号,和那本竹书《怒祖录》上的符号非常相似。
当初和太子刚刚认识,这本《怒祖录》始终缠着太子,无论用任何方法拿走,都会重新回到太子身上。
徐志穹无奈,只能把《怒祖录》放进小黑屋里,没想到还有真有奇效,这本《怒祖录》进了小黑屋之后,再也没跟着太子。
可徐志穹也不敢把《怒祖录》带出来,一旦带出来,《怒祖录》很可能又要回到太子身上。
如今太子已经不在皇宫,就算回到他身上,也对他的生命不再构成威胁。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徐志穹现在正在对付怒夫教,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份极有价值的线索,他掌握了破解密文的方法,却没办法把怒祖录从小黑屋里拿出来。
小黑屋连盏灯都没有,想把密文记下来都不行。
徐志穹正觉神伤,忽然想到了《怒祖录》的材质。
竹书!
这几天确实太乏累了,这么简单的方法怎么可能想不到。
……
粱贤春命令各路大军分兵而动,在滑州大肆抓捕怒夫教众,每日都有数百人落网,刘江浦起初慌作一团,待收到圣旨之后,反倒平静了不少。
昭兴帝只给他四个字:静观其变。
一连静观了五日,血孽军已经逼近雨陵城,怒夫教州坛坛守坐不住了。
他司簿去了同知府,召刘江浦去总坛会面。
司簿掌管钱粮,经常与刘江浦打交道,说话却也直率些:“刘同知,这都几天了?剿孽军抓了多少人了?你这是一点正事没做啊!”
坛守手下的一名主簿,就敢用这种语气和刘江浦说话。
在滑州,所有人都得对刘江浦毕恭毕敬,包括知府在内。
可怒夫教是个例外,尤其是州坛中的骨干,对刘江浦从来没有客气过。
这位主簿之所以与刘江浦相熟,是因为他总来找刘江浦要钱财和粮食,而且是事先开好了单子,刘江浦还不能多说话,只管照单子支付就是。
刘江浦真怕了他们?
这位怒夫教主簿是这么认为的:“刘大人,这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走到这一步,你也该好好想想,
坛守动了肝火,骂你两句肯定免不了,你且想好了如何向他交代吧。”
刘江浦闻言,客客气气对主簿道:“兄台且在此稍候,容刘某稍加整饬。”
主簿不耐烦道:“整饬什么?谁愿意看你是怎地?你可快着些,我这还有别的事情!”
刘江浦悄悄回到密室,拿起笔墨,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记述下来,放在香炉之中烧了。
昭兴帝正在午休,闻听刘江浦有事要报,且让陈顺才念给他听。
陈顺才把香炉飘出来的字迹念了一遍,昭兴帝嗤笑一声道:“这些琐屑却也来报我,告诉刘江浦,三日之内,不要见怒夫教中人。”
刘江浦收到消息,离开密室,叫来管家叮嘱几句。
管家面带难色道:“大人,这些人狂傲惯了,若是见不到你,只怕要在府邸闹事。”
刘江浦一笑:“却问滑州上下,哪个敢在我府邸胡闹?”
管家低头道:“老爷,您要是还把他们当回事,我们也只能忍着,您要是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就是那茅厕里爬的!”
刘江浦笑道:“这一两天间,且不用把他们当回事!”
说完,刘江浦从后门离开府邸,乘着马车去软烟泉消遣去了。
怒夫教州坛主簿且在大厅等候,等了半个多时辰,不禁恼火起来,揪住一名婢子道:“你家主人呢?”
婢子一脸慌乱道:“主人更衣去了,不是奴婢伺候,奴婢也不敢过问。”
“穿什么衣裳,能穿这么久,你分明是扯谎!”主簿勃然大怒,打了婢子几记耳光。
怒夫教的人,殴打女子,从不手软。
婢子放声哭嚎,把管家招来了。
管家上前拦住主簿,笑吟吟道:“这位大人,您这是怎地了?何必为难个丫头?”
主簿推开管家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这跟谁说话?叫你家主人出来!”
管家笑道:“我家老爷乏了,睡下了,要不您等一会再来?”
主簿怒道:“你说甚来?睡了?这是戏耍我?莫说是睡了,今天就是死了,也把他给我拖出来!”
主簿要往主宅闯。
管家在身后拦了一下。
主簿回身推开管家,冲着管家脸上打了一拳。
管家揉揉脸颊,一脚踹断了主簿的左腿。
主簿哀嚎一声,倒在地上,他没想到这管家有修为。
管家俯身看着主簿,神情冰冷道:“给脸不要么?”
主簿瞪圆双眼,五官勐然扭曲。
双眉倒竖,眼角上挑,眼仁血红,口唇大开。
梼杌九品技——恶相!
