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你怎么就不明白?你是我解家最出色的弟子,只要你愿意断绝与那个魔头的联系,我就可以放心的将解家交付到你的手上。”
“老祖,非是五娘不知体恤家族,而是五娘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道理,至于家族,老祖还是交予其它人吧,弟子志不在此。”
玄光山解家,眼看着解五娘行走出去,长长的叹息声,从后山静室当中传出。
静室之内,一名老道负手而立不断思量着,却根本找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几年时间,解景良过得很不好。
因为他原以为自己交往到了一位正派俊杰,康慨豪迈潜力惊人,因此引到族地来交换秘法,对于这样的人物,解景良也乐得自家最出色的弟子拜入其门下,受其教导。
然而谁能想到,这位正派俊杰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位魔道大能:魔劫为天地所演化,是不会噼错人的,魔道修士有秘法有可能推迟甚至化解魔劫,但正派修士却不可能无中生有的创造魔劫,至少在紫府、金丹这个境界绝不可能。
“原本五娘是我最为看重的后人,待我百年之后是希望由她来执掌解家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说起来还是我害了她。”
“但无论怎么样,解家不能由她来执掌了。玄光山一域对于魔道的打压是没有外面那么强,但当今天下的形势终究是正道大兴。”
这样喃喃低语着,思量一个时辰后,解景良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解五娘拜师石毅道人的事,解景良自己是知道的,现在当然是秘而不宣。
然而解五娘性情执拗,还是认这份师承关系。
现在解景良已经绝不敢把解家传给她了,甚至还要好好观察,若是隐患实在太重的话,说不得就要在自己羽化前,彻底为家族剪除这个隐患。
在下定这个决心之后,已经四百多岁的解景良感到一阵的心力憔悴,紫府境修士的寿命就在四百多岁左右,更何况解景良年轻的时候修炼五毒烟岚法还受过一些暗伤,折损过一些寿元,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反噬全部都涌上来了。
“身为一名修士,衰弱至此,看到我的大限已经不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静室当中回过身来的解景良突然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一位异常年轻的青年道人,负手于法台旁正欣赏着石室内的风水布局。
“张……元烈老弟!”
解景良愣了愣,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来。
“哈哈哈哈,难得解道友还认我这个朋友,我还以为解道友这次见到了我,会第一时间法器相向。”
朗声轻笑,张烈回过身来,而后走向解景良。
见此,解景良的身躯先是绷紧,紧接着又完全放松下来。
“说起来,上一次探索秽云天,老朽这条性命都还是元烈老弟救下来的,若没有你,老朽也没有这十年清福可享,今日老弟若是想要取回,便还予你好了,只求看在与为兄的些许交情份上,莫要迁怒我解家全族。”
解景良这番话说得分外漂亮,可事实上他脑海中种种念头急转,分析过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根本道法五毒烟岚法已经交给对方了,最适手合用的法器天蛇幡现在也在对方手上,并且用出了在自己手上时根本就发挥不出的神通威力。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再以卵击石倒不如光棍一些。
可是,张烈却并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意思,而是扬手扔过来一个乾坤袋,解景良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
“这里面是白骨渊这些年积累的丹药、法器,于我来说并无用处,解兄拿去慢慢用吧。另外麻烦解兄为我调查一下无回崖极乐仙乡的那位罗夫人,查清楚她现在所在何地,我在此地潜修,有那位罗夫人消息后麻烦解兄通过五娘代为通知。”
说着,张烈一挥衣袍就刹那之间消失无踪了。
在张烈离去之后,解景良将自身神识探入手中的乾坤袋内,被里面的丹药与法器数量,骇得连退数步。
白骨渊的丹药虽然效力不俗,但大半都是以人为材炼制的,有其一利也必有其一害,玄光山的修士为求生存暂时顾不上这些,但是放在其它地方却是洗不干净的,很容易惹来祸端,法器也是类似的逻辑。
因此除灵石与少部分正常的灵物以外,白骨渊其它财物,于张烈并没有什么用处,太长时间滞留在手中只会让其渐渐失去价值,不如投资给解家,废物利用一下。
但对于本来就生存在玄光山的解家来说,这却是实打实的修炼资源,只要小心一些洗干净了,可以将解家的综合实力提升翻倍。
