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呢?驸马爷什么情况?”
听到由铜瘟和史英南不会被连累,秦近扬松了口气。
同时,他内心又想到一个人。
白泰空。
公主死了,用膝盖想都知道,驸马爷以后的日子不可能会好。
如果没有意外,白泰空的所有宅子、存银、产业,都会被皇宫的内库回收,毕竟驸马爷的一切财产,其实只属于公主一人。
别说财产,就连驸马这个人,也可以说是公主殿下的私人财产。
如果是太平盛世,或许白泰空还能留点银子过日子。但现在边军急缺粮饷,叛军时不时兴风作浪,天灾人祸,到处兵荒马乱,朝廷根本不可能放过这笔庞大财富。
白泰空的结局,大概率是被贬为庶民。
听说前朝有些极端情况,公主死了,驸马是要给公主殉葬的。
在前朝,家里大人吓唬不听话的熊孩子,就声称让孩子长大后去宫里当驸马,比狼来了都吓人。
好在本朝的开国皇帝有些良知,已经下令废除了殉葬制度。
世事无常啊。
好端端的公主,怎么突然就被杀了。
“驸马?这我还真不清楚!”
史英南摇摇头。
他想了想又道:“公主死了,驸马应该在宫里守孝吧。”
“听说刑部的侍郎纪守巷,也被皇帝连夜召唤回京。纪守巷可能会担任钦差,前往玉旨学宫调查公主被害的桉子。”
“我听老瞎子闲聊,说纪守巷可能会恨你。武双启趁着他离京空隙,将吴家摧毁,霸占了他刑部尚书的位置……人人都知道你和武双启关系好,也是摧毁吴家的关键人物,可能纪守巷会迁怒于你……说来也是不巧,你马上要去玉旨学宫,纪守巷却是钦差。”
“秦兄,朝堂险恶,不比咱们江湖儿女,你事事小心吧。我去迎接师傅,就先走一步,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知我……有空喝酒。”
史英南忧心忡忡,他甚至想劝秦近扬辞了这破官,回云东行省逍遥自在,何必在这皇都朝不保夕。可话到嘴边,他又没有说出口。
人各有志,或许秦兄有鸿鹄之志。
话音落下,他叹了口气,就匆匆跑远。
“是啊,还要守孝!”
秦近扬点点头。
想到纪守巷,他又苦笑一声。
前几天,秦近扬受邀,和尚书武双启闲聊了一会。
那时候,武双启就已经提示过秦近扬,日后一定要小心纪守巷,这个人心肠狭隘,肯定有怨气。
好在秦近扬马上要去玉旨学宫,和纪守巷也没有什么交集。
命运弄人,谁能想到,纪守巷成了调查公主遇刺桉的钦差。
又是麻烦事一桩。
想到宣锦公主的样子,秦近扬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虽然和宣锦公主不怎么熟,但毕竟有过一面之缘,对方还给过自己源心丹,出手大方豪迈。
风华正茂的一个公主,怎么突然就被杀了。
难过!
抛开杂念,秦近扬继续朝地牢走去。
宣锦公主的死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毕竟是皇帝最器重的公主,有人查桉,有人帮她复仇,自己除了缅怀一下,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
杀威殿。
秦近扬刚踏足进来,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罗猿虎这厮在笑。
不正常啊,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画面感。
“徒儿,你这段时间辛苦修炼,为师看在眼里,但却迟迟未能入门气血横练第一层。为师虽然嘴上责骂你,但心里也很急。”
“其实这段时间为师一直在想办法,其实以你的资质,只要打破第一层的桎梏,就可以扶摇直上,很快掌握到四十层。”
罗猿虎亲切的拍了拍秦近扬肩膀。
秦近扬皱着眉,他在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上,居然看到了慈祥和关爱。
喂……
大哥……
咱们玩玩而已,你不会认真了吧。
“多谢师傅关爱,徒儿感激涕零!那……师傅您想到对策了吗?”
秦近扬迫不及待问道。
“跟我来!”
