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触及的掌心，动摇的内心
泉悠月悠悠醒转时，房门外同时传来说话声与食物的香味。
花费了好几秒，少女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处境。
“我昨天怎么……怎么就那样睡着了？那个家伙，名冢彦呢？”女孩在穿上坐起身，看着身上宽大不合身的衣服，神情有些困惑。
她的脑海中闪过零碎的几幅画面。
黑暗的房间中，有人为她盖上毯子，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重新闭上眼睛。
虽然说以少女的处境，遇到类似的情况，第一时间应该是警戒害怕，可在眼前这个房间里，少女却没有类似的想法。
“是他吧，那个可恶的家伙……”女孩轻轻捏着落在腿上的薄毯，语气有些飘忽不定。
一夜过去，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后，女孩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昨晚的事情上。
虽然心中还有些委屈，可她明白，将这些情绪一股脑推给名冢彦、一股脑怪罪在名冢彦身上并不对。
冰室侑是他的青梅竹马，那他背着冰室侑……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想到这里，女孩的眸光黯淡了些。
反正现在的她也没有人会关心了，等过完这七天，再想之后应该怎么办吧……
下床穿鞋，走到门前打开，女孩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声音，“冰室同学……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搅在一起的，它们的区别那么大，不应该啊？”
“名冢君的动作有点快，我没有分辨清。”冰室侑清冷的声音中有些愧疚，“父亲当时不让我帮忙准备早饭，原来是这个原因……”
“冰室同学不用那么自责，帮我把这些东西端出去吧？”名冢彦迅速转换了话题，显然不想给女孩愧疚的机会。
泉悠月刚才还有些黯然的情绪，在两人平常的对话中被悄然扫清。
是啊……逃出来的时候，爸爸还让人告诉她，一定要以自己为先，好好活下去。
少女不再犹豫，迈步走向厨房。
“早，泉小姐。”冰室侑端着两个盘子，表情既没有亲近，也没有疏远。
“早上好，冰室同学。”泉悠月稍显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冰室同学是在和……和他准备早饭吗？”
少女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既没有用“桑”来称呼名冢彦，也没有直呼其名。
“名冢君？是的。”冰室侑轻轻点头，将盘子放在餐桌上，“泉小姐要来一起吃吗？”
“欸？我可以吗？”刚想转身去客厅枯坐，想想白天应该干什么的女孩，想法一下就被冰室侑的邀请打散。
“那个，他……不反对？”泉悠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泉小姐是觉得我会把你排除在外？”走出厨房的名冢彦刚好听到少女的疑问。
“我没有，只是……只是……”少女微微低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好。
“这样，泉小姐，先问你一件事情。”名冢彦叹了口气，继续主动开口。
“什么？”泉悠月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泉小姐应该是高校生吧？”
“嗯。”
“那叫我名冢同学就可以了……不用在名冢彦和名冢桑这两个称呼里选择那么久，连我听了都着急。”名冢彦的话语里有些笑意。
“我没有！”少女用稍显急促的话语回答了他。
“好了好了，这只是一个提议，泉小姐采纳不采纳都可以。”名冢彦摆了摆手，“但是在吃早饭之前，还有两件事情。”
泉悠月看着忽然正经的名冢彦，心中忐忑。
“第一件事，关于浴室，昨天我没来得及修，今天会叫人来修。不过那个时候我应该在睡觉，接待维修工人的事情……”
“我会负责的。”冰室侑主动开口，将名冢彦和泉悠月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泉小姐现在，并不适合被别人看见。”
“那就拜托冰室同学了……”名冢彦轻笑一声，“那么，第二件事。”
“是要我交早饭钱吗？可之前名冢彦你不是已经说过，只要给一万円就足够了吗？”似乎连想到了什么，少女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接连而出。
名冢彦愣了愣。
他看了看身边的冰室侑，再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泉悠月，笑出声来。
“如果我真的这么说，泉小姐会怎么样？”片刻之后，忍住笑声的他看着少女，眸中笑意盈然。
他好像真的……真的有点帅……可之前一直觉得只是有点，为什么笑的时候会这么……
呸呸呸，这家伙不配！明明之前还想搜刮我的钱，现在只是笑一下就要被瓦解防线，泉悠月你也太容易被搞定了！
少女略低下头，掩饰住心中波动。
“我不知道……或许会打你几下？”食物的香味扑入鼻中，女孩抬起头，看着名冢彦，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如果你真的是那样的人……那我也就……也就认了吧。”
“这可不像泉小姐应该做出的反应啊……”名冢彦看着少女，有些惊讶，“之前不是还斗志昂扬地和我拌嘴，抨击我来着，怎么现在就变成待宰羔羊了？”
“随便你说什么。”少女转过身，声音有些闷闷的，“反正七天之后，我和你们就没有关系了。”
名冢彦站在原地，看见阳光照进窗户，照射在女孩身前地地面上，却没有照射在女孩的身体上。
她的背影娇小，甚至有些瘦弱。
“七天之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他向前迈出一步，绕到少女的正面，“但现在……抬起头，泉小姐。”
“嗯？”少女迷茫抬头，微微仰视着眼前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年。
“首先，不要怕晒黑，站到太阳下来。”名冢彦伸出手，搭住女孩的肩膀，将她带到阳光下。
“欸？”猝不及防下，泉悠月只能顺着他的动作做。
“其次……”名冢彦伸手进口袋，拿出一样东西，“泉小姐应该记得这是什么吧？”
“我的……我的福泽谕吉……”少女双手并拢，捂住自己的鼻子与嘴巴。
纸币磨损后的样子，上面的编号，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下一秒，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从名冢彦手中拿回这一万円，却迟疑在了原地。