在张烈离开之后,解景良拿着那袋乾坤袋,站在静室当中许久,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却又觉得无比轻松了。
自从决心要与张烈断绝关系之后,解景良的心中就一直都觉得沉甸甸的,甚至觉得寿命都在缩短,但那又是最理智的选择。
现在又一次见到张烈,被对方扔给自己一代根本就无法拒绝的巨额财富,解景良最后还是放弃了与对方决裂的想法:心中如同卸下去一块大石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又可以多活好些年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当真是天要亡我解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与魔为伍者,绝大部分的结果都是死无全尸乃至形神俱灭,但就像有人修炼域外天魔道法,最后却可以明悟己道破关而出重获自由一样,终究是有一线遁去的生机。
虽然没有人知道,那是真的有人破劫而出,还是魔留给世人众生的饵,解景良只知道这饵实在是香甜无比甘美无比。
而另一边,张烈隐身居住于玄光山解家,又一次实证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在,满世界搜寻他的金丹真人钟岳,在返回玄光山后也根本不能想到,张烈自己居然先他一步返回这里了。
……
在玄光山解家稍作休整的时候,张烈调教着解五娘的剑艺。整理一身所学,同时梳理幡中藏剑,剑在幡中的实战法门。
夜色之下,山林之间。
一身道服劲装的解五娘,完全去掉了面纱,露出一张布满伤痕、毒纹厉鬼也似的脸庞。
在张烈的指点下,施展出一套诡异、刁钻、阴狠、毒辣、快绝的高明剑术。
在这套剑术当中,还有着幡剑并用、参以道法的种种变化,更加诡绝奇变,令人难以招架。
解五娘的身形冲天而起,驾驭五毒幡洒落大量灵气化生的五毒邪物,而在这些邪物攻击之间,锵然剑鸣,一道冷电似的剑光,惊雷闪电般的斩杀而出,攻向虚拟中的对手要害处。
“不错,不错。这套五毒剑诀五娘你虽然还没有完全练好,但是剑意却已经有所领悟了,这样剩下的修炼便是水磨功夫,一日复一日的攒功夫就可以了。”
“呼,还是师尊您教得好,我自幼修炼五毒烟岚法至今,还从未有过这般得心应手的感觉。”
解五娘满心狂喜地奔跑过来,心情振奋不已。
她身材窈窕,但是满脸的伤痕毒纹,在夜色下看起来骇人异常。
然而张烈上一世身处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美得丑得都见得多了,这一世潜心修炼多年,道心精纯,对于自己徒弟的容貌当然不会有什么介意。
他上一世时有一个同事,完成任务时被烈火焚身烧成重伤,他倒是有个漂亮妻子,在他被烧成重伤后,那个女人卷走他所有的钱跑了。那么美的女人,在张烈的眼中却比眼前的解五娘丑陋得多:你当然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狠毒到这个份上就过分了。
“呼,师尊,不过徒弟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就在这个时候,解五娘略有一些犹豫,欺欺艾艾地这样言道。
“不懂就问,我能教你的时间不多,你若是不好好把握的话,以后就得靠你自己去悟了。”
“师尊,据我所知,剑修一道不是专精贵纯?您教我解家的五毒剑诀,法诀厉害是厉害,但似乎与大道剑理并不相合啊?”
玄黄大世界有着很深的剑修底蕴,再加上解五娘的悟性非常不俗,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后,产生出这样的疑问也是正常的。
“世间大道无穷,并没有一定之定理,大道与歧途都是相对而言的,歧途若能走通,同样也可以成就大道,大道若是没有足够的坚定与意志行走下去,那也是歧途。”
“在我的认知当中,凡是没有修成剑心通玄气、纯修剑气的剑修,基本上都走上了孤道勇进,唯精唯纯,用心如一的道路,虽然这样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攀至极高的巅峰,但是孤道独行,终难久持。”
“当然,我的认知也并不一定是正确的,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适合我的认知未必就适合你,五娘,未来你想修炼到足够的高度,终究要有立身于自我,拥有契合这个世界的认知。”
张烈自身是修炼太昊金章,在道途之上永远都是高屋建瓴,进一望十,步步无错。
再加上自身的际遇,获得六阶血丹不断的补充元气,让张烈走上了神识、法力、法身,剑术、剑意甚至法器,互为匹配的相对平衡状态。
因此他这样修炼可以,但是其它修士照着他这样的体系来修炼的话,恐怕终其一生都很难有所成就。
“终我一生,能够修炼出师尊十之一二的道行,就非常满足了,我只要跟在师尊身后亦趋亦步的学,就好。”
一开始的时候,解五娘仅仅只是被张烈一身惊人的法力所慑服,哪怕在自家老祖的压迫下,也坚持拜张烈为师,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性情的偏激执拗。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教与学,解五娘在道法上颇为聪慧悟性不低,她越是修学就越是觉得眼前这位师尊渊深如海,高远如天,道行深厚得自己都不敢想象。
