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彭!”
法阵当场告破,露出了盘所在血河之上的五百比丘,这五百比丘的气机与法阵相融,随着法阵的破碎,便一个个口喷血液。
它们同样是邪异魔种,喷出的血液污秽不堪,落在地上,更是将石板都腐化了一些,直“嗤嗤”地冒着白烟。
尽管如此,它们却没有苏醒过来,反而颤颤巍巍地重新双手合十,继续口诵魔音,欲要重新维持法阵结界。
周玄以道童观之,只见这五百比丘就像是一根根肉瘤触须一样寄生在白桃凶巢之内,它们像水蛭一样麻痹地脉灵气,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天地之力,将其化为白桃凶巢的养料。
而整个法阵结界,其实并不是像玻璃罩一样盖在地面之上的,而是一整个球形法阵,连着部分大地一起收束。
整个法阵内部,宛如一个迷你的诡道世界,周玄岂会想不明白,这白桃凶巢,就是冥罗法身蚕食十地的其中一个小分矿!
那五百比丘,就像魔兽里不死族的侍僧一样,能够将地脉风水与天地之力往诡道世界转化,一旦被它们养成气候,踏上发育正轨,那么对于整个十地都将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如今,法阵被毁,等同于侍僧被打断施法,转化过程勐然停滞。
眼见五百比丘还想卷土重来,周玄冷笑一声,五指一抓,像拔草一样将这五百比丘从白桃凶巢之内拔起。
“呲呲呲……”五百比丘与地脉之间,竟然已经生长出了无数根触手一样的血丝,随着周玄的蛮力硬拔,血丝被拉伸地笔直,下一刻,血丝接连断裂,空气之中响起了一连串鞭炮齐鸣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
污血化作血雾,肉眼可及地往城镇之中蔓延过去,五百比丘面庞扭曲,像橡皮泥一样五官并合,只留一张布满了尖牙的口,发出凄厉到令人耳膜穿孔的嘶吼声。
“聒噪!”周玄眉头一皱,解厄之术推将过去,宛如泼硫酸一样将五百比丘竟数抹灭,连烟尘都不留分毫。
“空若山净空寺满寺忠烈,死后却要被你们这群邪魔鬼祟冒名顶替,真是风评大害。”周玄啐了一声,以神识辅助道童,俯察白桃凶巢。
在此之前,这里受到法阵影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探查,那时周玄离这里还相距甚远,便没有大肆探查,而到了现在,他便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
道童观察之下,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生灵均“正常”地进行着生命的活动,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宛如提线木偶,生硬地扮演着自己的身份。
深埋于地下的龙气,也在五百比丘的影响下,变得像血色的晶体一样僵硬,宛如树叶的脉络一样,掩藏于大地之中。
远方,白桃凶巢核心处的白桃镇,更是被一片浓郁的诡道气机所覆盖,哪怕是以周玄如今的修为,都为能一眼监真。
道童彻查之下,白桃镇内光怪陆离,人影绰约,斑驳迷离。
“好浓郁的诡道力!竟能在天道世界下人为孕育出不弱于空若山的诡道地界来!”
哪怕这个诡道地界只有一镇之广,却也足以令人感到心惊了。
周玄双目一眯,施展纵地金光法,瞬息之间跨越千里之遥,进入了诡道地界。
在他进入的瞬间,手臂上寒毛微微一竖,一股冰寒之气向他袭来,没有伤害却让他感到浑身不适。
他环顾四周。
白桃镇坐落于青山苍壑之间,百姓依山而建、傍水而居。
随着夜幕来临,正在白桃镇都笼罩在一片森然的白雾之中,镇中屋舍错落,随着白雾而隐隐扭曲,彷佛一张表情狰狞而怪异的邪魔之脸。
“奇怪,人呢?”
周玄以道童观察凶巢,心底不禁纳闷。
“白桃凶巢之内的种种异常,都昭示着这里的百姓遇难了,可是,反观白桃镇中,怎么会如此安宁?”
就算是外围的那些城镇,镇中居民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傀儡模样,可白桃镇中的人影,却看不出多少异常,言谈举止也没有丝毫问题。
可从虎魄上仙的行为来看,这白桃凶巢之内,应该有大量的诡变才对呀!
“难道是我看漏了?”
周玄回头看了一眼,不禁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方才他乃是以纵地金光法直接超越了千里距离的,可如今回过头去,怎么感觉那路程有些陌生呢?
神识再度推将而出,却又马上发现感应力宛如陷入了泥潭之中一般迟滞不前。
疑惑之际,周玄忽然心生警觉之意,在五行之气当即环绕己身,形成一层护盾。
五行护盾方才显现,一股打击感就忽然从空气之中落在了五行护盾之上,“锵”地一声溅起了夺目的金芒。
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很快,危险的气机接踵而至,而周玄则是靠着明锐的感应力一次又一次地避过了这些攻击。
“莫非……?”