罗猿虎一挥手,杀威殿角落出现一个向下的通道入口。
黑漆漆,阴森森,甚至有一股寒气再往上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
秦近扬第一次见这个入口,皱着眉打量着,满脸忐忑。
他心里清楚,这个入口是通向罗生刀的位置,但秦近扬还是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不必多问,随为师下来!”
罗猿虎摆了摆手,自顾自走到入口,直接下楼。
秦近扬望着熊一样的背影,故意磨蹭了几个呼吸,最后还是跟着罗猿虎走下楼梯。
真冷啊。
秦近扬下意识用真气护体。
罗猿虎这一次没有封自己的丹田,如果是普通人走进来,直接就冻僵了。
……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漆黑山洞。
山洞的最中央有幽幽鬼火,寒冷的源头,居然来自于火焰。
血色火焰照在脸上,让人有一种孤魂野鬼的虚无感。
在鬼火的中央,是一道又一道的血色锁链,锁链纵横交错,包裹着一柄通体暗红的长刀。
长刀突然颤抖,似乎是一条看到了贼的看门狗在躁动不安。
“师傅……这是?”
秦近扬指着罗生刀,明知故问。
“这把刀,是我罗家的传家宝贝……当然,也是你突破气血横练的关键。”
“你向前走十步!”
罗猿虎下令。
“多谢师傅!”
秦近扬的敲钟进度已经完成七成,剩下的三成异常顽固。罗生刀的凶念毕竟隔着一层土壤,秦近扬的速度已经很慢很慢。
现在好了……
自己瞌睡,罗猿虎递过来一个枕头。
如果能靠近罗生刀,最后的三成,一两天时间就可以结束。
罗猿虎堪称贴心暖宝宝了。
“不用谢,你别骂我就行了!”
见秦近扬走到指定位置,罗猿虎脸上的慈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阳怪气和嘲讽。
他举起手掌,朝着头顶虚空一握。
嗡!
封灵阵的气息从天而降,瞬间笼罩在秦近扬头顶。
今天来杀威殿,罗猿虎并没有让秦近扬踏上封灵阵,秦近扬以为,是为了对抗地窟里的寒气。
其实不是。
罗猿虎留着真气有大用。
今天清晨,罗猿虎成功突破。
只剩最后两层,直接抽罗势泽的真气足矣。
罗猿虎胜券在握,理论上自己已经掌握了妖封无双体的最终形态,距离扶摇直上九万里,只差最后一步。
而秦近扬的作用,是帮他彻底掌握罗生刀。
这一次罗猿虎可没有客气,近距离对抗罗生刀,会让秦近扬油尽灯枯,必要的时候,要直接献祭了他的生命。
对!
献祭生命。
秦近扬耍小聪明,屡次骗走罗猿虎的鹿麟。
而罗猿虎犹如钓鱼翁,却是要秦近扬的狗命。
……
“师傅……我有点难受……”
“师傅,封灵阵为什么会从头顶下来,以前不都在脚底吗?”
“师傅,快停一下,我不舒服。”
秦近扬浑身笼罩在封灵阵的光幕中,他想动动胳膊,可这层光幕仿佛是锁链一样,禁锢了他的一切。
这种禁锢,有种熟悉的感觉。
对了……
自己第一次以囚犯的身份来时,就是这种感觉。
秦近扬被束缚了。
唯一的区别,是束缚的力度比第一次强几十倍,甚至百倍。
“谁告诉过你,聚灵阵只能踏在上面才能起作用?”