因此更加认定了张烈,只求自己此生能修出其十之一二的道行。
“师尊现在的境界,仅仅只是受限于年龄太轻,没有足够的时间积蓄法力罢了,否则的话,莫说金丹,便是元婴境界师尊也未必就无法修炼到,穷蝇之飞不过数步,附于骥尾而致千里。我若困于玄光山解家的话,此生道途金丹境界最高了,但若是跟随师尊,未来道途却是不可想象。”
就这样,解五娘与张烈一同相处了两个月,张烈在自身修炼之余,指点解五娘修炼道法剑术,他只讲道法剑意,不讲修炼细节,隐隐之间和他自己修炼太昊金章有些相似:
道法都已经教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去练吧,要是这样都练不出成就,那就说明算了吧。
教解五娘的过程,也是张烈整理自身所学的过程,同时因为吞噬了度过魔劫之时,天劫所洗炼出来的大量精纯灵气,哪怕仅仅只是稍作修炼,张烈也感到自己的一身法力,在急剧增长提升中。
如此两个月后,张烈的修炼也达到了突破紫府三层达到中期境界的关口。
闭关密室之内,法台之中。
随着阴阳五行法力的全力运转,极阴,极阳,两股法力火焰浮现于道人的双掌之上,渐渐交错充斥于整个闭关石室。
前一刻,整个石室当中还处于恍若幽冥地狱般的纯阴界域当中,再下一刻,大日东升,一股至为浩大至为精纯的纯阳界域浮现,这两道界域如轮,颠倒旋转变化无休。
“修炼到现在这个境界,我才明白为什么混元五行法力要兼修法体,因为若是法体修为不够的话,仅仅只是全力运转这两股极阴极阳法力,就会难以负荷承载,严重时甚至可能会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心神当中闪过这样的明悟之感,而后以年轻道人的身躯为中心,浮现升腾出五道火焰,道火,此乃五行之气凝聚成形。
“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纳气还真,证我混元……”
当阴阳,五行,这七股法力全部都运转到最极致境界的时候,神识法力运转之脉络已经复杂至极点,甚至就连以张烈此时的底蕴,都要将心神全部投入进去,以完善的推动气法之运行。
“有些不对的,以我之根基,突破一个小境界,当不至于如此困难。”
法台之上,张烈的肉身随着磅礴法力的运转,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膨胀与扭曲。
只是他肉身修炼得足够坚固,一时之间倒也无碍。
“是了,我一味贪取,血丹元气,魔劫灵气,只进不出,妄以己身吞天食地,却忘记自身的气量承载上限。”
“如此一来,法力运转自然晦涩,因为我的体内,已经被大量元气填充满了。”
法台之上,张烈的胸膛在这一刻犹如气球一般急剧膨胀起来,但是他的神情脸色却依然是一片的平静。
突然之间,探出手指在自己额头眉心处轻轻一划,一道金色的竖童,蓦然出现。
再下一刻,张烈将大量的魔劫灵气全部都导引进去。
昊天法目的容纳储量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彷佛上古传说中的归墟,再怎样巨大的能量,都可以填充进去无有穷尽。
紧接着,借着这次开启昊天法目的珍贵时机,张烈又观视自身,发现了许许多多的法身修炼不足之处。
他立刻又搬运体内的血丹元气,融入修炼这些经脉与窍穴,以求达到紫府境法身的最高顶点。
随着修炼的进行,漏洞缺陷的一点点修补,在张烈的神我审视当中,这具肉身渐渐证得混元,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呈现通体柔和之暗金……
恍恍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当张烈自然而然的醒转过来时,行功也自然而然的结束,他自己的一身法力,却已经彻底精进入紫府四层境界,并且醇厚无比,精纯灵动,运转由心。
“呼~~~”
张烈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皮,全身毛孔张开,腾起白气一片,凝而不散,笼罩整个法台四周。
就在这个时候,洞府之外有一道传音玉符飞入进来。
自身闭关修炼的洞府,只有自己的弟子解五娘有权利发送不被阻拦的传讯玉符,而在这一刻,张烈也隐隐知道玉符中的消息。
他伸手一招,接过后注入神识一看,其嘴唇不由得微微勾起:“总算是找到了。”
玉符当中记录的,是这段时间解家竭力搜寻的无回崖那位罗夫人的消息,本来她的那个女儿身上有着宙光金晶的线索,是张烈需要第一时间处理的事务,但是在解决“九幽真魔”独孤寒后。
张烈感应到自身第一次魔劫的即将到来,于是把这件事情一拖再拖,居然拖到今天,不过也因此消除了罗夫人的警惕,让这位魔道女修又一次有胆色跑出来售卖女儿。
“细细算来,这位夫人也真的福气不小,居然让她多活这么久的时间,也是时候去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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