“怎么了，泉小姐，为什么不拿？“名冢彦看着她，嘴角是淡淡的笑容。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名冢彦。”少女打量着他的双眸，试图找到些什么证据。
可里面只有让人温暖的情绪。
“没有阴谋。”名冢彦竖起一根手指，语气正经，“但话先说在前面，我把这张福泽谕吉给了泉小姐，泉小姐可要把当时换过来的钱给我。
“不然的话，就是泉小姐从我这里无成本赚钱……那样的亏本买卖，我可不会做。”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名冢彦你善心发作，要给我发钱了。”女孩轻声嘟囔了一句，从名冢彦摊开的手掌中，取到了那张福泽谕吉。
她有些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名冢彦温暖的掌心。
少女触电般收回右手。
“好了，钱泉小姐之后再给我，现在先吃饭。”名冢彦伸了个懒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回到饭桌前，“关东煮、饭团、面包、煎蛋、还有点水果……怎么都该算是相当丰盛了吧？”
“嗯。”泉悠月右手紧握着纸币，轻轻应声。
冰室侑静静看着两人，许久没有出声。
……
名冢彦再次醒来的时候，桌子上的时钟显示着「16：37」。
“嗯，八点不到回来，吃饭早饭又磨蹭了一会儿……大概睡了八个小时不到点的样子？”算了算时间，名冢彦躺在床上，一时间不是很想动弹，“睡是睡得差不多了，可自由时间真是少得可怜。”
确实少得可怜，起床以后要准备吃的，要看看是不是有杂事要处理，等时间差不多，就又要赶去便利店。
还好私立理心一开学之后，名冢彦就不会再值夜班，也不再会是这个作息，否则他一定会崩溃。
“落日西沉前，皎月已东升……”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名冢彦已经清醒，自然也没有必要按捺自己的好奇心，翻身下床，推开大门。
歌声变得清晰起来。
顺着声音的方向，名冢彦来到客厅，看见泉悠月正双膝跪在沙发上，手则放在沙发背上，望着窗户的方向。
刚才的歌声，正是从少女唱出的。
想了想，名冢彦没有开口，静静等待歌曲的结束。
悠扬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歌唱的人投入，倾听的人静默。
直到泉悠月唱完歌曲，转过身来。
名冢彦的身影落入少女的视线中，让她吓了一跳。
“名冢……彦，你醒了？”
“泉小姐以为我会睡到几点？”名冢彦看着女孩身上的衣物。
不再是那件宽大的衬衫，而是相对更合身的裙子——说相对合身，也是因为裙子看上去仍旧有些拖沓。
“我还以为你会睡到六点钟，和昨天差不多。”在名冢彦的注视下，泉悠月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昨天要不是泉小姐，我想我也最多睡到五点钟。”名冢彦笑出声来，走到沙发边，同样望向窗外。
沐浴过后的清香从少女身上散出，钻入他的鼻中。
“下午的时候，维修工人来过了。”泉悠月没有接他的话题。
“所以，泉小姐就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然后问冰室同学借了衣服？”名冢彦尽情吸了口气，“比起之前，泉小姐身上的味道可好闻太多了。”
“名冢彦！”泉悠月有些羞窘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要不是那些人一直在追我，我怎么会是昨天那个样子！”
名冢彦沉默片刻。
夕阳落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看上去一边深刻，一边分明。
没有听到他再开口，泉悠月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
这个家伙，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说起来，这家伙的侧脸还挺好看的……
“泉小姐。”名冢彦突然开口，打断泉悠月的胡思乱想。
“怎……怎么了？”以为自己心思被察觉的泉悠月有些慌乱。
“在被那些人追之前，或者说在还不用考虑躲避他们的时候，你有什么……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少女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名冢彦叹了口气，“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可我不觉得泉小姐像是会主动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的人。”
他很确定，以泉悠月的性格，只可能是被卷入，而不可能是主动做出什么，才引来这些后果。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才会引来那些大概率是黑道中人的追索？
女孩沉默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夕阳温柔地照抚着她手背上白皙细嫩的肌肤。
“泉小姐？”名冢彦试探问道。
“如果不是名冢彦你提起这件事情，我都快忘了到底想做些什么。”少女抬起头，望着夕阳，语气有些飘忽，“逃跑的路上，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
怎么躲避，怎么过夜，怎么找到吃的。
这些问题，已经足够让女孩的其它想法沉入心底。
“我以为，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泉小姐至少可以想些开心的事情。”名冢彦侧过身体，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少女。
少女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向他。
名冢彦长叹出声。
“那么，换一件事情，我刚刚忘记问的。”
“什么？”女孩的语气仍旧有些低落。
“泉小姐喜欢唱歌？”
少女抬头看向他，似乎想要确认些什么，“你……你全听到了？”
“当然，而且很好听……”他拖了个长音，“我猜，泉小姐想做的事情，或许是成为歌手？”
“你就这么想了解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女孩轻咬嘴唇，“明明我就是个无关之人。”
“每个人都有让人关心的价值，至少我觉得看着泉小姐在我身边一直心情低落，我不是很开心。”
“奇怪的理由。”少女轻捏裙摆，“名冢彦，你真的……真的很奇怪。”
“发掘之后，每个人都会有奇怪的地方。”名冢彦笑着摇头，“只是看泉小姐，你能不能接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