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营。
“各营将士听着,张定国、张文秀、张能奇都已经归降,你们也都投降吧。
投降后,监国府会对众将领量才录用,给予官职;对士卒进行适当的整编,妥当安置。
愿意继续当兵且适合当兵的,可以为募营兵,每月都能从监国府领取军饷,绝不拖欠。
不愿当兵打仗的,监国府会安置为民,分发或佃给田地,绝对会给一条出路。
但要是冥顽不灵,继续反抗朝廷,与监国府为敌,就不要怪天火无情,落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白文选听到外面传来的洪亮喊话声,便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帐,抬头往天上看去。
只见三只人头大的铁鸟在天空中来回盘飞,反复传出那段洪亮的喊话声,不禁叹了口气。
他的亲兵头领见状问:“都督,我们要降吗?”
白文选一听,就知道他这位亲兵头领是想投降了,否则哪里会这么问?
怎么也该问句“该怎么办”吧?
最值得信任的亲兵头领都想投降,其余将官心里如何想的,心气又怎样,不问也知道。
再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那封张定国所写的书信,白文选便又叹了口气,道:“传令,准备投降。”
“是!”
亲兵头领闻言应了声,语气竟有种高兴的感觉。
这让白文选更感心酸落寞。
但想想好些将士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白文选便压下一些个人的情绪,嘱咐道:“一会儿都按将官军交代的办,不要弄出乱子来,明白吗?”
“明白!”
天上的三驾微型无人机在反复播放了十遍劝降的话后,又开始播放另一段话。
“各营若决定投降,就在营门前挂上白旗。稍后我们会一一派人来接洽,引导诸位归降。
为避免出现意外,请诸位先卸下盔甲,放下兵刃,准备好重新扎营需要的物品。”
随着这番话的反复播放,已经来到老营中的红娘子,便通过微型无人机配备的平板电脑,看到北大营仍完好的各个营盘陆续挂出了白旗。
同时,各营盘内的大西军将士也开始集中丢下兵刃、脱下盔甲,收拾扎营所需物品。
“不错。”红娘子满意点头,可随即又柳眉微皱,指向平板上某处,“这个营盘怎么还不挂白旗?还有这个也是。派两个人去问问,里面的营将怎么想的?”
“是!”
红娘子身边的亲兵队长闻言立马去安排了。
因为老营地处北大营中间,所以去问话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结果带来两个让红娘子、刘镇蕃等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一个营盘是因为找不到白布,营将又不知道变通,正在里面着急呢。
还有个营盘则只有几百人,是七月份才造反加入大西军的,首领是个憨憨农民,竟然脑子打错筋,想先问明白朝廷给什么官才愿意投降。
笑过后,红娘子便道:“前面那个营盘,带一面白旗去送给他们。
后面那个营盘,让刘总兵派五百步卒过去,问那个憨货到底降不降,不降就砍了他的脑袋示众!”
红娘子能成为一支农民军的首领,征战多年,带着队伍做大做强,可没有什么“妇人之仁”。
都到这一步了,那憨货竟然还想谈条件,在她看来就是找死。
如果其他营盘有样学样,那今天的招降就别想顺利进行。
所以,红娘子没有任何手软的想法。
结果,那个四川农民军首领倒也没憨到头,瞧见五百精兵来到营门前,啥话都不敢说,直接跪地投降。
眼见北大营招降之事进展顺利,红娘子便准备再前往西大营去看看。
就飞鹰队的监视画面看,昨夜的营啸结束后,最惨的并不是最先发生营啸的北大营,而是西大营。
不过,在前往西大营前,红娘子却是派人将白文选、马元利、王尚礼、张化龙这四位大西军的“都督”叫到了老营里。
白文选等人见了红娘子略微惊讶,显然没想到成都方面派出来负责招降之事的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将。
红娘子则开门见山地道:“俺是红娘子,原来是跟李自成的,如今则是监国麾下的总兵。”
四人对红娘子确实有所耳闻,于是一起抱拳行礼,“见过红总兵。”
红娘子摆摆手,道:“不必搞这些虚礼,俺叫你们四个过来,是想让你们安心。
监国对你们都有所耳闻,认可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们只要诚心归降,以后的前途不会差。
稍后我会去西大营,这边就由刘总兵负责。
你们四个是北大营最大的将领,要带着下面的人配合归降,别弄出什么乱子。明白吗?”
白文选四人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跟吃了颗定心丸般,放心许多。
于是一起大声应道:“我等明白!”