这一张穷凶极恶之相,当即把身后的婢子吓昏了过去。
管家也后退了两步,梼杌的凶相会激发无差别的恐惧,稍有不慎,就会在恐惧中遭到对方暗算。
他荡起杀气,迅速将恐惧驱散,盯着主簿道:“你终究是老爷的客人,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我一会让人用马车把你送回去,你回去怎说,我不管,但今天,我们老爷不想见你!”
主簿咬牙道:“好!你给我等着!”
……
主簿回了州坛,见了坛守,撕心裂肺哭了起来:“我到了刘江浦府上,一口一个同知大人,恭恭敬敬请他前来,
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怎地了,突然就对着我发火,还叫他那管家打我,还说今天不想见你,坛守,他这是故意羞辱咱们道门,且得好好给他点教训……”
坛守名唤杨敬桓,身形七尺三四,方脸,圆眼,短须,黑发,头戴儒冠,形貌颇为儒雅。
杨敬桓知道这主簿的性情,他不可能对刘江浦恭敬,甚至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刘江浦平时都能忍,今天不能忍,证明事情出了很大变故。
这变故到底来自哪?
来自刘江浦本人,还是来自京城?
杨敬桓回身看了看两位同守。
同守的身份,相当于坛守的副手,让这两位同守把刘同知请来,级别也算对等,想必刘江浦不会再挑礼。
同守申时去了,直到深夜才回,刘江浦不肯见他,让他白白等了三个多时辰。
杨敬桓探出了些分寸,这次的变故绝非来自刘江浦本人,这是刘江浦身后的人动怒了。
看来要我亲自跑一趟了。
对杨敬桓这次见面很重要,不仅关系着怒夫教在滑州的生存,还关系着刘江浦对怒夫教的态度。
杨敬桓深夜前往,一直等到天亮。
刘江浦在软烟泉,左右温软,双双入怀,一弹琵琶,一奏箫,一夜笙歌到天亮。
次日天明,杨敬桓回到州坛,给隋智送去了消息:“滑州已到险境,刘江浦置我等于不顾……”
隋智再度去了皇宫,把滑州情势一一奏报,并且再度说起了饕餮分身:“陛下,剿孽军已逼近雨陵城,若再无制止,真神外身恐为其所知!”
昭兴帝神情依旧凝重:“隋爱卿,朕已修书相劝,奈何贤春固执,不听朕言,爱卿若有良策,且去滑州从中斡旋。”
这是让隋智自己去解决问题。
隋智暗自咬咬牙,点了点头:“臣,遵旨!”
看隋智面带愤恨,昭兴帝又叮嘱隋智一句:“隋爱卿,剿孽军干系朝廷脸面,爱卿千万莫与贤春动起干戈。”
这是警告隋智,斡旋可以,但不能打。
这明显是在为难隋智,凭他的身份,如何能劝的住粱贤春?
回到府邸,隋智先给杨敬桓回信:“集结内道,痛击剿孽军,先争一胜!”
谈判,得有本钱!
隋智当天动身去了滑州,刚走了半日,昭兴帝在福宁殿中,看一个宫人正在躬身擦拭桉几,且掀了下衣,摸了一把,赞叹道:“何其肥白!”
昭兴帝近日对妃嫔失去了兴致,对一些身份低微的宫人倒颇为上心,每日差不多要临幸四五人。
皇宫之中的每一个宫人,无论身份高低,都是皇帝的女人,这位做杂役的宫女自然不敢抗拒,可没想到昭兴帝兴致甚好,几十回合间,竟然趴在宫人背上睡着了。
陈顺才只以为昭兴帝近日过于乏累,倒也没放在心上。
可这一觉从上午一直睡到深夜,昭兴帝一直没醒过来,陈顺才有些担心了,赶紧叫来医官诊治。
医官给皇帝灌服了一些醒神汤药,昭兴帝清醒了一夜,次日天明却又困乏起来。
他把陈顺才叫到身边,问道:“隋智走到何处了?”
陈顺才道:“他刚走一天一夜,若是不借助特殊手段,应该还离京城不远。”
昭兴帝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这厮心急如焚,想必已经到了滑州,他许是操控饕餮外身反噬于朕,朕才觉得如此乏困。”
陈顺才慌道:“那可如何是好!”
昭兴帝神色从容道:“你派出几名可靠的部下,去滑州盯住隋智的动向,倘若他真敢对朕不利,且让人先废了他半条人命!”
常德才立刻答应下来。
常德才的部下有这个本事吗?
他觉得有!
司礼监,四品宦官共有九人,陈顺才一口气派出了四个去滑州监视隋智。
四个四品,莫说半条人命,就是一条性命他也能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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