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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红茶可以吗?”
“不可以。”
“那就只有绿茶了。”真实造物主随口说道,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后还故意拱火,“你怎么不喝?”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人型生物抬眼看了祂两秒:“同类对比一下,你会想喝动物的血肉皮肤泡出来的一杯热血水吗?你不如给我一瓶伏特加。”
“树还能喝酒精?”真实造物主大惊失色,“如果有的话赶紧给我也来两瓶!”
“那我建议你直接去喝工业酒精。”
衰败君王单手拿起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子,吹了吹滚热的茶水,动作熟练,姿势和神态都像极了公园里的遛弯散步看下棋的老大爷。祂看上去三十来岁,却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苍老气息。
在真实造物主震惊的注视下,祂若无其事地吨吨吨了几口“动物的血肉皮肤泡出的热血水”,顺便咂了咂嘴:“很意外?植物之间也是有捕食关系的,它们又不是我的同类,同类我也能吃得下去。”
真实造物主露出很感兴趣的眼神,每当聊到祂的原生文明时祂总是格外有精神。但衰败君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做多停留,祂用双手捧着搪瓷缸子,通过掌心汲取着茶水的热量,斗篷下的根须安逸地盘曲起来。
“下午茶整点紫皮糖?我还想要芝士蛋糕。”
“可以。”祂又喝了一大口绿茶,“我看到梅迪奇今早献给你的花束了,刚从我花园里刨的。”
“啊这……那我让祂种回去?”
“我已经把祂种下去了,太阳落山之前不放祂出来,既然拔了我的花,那就来当我的花。”
衰败君王放下搪瓷缸子,细数梅迪奇的罪孽:“伟大的红天使已经给极光会增加了负五百镑以上的光辉成绩,具体表现为在人事部面试别人的时候和自己吵架然后开始左右互搏打坏设施,去参加慈善活动的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然后在左右互搏的时候打坏设施。我说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看着下水道,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老有人夜行,然后祂在左右互搏的时候把下水道炸坏了至少二百米,好悬没炸坏煤气管道让全贝克兰德升天。蒸汽教堂现在还在寻找该恐怖分子。”
“……真不愧是我的战争天使,果然祂来了刀兵也就来了。”真实造物主顾左右而言他,俨然是人性十足但武德不够充沛,“你有什么高见?”
“道歉。赔钱。要么立刻让法布提或者被缚之神出现在我的餐桌上。”外神说,“这庄园还是我买的,你把这当新据点总得交个房租。还有,请不要在我们的赌博出现结果之前做一些额外的毫无意义的举动,我讨厌你,讨厌地球,也讨厌所有的神。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请不要打破我们现在貌合神离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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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0镑,真是让人肉痛啊,我攒了这么久,还不到1000镑的……不过,“亵渎之牌”是无价之宝,拿钱都换不到,“正义”小姐在这件事情里的贡献也绝对值这个价……
还好,都是从她欠我的里面扣,稍微减轻了一些压力,以后要是遇上阿兹克先生,我就用高序列的配方支付那15000镑属于“眷者”的报酬……其他的“亵渎之牌”不知道又被伪装成了什么样子,按照大帝的性格,应该都挺出人意料的吧……克莱恩结束回应,望着宫殿外面的灰雾海洋,无声感叹了几句。
谨慎为重,他暂时将那张“黑皇帝”牌留在了灰雾之上,留在了“愚者”座椅正对着的青铜长桌表面,同样的,还有阿兹克铜哨。