“我的乖徒儿啊,你是真的蠢……为师给你介绍一下,你眼前这柄刀,叫罗生刀,是我罗家祖传的宝贝!但这宝贝性情凶虐,为师根本掌控不了。”
罗猿虎伸出手掌,试图触碰一下罗生刀。
稀里哗啦。
可惜,罗生刀抖动频率加速,罗猿虎吃痛,又收回手掌:
“想必这段时间你也有所感知,你还问过我,封灵阵底下是不是有什么凶物……对,凶物就是罗生刀。虽然你的气血天赋堪称是史上最蠢,但真气天赋却无与伦比,利用你的真气,罗生刀凶念被压制下去不少。”
“但还不够啊……为师有个仇敌,想要取出仇敌的心脏,没有罗生刀不行。”
罗猿虎又走到秦近扬身前,上下打量着这个乖徒儿:“所以,就委屈委屈你了。为师急功近利,只有强行抽取你的真元,才能加速压制罗生刀凶念,途中也会不小心抽走你的一些生机,都是无奈之举。”
“至于你最后是死,还是活……那就看为师的记性和心情了。”
“被禁锢的这些时间,你回忆回忆你的财产,回忆回忆你掌握的机缘……比如,你提升崔家子嗣根骨的方式,比如你骗走为师的鹿麟藏在何处,比如你在江湖混的时候,有没有大量银子。”
“为师以后要在朝堂混,需要银子铺路……这黑暗的朝廷,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罗猿虎叹了口气,还不忘怒骂朝廷黑暗。
无论是前朝,还是当朝,都是一个鸟样,没有银子,没音背景,简直让人绝望。
秦近扬身上是真的有宝。
就说让年轻人晋升根骨这一项机缘,就足以让不少大员欠自己人情了。
“师傅,你……”
秦近扬红着眼,仿佛遭受了史诗级地震的冲击,身躯左摇右摆,疯狂冲击着封灵阵。
可惜,徒劳无功。
“别挣扎了,你身上的禁锢,是地牢里最高等级,比前几天禁锢吴知谦还要坚固……你小子比较狡猾,也很贼,为了罗生刀的安全,为师可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你就安心回忆吧,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但你手里的机缘,可以保你不死。”
罗猿虎一本正经,此时此刻的他,脸上居然真的有了些当师傅的耐心。
“呸……”
“我让尚书大人杀了你,我让太子殿下杀了你。”
秦近扬表情愤怒,破口大骂,憋的脸红脖子粗。
可他内心却一阵喜悦。
应该是封灵阵禁锢的原因,再加上近距离对抗罗生刀,自己第三次洗钟的进度在疯长。
“唉,你平时挺机灵,今天怎么就这么笨呢……终究也只是些小聪明。”
“其实你根本没什么机会复仇,因为我连你的死因都想好了……迹风窟罗势泽越狱,我徒儿北鹰飞将舍身诛杀叛军逃犯,结果不慎战死……我拼死去救徒儿,最终只救回一具尸体。”
罗猿虎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秦近扬:“你没有亲人后代,我是你在官府里唯一的师傅。”
“如果我再立个功,你这北鹰飞将的名号,或许我都有机会继承。”
“我罗猿虎如果能以将军的身份踏上战场,那才是建功立业的起始……嘿嘿嘿,徒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罗猿虎一颗心都有些激动。
如果能拿到北鹰飞将这个爵位,自己可谓一步登天,可以少走很多很多的弯路。
这段时间秦近扬天天往地牢跑,罗猿虎也暗中派人前往皇都各大茶馆,不断宣扬自己和秦近扬的师徒之情。
在银子加持的宣传攻势下,罗猿虎和秦近扬一见如故,早已经是亲如父子的师徒,京城各大茶楼都在宣传那些师徒情深的事迹。
“狼子野心,你卑鄙无耻!”
秦近扬一口痰吐出去。
罗猿虎这个畜生,狗熊的身体,可脑子却有一点。
难怪皇都的茶馆里突然传出不少传说故事,说自己和罗猿虎一见如故,是亲如父子的师徒。
秦近扬知道是罗猿虎的舆论手段。
他最开始他想不通,本来这手段应该自己施展才对。
现在明白了。
这畜生再下一盘大棋,除了自己这条小命,居然还敢觊觎北鹰飞将的爵位。
厉害!
厉害!
“卑鄙?呵呵呵……年轻人,你终究还是太嫩。”
“卑鄙无耻在朝堂,根本就不是骂人,反而是对一个人的褒奖……为师谢谢你的夸奖。”
“乖乖等死吧,为师先走一步!”