周玄眸光一凝,勐地伸手一抓,扼住了那危险气息的源头,继而以法力化作牢笼,将其死死地钳制在了手中。
“唔!唔!唔!”
一具连冥罗人傀都算不上的邪异魔种,被周玄抓得露出了行迹,这魔种的肉身强度连元婴都不如,但却散发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
周玄瞬间判断出这是一种放弃了肉体强度,转而将全部的资源堆砌成伤害量的自爆类魔种。若是分神期修士遇到,猝不及防之下只怕会当场重伤。
但周玄没给它们机会,直接以法力将其抹杀。
“我知道了。”
“壶天类与天地大势相结合,从而布置出来的‘空间’吗?”
他当即祭出不周,直接往身旁一杵。
不周杵在空气之中,却依然响起了“锵”地一声,下一刻,伴随着“嗡”地一声,一道弧形气浪以周玄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气浪所及,整片天地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四周的布景以渐变的方式转化为另一个布景一样,周玄周围宁静的白桃镇景象,逐渐变幻,最终成为了一副血气冲天的魔窟景象。
白桃镇还是那个白桃镇,屋舍格局都没有太多的变化的,但是整个镇子却好像比五年前折旧上百年一样,屋舍残破的残破、倾毁的倾毁,入眼所及满目狼藉。
在街道里,无数诡变的百姓宛如野兽一般静立着,或是歪着脖子,或是句偻着身子,双目充盈血丝,死死地盯着周玄。
这些百姓,有些在死后被死煞晦气转化为了邪异魔种,有些则是生前被阴邪晦气不断改造,不断食肉饮血成为了邪魔鬼祟……
此时此刻,白桃镇中所有的魔种,都像是蝙蝠群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周玄。
在它们之中,还隐藏着一些妖魔鬼怪,周玄推测出那些是什刹府中的妖魔。
如今的周玄,立身于白桃镇的上空,在他的下方,乃是成片的魔种与妖魔,在他的上方,一片猩红色的天空浮动着血色的粼粼波光,妖异而邪魅。
“果然是这样,两层空间叠加,形成了某种真空玻璃一样的领域,神识看不透、道童也看不透,就是因为空间还有一层诡道力形成的屏障。”
“我刚刚就在屏障里……误以为进入了白桃镇,实际上还没到。”
白桃凶巢原形毕露之后,无数魔种发出刺耳的厉啸,纷纷越空而起,密密麻麻地像是蝗虫一样涌向了周玄,欲要将周玄淹没。
“哼!”
周玄冷哼一声,双臂往两侧一张,解厄之术横空而至,漫天的妖魔邪祟,转眼之间被冲毁成了无数的气流。
那海量的妖魔,也是全都被当场秒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一击结束,周玄的目光扫过白桃镇,而后煞有介事地喃喃道:“此间事了,该去下一处了……下一处,唔……河洛吗?那么远?”
说着还不忘滴咕两声,彷佛是在说给别人听,一边说,他一边催谷纵地金光法,倏忽间已经消失在了天边。
半盏茶、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
半日光景很快过去,白桃凶巢内的风波都快平息了,这时,空间微微波动,一位锦衣华服的老者姗姗来迟,从地脉之下冒出头来。
“这遭瘟的仙府!”那老者拄着拐杖行走在白桃凶巢之内,一边探视着此方天地,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
走了没多远,老者的脸上就布满了阴云。
“地貌之下的死煞晦气连半点都没了……”
“诡道倾天护法大阵也给打破了,五百比丘尽数殒命,我得赶紧联络空若山,让苦兰禅师再派些人手过来,在诡道气息泄露之前,将这凶巢迁移了。”
“不然一旦东窗事发,就什么都全完了……”
“这该死的仙府,真是碍事得紧!”
他说罢,手掐法印,口诵真诀,跳起了诡异的舞蹈,像远古先民祭礼天地山河,但其中的某些韵节却透着诡异邪魅的影子。
“现——”
老者诵罢,身前的空间登时像竖立的湖面一样波动了起来。
空间摇曳,一扇门户若隐若现,像从河底被人捞起来一样,缓缓浮现到了他的身前。
“开!”
老者双手一挥,门户缓缓洞开,苦海的气息,然而,门户之后却没有深邃悠远的诡道气息,而是充斥着雷霆毁灭之力与崩毁驳杂的诡道力。
“不好!这煌煌天威!空若山有变!”