等返回现实世界,他又举行仪式,自己召唤自己,把“万能钥匙”这迷路与倒霉的结合体,这负面影响看似不大,可真要遇到严重情况却可能要命的封印物,丢到了灰雾之上,打算没事不用它。
“万能钥匙”仅仅是一个刚晋升序列9的倒霉家伙的遗物,竟然有这种中序列非凡者都无法削弱的负面影响……看来那位“学徒”当时的失控,有额外的因素啊,于是有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克莱恩用变凉了不少的水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走出了盥洗室,到楼下享用起顺路买回来的玉米薄饼,这是费内波特王国高原地区的特色,又脆又香又甜。
吃饱喝足,他又推敲了一下昨晚的经历,看是否有遗留线索给别人:“即使拿着‘万能钥匙’,如果本身不是非凡者,也不可能在一个恶魔的手下逃脱,当时那位神秘又强大的贝尔纳黛女士肯定确认了我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我也没想过能隐瞒这点。”
“她没有把我抓走,说明她要么是对野生非凡者有一定好感的官方人员,要么就不属于三大教会不属于军方。嗯,我倾向于后一点,前者大概率会没收‘万能钥匙’,哎,我当时都有点绝望了,还以为会被抓走从此人间蒸发。谁知道,她就那样走了。更好的是,多亏我出门之前做了和上午不一样的细致伪装,她没有注意到我就是罗塞尔展览上被她瞟了一眼就直接眩晕到差点呕吐的不起眼的人。”
“那条恶魔犬应该已经不需要我担心了,碰上了爱德华先生,小恶魔见大恶魔。”
“至于博物馆内的事情,他们要找特殊的灵体,奇怪的存在,和我夏洛克.莫里亚蒂有什么关系?”克莱恩自我调侃了一句,内心愈发地安定。
当然,他敢于回家,也是事先占卜过的,就像他不害怕博物馆内有完全无法解决的陷阱一样。
呼,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今天做什么呢?练习非凡能力,顺便去克拉格俱乐部蹭吃的?嗯,不知道恶魔犬后来怎么样了,教会和官方会不会继续追查?要不要再写封信给艾辛格.斯坦顿,稍微提示一下?
思绪翻滚间,克莱恩听见外面有人靠近又远离。又有信?他疑惑开门,果然看见信报箱里躺着一封信。
这封信来自艾辛格·斯坦顿。
回到屋内,克莱恩用拆信刀拆开信封,将大侦探给自己的信件仔细阅读了一遍。艾辛格在信件中先是报了喜,说在克莱恩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重要线索,但是没有明确地写明嫌疑犯的信息,反而含糊地提到了一条主人死于黑帮火并的凶残黑狗。似乎在怀疑夏洛克也是非凡者,并且已经提前洞悉了连环杀人案的真相。
克莱恩安心下来,给艾辛格回了信。看来这件事情也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等着收钱就可以。
恶魔犬的赏金有两千镑,自己无论如何也能分到一些。但如果自己没猜错,让恶魔犬真正落网的决定性力量应该是爱德华·沃恩,自己拿赏金似乎有些受之有愧,或许应该通知一下对方,或许把自己得到的赏金分一些给对方。至于天使看不看的上这些庸俗的金钱就是另一回事了,至于爱德华有能力却没有主动将恶魔犬缉拿,反而放任它在贝克兰德夺去了数十条人命这件事,克莱恩选择性地忽略了。
克莱恩已经想好了今天的安排,在非凡者聚会没法召开,买不到相应物品的情况下,他突然空闲了下来,短暂竟不需要再忙碌。
“上午去克拉格俱乐部,练枪,练非凡能力,并在那里用午餐,接着找家较好的马戏团,观摩下魔术师的表演,看能不能得到点灵感。”他掏出金壳怀表看了一眼,心情不错地登上了公共马车。
在克拉格俱乐部,克莱恩碰到了对他抱怨最近的运气太过糟糕,寻求一些神秘学帮助的艾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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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死死地盯着眼前哭丧着脸的男人。
办公室内,所有人都听到她不带感情地开口:“你把布莱克医生出卖给了风暴教会?”
“他救过你的命!你全家人的命!”
“你摔断了腿躺在家里,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只能等着饿死的时候,是他免费医治你的!”
“你怎么敢!”