又仔细检查了好几次封灵阵,罗猿虎转身离开地窖。
……
地牢里的狱卒来来往往,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碌。
突然,有个熊一样的人影缓缓走来。
莫名的压迫感从天而降,狱卒们茫然的盯着门口。
“典……典狱长!”
其余狱卒还在愣神,有个统领目瞪口呆。
“拜见典狱长大人!”
回过神来后,统领一熘烟跑过去,急忙跪拜。
“拜见典狱长!”
“拜见典狱长!”
几个呼吸之后,其他狱卒才回过神来款,纷纷跟着统领跪拜。
要知道,典狱长平时坐镇杀威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自来过地牢深处,别说新来的狱卒,就连一些老狱卒,都很少亲眼见到典狱长。
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响起,那群皮包骨头的囚犯,也在驱逐下稀稀拉拉跪下。
“典狱长大人……典狱长大人……我委屈啊……求您给我做主啊……”
就在这时候,囚犯中有个人鬼叫一声,疯了一样冲向罗猿虎。
全场大惊。
狱卒们都是下跪的姿势,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眨眼时间,囚犯已经跑到罗猿虎身前。
“典狱长大人,我委屈啊!”
是任麻国。
没有陈近义庇护,再加上最近秦近扬老去杀威殿,罗猿虎也没有召见他,他日子过的苦啊。
得挖矿,得搬石头,还吃不饱饭……还被其他囚犯欺负……
前所未有的委屈。
他又一脸怨毒的盯着三个统领和那群狱卒。
等着。
你们这群畜生,都给我等着。
典狱长最宠爱我,如果知道我受这样的委屈,肯定责罚你们。
让你们再欺负我。
……
啪!
……
罗猿虎捏住任麻国的头颅,仿佛拎一只鸡一样,把他拎起来。
“你是要越狱吗?越狱者,杀无赦!”
卡察。
罗猿虎语气不急不缓,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但随着一声骨骼脆响,那只蒲扇一样的手掌,轻描澹写捏碎了一颗头颅。
对。
血液顺着指缝流淌下来,任麻国身体剧烈抖动了几下,随后就没有了声息,而他的脑袋,已经变了形,早就看不清是人的模样。
……
噗通!
……
罗猿虎轻轻把尸体丢开,随意擦拭了手掌。
全场鸦雀无声。
就连三个统领都口干舌燥,双腿剧烈颤抖。
如此果断。
如果狠辣。
不愧是恶鬼都害怕的典狱长。
要知道,任麻国毕竟陪伴了典狱长很久啊。
此人,根本无心,所以无情。
“把所有囚犯都转移到一个牢房里,严加看管吴家罪犯,特别是吴知谦,千万别让他死了。”
“迹风窟外,任何人不允许过来。”
留下命令后,罗猿虎一步步朝迹风窟走去。
稀里哗啦。
统领们听到命令,立刻开始转移罪犯。
隶属于杀威殿的狱卒们也齐齐出动,很快就肃清了迹风窟外的空地。
……
囚犯们被挤在一间逼仄的牢房。
狱卒们也拥挤在一起,远远眺望着迹风窟外那座山一样的身躯。
他们想不通,典狱长去迹风窟干什么。
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如果有罪犯发出声响,立刻就会得到一鞭子。
地牢里落针可闻,安静的可怕。
……
“堂兄,出来吧!我知道迹风窟关不住你。你之所以被捆在这里,无非就是找一个机会杀我。”
“我来了,如果你有本事,就来杀了我”
罗猿虎突然笑了笑,竟然恭恭敬敬朝着迹风窟抱拳。
“呵呵……堂兄?罗家杂脉,你也配叫我堂兄?”
很快,迹风窟里有声音响起。
下一息,远处的狱卒们魂飞魄散。
伴随着锁链蹦断的声音响起,居然有个披头散发的魁梧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罗势泽。
是地牢里最穷凶极恶,最危险的头号罪犯。
他明明被锁在黑石之上,身上到处被锁链洞穿,那些锁链根根都有手腕粗细。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可以自己走出来。
如此说来,这罪犯一直都可以走出来。
后怕。
一群狱卒衙役冷汗直流,各个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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