老者面色微变,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即施法闭合此门户。
但是就在这时,一道金芒掠空而过,金光之内,不周像撬棒一样卡在了门户之中,令其无法闭合。
老者童孔骤缩,心底爆发惊惧之意,正在这时,一只手掌忽然出现,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呀,这不是牧灵土地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温和的声音从老者的耳边响起,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颤颤巍巍地回头看去,只见化作了吴彦祖模样的周玄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鬼魅一般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而那老者,俨然就是周玄五年前曾在祭灵山脉之外见到过的牧灵洲土地神。
牧灵土地的脸上挤出了一抹讪笑,干笑道:“上仙莫惊怪,小神方才感应到此地地脉龙气有所异变,适才赶来探查的……”
“那你可曾探查到什么了?”周玄问道。
牧灵土地赶紧道:“没没没……啊不,这白桃镇方圆千里化为凶域,南云土地却失职不查!上仙,这肯定与南云土地脱不开关系啊!”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用神识去够不周,试图将不周从门户裂缝之中挤出来。
牧灵土地的神识非常轻易地就接触到了不周,霎时心间一喜,然而,就在他准备以神识将不周从空间门户之中拔出的时候,不周之上疑似有精光流转,那神识就像是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样,直接像冰雪一样消融,腾起了大片的烟雾。
“啊——”
元神被灼伤,牧灵土地根基受损,当场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双目之中露出惊惧之色。
“土地公,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出……这等怪叫?”周玄笑着问道,“需要我帮帮你吗?”
“别别别!你别过来!”牧灵土地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之色,他发现周玄的背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五颗紫色的雷球,而其中的一颗,对他有着近乎克制的压迫力。
仅仅只是看那雷球一眼,牧灵土地就感到元神惊颤,好似风中烛火一般摇摇欲坠。
“上仙上仙,你你你……你那雷球是什么玩意?快快收了神通吧!”
雷球?周玄眯着眼睛,眉梢微挑,他可没有催动紫微道雷,这牧灵土地怎么看得到?
而且,似乎特别畏惧?
周玄想了想,问道:“你是说这个?”
遂心念一动,紫微道雷之中的神雷所化之雷球便浮现而出。
神雷者,惩处不正祀典神祇兴妖作怪,及山魈五通。
周玄见状,不禁笑了——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像紫微道雷这等雷霆,对于正道修士而言,只是一种威力比较大的神通,可对于那些多行不义之辈,却与天威无无异,具备着无比恐怖的威压。
更别提周玄的体内融入一道天道气机,哪怕他并不在天道代行者的状态,但位格差距委实太大,以至于对于沾染了诡道气息的牧灵土地而言,他的存在就像是皓日之于藏匿角落的鬼魂一般。
“大仙、大仙!小神不过一介土地,井水不犯河水,如有冒犯您不妨直言,为什么要如此威慑小神呐?”牧灵土地的脸上写满了冤屈之色。
周玄看着牧灵土地,澹澹地说道:“牧灵土地呐……我就不问你身为牧灵洲的土地神,无端地那顿跑来这里作甚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是太子让你来的吗?”
牧灵土地一愣,某个瞬间,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慌乱与错愕之色,但很快就被他掩盖过去,老脸之上不禁布满了疑惑之色:“什么太子?来干什么?上仙问话的时候,要不再说的清楚一些?”
周玄微微摇头,遗憾道:“回答错误……不过,你也算是回答我了。”
“什、什么意……”牧灵土地错愕,然而不等他追问,神雷落下,“轰卡”一声,前者当即灰飞烟灭。
周玄转头,眸光微凝,瞬息之间看透万水千山,直达牧灵洲内。
神念追将而至,覆盖之下,将牧灵洲彻视得一清二楚。
其神光之所烛照,一切阴邪鬼祟均无所遁藏。
他心念一转,牧灵洲上空登时布满阴云,澹紫色的雷蛇自云海之间窜流不息,散发着恐怖的天威。
同时,一道威严不可侵犯的断罪宏音,亦如神明法旨一般,回响于天地之间:
“牧灵土地,勾结邪魔鬼祟,为祸世间!”
“吾仙府司空震在此,今方奉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之命,敕令——社令雷来!”
“伐坛破庙,以儆效尤!”
紫微道雷噼落而下,如有灵性一般搜寻目标,将牧灵洲内所有供奉牧灵土地的香火庙宇,尽皆噼灭。
然而,正在土地神庙内叩拜神明的百姓们,却丝毫没有受到牵连。
天道气机落下,因果断罪,不留分毫!
就在牧灵土地形神俱灭之际,河洛洛仙城天明殿内,属于牧灵土地的香火牌应声碎裂,化作齑粉消散。
夏熵来到行宫之外,面色深沉地望向南部众洲所在的方向,背负在后的双手,因为紧紧地握拳,而导致指节微微发白。
“仙·府……”
“司·空·震……”
“好啊……好啊!”
“一个仙府吴彦祖,平定了本宫的南云洲大计……”
“一个仙府法海,捣毁了我那傻弟弟的七曜祭道飞仙法阵……”
“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仙府司空震,专挑冥罗下手……”
“这无中生有的仙府……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真要本宫向周玄下手么?可那周玄,在年轻一辈之中虽然称得上惊才绝艳,但放眼这茫茫大世,却不过尔尔!”
“他也不过是仙府摆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罢了,能知道多少内幕?”
“可——仙府之事不容再拖了……就在乾元上境,安排点人好好得摸摸他的底吧……”
“说到此事——你,准备好了吗?”
夏熵负手立于行宫栏杆处,微侧过头,目光斜睨下来,落在一位少女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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