她一声声喝问犀利无比,转瞬间就击溃了男人的心里防线。男人脸上最后那点惺惺作态的愧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双腿发软,战战兢兢地为自己狡辩:“我,我那也是不得已!我是伟大的风暴之主的信徒,但是教会的牧师大人们居然来我家排查异常分子!肯定是别人举报我!是别人觉得我腿断了肯定治不好,所以才觉得我有问题!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另外半边屋子里的人举报的,他们嫉妒我赚的多!这不是我的错,不,不,我错了,我错了玛利亚小姐,我的儿子才五岁,我……”
“闭嘴。”
“教会里的人告诉我,检举属实,可以得到20镑悬赏,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
玛利亚不对他的哭诉有任何回应:“你为了私利出卖恩人,没有恩义。你想要改名换姓搬家逃避责任,没有道德……我们不会再给予你任何援助,要么离开东区,要么花光20镑之后饿死在这里。”
“不,玛利亚小姐!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男人大惊失色,伸手要去抓玛利亚的衣服:“我的儿子才五岁,妻子刚刚失业,我不能没有工作!”
“可怜的布莱克医生,当年居然救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玛利亚嫌恶地躲开他的手,吝啬于再多给他一个眼神。其他几人见谈话结束,沉默着走上前去,将瘫倒在地仍然哀求不止的男人架了出去。玛利亚攥紧拳头,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对着某个地方挥出去砸烂某些东西的欲望,压抑片刻后这激烈的情绪就转化成了无奈。她的眼睛看着别处,明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出声:“真的没办法救他了吗……”
“他是我们东区唯一一个愿意救治工人的医生!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治疗牧师!”
“玛利亚小姐,没有办法了。”站在门边的一位深蓝色头发的男士沉痛地开口,“求助我们也没有用,现在极光会的方针是收缩势力、暗中扩大慈善活动范围,如果是小风暴教堂也就罢了,但他被抓到了圣风大教堂……没人有权力动用这么多力量!”
“所以,我们只能放弃他了是吗?”
长久的寂静。
久到办公室内的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无声地推门离去,只剩下玛利亚一人。又过了很久,太阳逐渐落山,天空暗了下来,她在越发黑暗的房间中沉默了。
“玛利亚小姐。”阿德米索尔敲门进来,点起一支蜡烛,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卡平那边又来人了。”
玛利亚的手臂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愤怒的血丝。
“让他滚回去,不滚就把手指留下。”她慢慢地直起上半身,再度披上了自己数年时间养出的严肃又残忍的气质,她的声音充满不容拒绝的威严,“我建立慈善学校不是为他们这些恶心的蛆虫服务的,我不会出卖我的任何一个姑娘或孩子,除非我死了!”
阿德米索尔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将蜡烛和烛台留下。
玛利亚深深地吸了口气,时间和形势不容她再多愁善感。自从决定投身慈善活动、追寻首领的脚步开始,她已经无数次无数次遇到这样无能为力的情况。没有钱,没有力量,没有能用的上的人脉,没有话语权……无法让孩子们得到更好一点的教育,只能让慈善医院中的重症病人们在梦中安乐死,济贫院已经无法再增加哪怕一张床位,哪怕知道拐卖少女的罪魁祸首也不能让他们得到惩罚……但她永远不能习惯这绝望和挫败感。
倘若把自己的灵魂卖给另一位首领,能够获得多少力量?能够再多救几个人?
我太弱小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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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地知两个邪神你知我知的赌约,赌这个世界的命运,和人类的选择。
*巡礼教派的教义是「生命是积攒痛苦与幸福的巡礼,生命是从生到死的旅途」。不要忍受活着的痛苦,不要期待死后的幸福,要珍惜活着的时光,用自己的双手带来美好。生命痛苦与幸福并存,而两位首领则更是代表着普世意义上最直观的善与恶。秩序善的理查,混沌恶的爱德华,祂们也象征着教派内部的现状:劣币驱逐良币,为工人着想的工厂被挤垮,善良的人因善良而无法生存下去。为了行善,他们必须学会变得残忍,冷酷,甚至邪恶。
这似乎本末倒置了,但正是可悲的真实。
众人被理查的人格魅力吸引,凝聚在一起,但当他们遭遇到无法抗拒的暴力,或者被世俗狠狠地折磨到身心疲惫之后,天使自身难保,信念被现实压垮,另一位首领(恶魔)就成为了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