···
时间很快来到上午十点。
黎玉田来到承运殿。
“启禀监国,张文秀想即刻入城拜见监国,并看望张献忠”
大西军四大营都人数众多,收降容不得出差错,是个仔细活儿。
因此,北大营、西大营朱媺娖交给了刘镇蕃、红娘子。
东大营则由刘鳞长带着杨展过去办理。
负责南大营收降工作的同样是一文一武,即黎玉田和曹勋。
朱媺娖听取郝光明的建议,本意上是不愿大明的文官多接触军务的。
但如今欠缺人手,却也是顾不得了。
“南大营归降之事进展如何了?”朱媺娖问。
黎玉田道:“张文秀麾下精兵、敢战之兵都已在离南城墙一里至两里的地方重新扎营,剩下的一些杂兵动作慢些,但午时前应是能入驻新营。”
朱媺娖听了点头,道:“那就让张文秀进城吧。”
黎玉田犹豫了下,道:“他想带两个随从一起进城。”
郝光明通过手机听见这话,便在另一边笑道:“那两个随从里至少有一个是大夫。”
朱媺娖也是一笑,道:“让他带吧——他不就是为了这个才要急着进城的吗。”
黎玉田见朱媺娖瞬间就想明白刘文秀的真实目的,不禁暗暗佩服,当即躬身应道:“臣明白了。”
···
半个小时后。
刘文秀来到蜀王府,在承运殿见到了朱媺娖。
“降将张文秀参见监国!”微微一愣后,刘文秀就按照路上黎玉田教的,行跪拜稽首礼。
“平身。”
“谢监国。”
刘文秀才站起来,就听朱媺娖道:“你这么快觐见本宫,应是急着看望张献忠吧?
说来也是,他的病确实耽搁不得,你的带着大夫早些过去,除了你那两位兄弟的疑心,也好让人给他病,要是拖得时间太长彻底没救了。”
听到这番话,刘文秀立即明白,李定国、艾能奇对官府的不信任朱媺娖全都明白。
然而,朱媺娖不仅没恼怒,从中阻拦,反而说开了让他尽快带着大夫过去。
朱媺娖行事如此光明磊落,让刘文秀感到惭愧、汗颜的同时,又不禁为之折服。
刘文秀躬身抱拳,真诚地道:“多谢监国成全。”
“去吧。”
离开承运殿,刘文秀由亲卫军带着,很快就来到一座小院子,见到了李定国、艾能奇,以及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中的张献忠。
“义父!”
刘文秀也是从小就跟着张献忠的,见张献忠伤成这样,不禁悲呼一声,眼眶发红。
李定国却是将刘文秀拉到一边,低声问:“你军中大夫带来了吗?”
“两位都带来了。”
李定国又问道:“他们没离开你的视线和官府的人单独接触过吧?”
见李定国如此小心提防,刘文秀更觉公主行事磊落大气,先道了声“没有”,然后便忍不住道:“二哥,我觉得公主没想暗害义父,我们不必如此提防。”
“你见过公主了?”李定国皱眉问。
刘文秀道:“我既进了这府内,怎么可能不先拜见公主。”
说完,刘文秀便见李定国神色古怪。
他一想不禁恍然。
他是以降将身份进来的,自然被安排先拜见公主。
但老二、老四却都是以俘虏身份被抓进来的,怕是就未必见过公主了。
李定国虽然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却也没太在意,道:“算了,还是快让大夫给义父看病吧。”
“嗯。”
随即兄弟三人便看着两名军中大夫给张献忠看病。
这两人虽不是名医,但能被留在军秀带过来,医术自然也是可以的。
并且同样是一个擅长内科,一个擅长治疗金创等外伤。
结果,这两名大夫看完后都紧锁眉头,不说话。
“你们说话啊?我义父伤势到底怎样?”急性子的艾能奇见状忍不住露出凶相催问。
李定国则道:“何大夫、孙大夫若是看出些什么,还是尽快讲吧。”
刘文秀没催,只是看着两人。
善内科的何大夫道:“从脉象及口舌眼等方面看,大王虽有些虚弱,但身体目前尚无大碍。
只是有些许发热症状,应是外伤溃疡,以至产生了热毒。
至于说大王为何昏迷不醒,只可能是伤到了头部。”
李定国一听这话,便觉得先前齐元术、万成方大概真没骗他们,但还是压着后悔、羞愧等情绪,问:“能治吗?”
何大夫躬身道:“在下无能,还请将军恕罪。”
李定国听见这话,更加后悔,一时呆住。
刘文秀则皱着眉头问:“那何大夫知道有哪位大夫擅长治疗此症吗?”
何大夫苦笑,“头部病症自古以来便是难题,从未听闻有谁善于此道的。一般都是勉力而为,听天由命罢了。”
刘文秀还要再问,旁边的孙大夫却忍不住了,插话道:“三位将军还是不要想着大王为何昏迷不醒了,当前最紧要的是设法治好大王的烧伤,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大王活不了几日啊。”
“你说什么?!”艾能奇闻言一把抓住了孙大夫的衣襟。
“老四休要无礼!”李定国喝斥艾能奇。
刘文秀则是将孙大夫拉到一边,问:“孙大夫为何这么说,我义父的外伤很严重吗?”
孙大夫在大西军呆了有两三年,倒是习惯了艾能奇等武将的不礼貌,也懒得计较。
他叹道:“刘将军没听何大夫刚才说的吗?伤口已经溃疡产生热毒了。
依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到这了这一步,即便现在就全力医治,最终能挺过来的人也十不足一。”
李定国这时也回过神来,想到昨晚齐元术的话,便道:“如果是请比孙大夫更擅长治疗金创伤的人来治呢?”
孙大夫瞥向李定国,道:“李将军是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懂?老夫既说全力医治,意思就是请最擅长治疗此类外伤的大夫来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