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君用水把丹化开,嘱咐黄天化给刘樵伤口涂上,又使仙术将断骨续上。
见刘樵靠在芦蓬中休息,姜尚嘱咐道:“你就在芦蓬养伤,以便诸位师叔伯随时调动。”
“欸!师父你们去吧,我没事,修养一阵就好了!”刘樵有气无力的说道。
道德真君摇摇头,留下武吉在芦蓬伺候,便领着姜尚和一众三代门徒径归本阵去了。
待姜尚他们走了,刘樵忽而睁开眼睛,双目中精光一闪,炯炯有神,那有半分神气不足的样子。
把一边武吉吓了一跳,正待开口询问,刘樵摆摆手,示意他莫慌。
“这个样子,站都站不稳,至少数日之内,燃灯老爷肯定不会让我去闯阵…”刘樵眼中闪烁光芒。
本来刘樵的伤势,纵然用了灵丹妙药,也得十天半个月才好。
不过道德真君用了口先天真炁,这个时间就缩短到三五日了。
数日之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至少,可以避开前面几阵,又拖延些应对时间。
刘樵可没想过仅凭受伤,就能免去一死,要真的该祭阵,那该死还是得死。
只是想再用几天时间,捋捋这件事情。
按刘樵所了解,阐教高层对于弟子可谓是“封闭式教育”加“军事化管理”。
如果上层真的把刘樵已经安排好了,算得刘樵成仙几率不大,就不可能任弟子的性情胡来。
阐教弟子想按兴趣选择以后道路,不论仙道,还是转神道,高层一般都是支持态度,前提是他们认为你有这个潜力。
但要是算定你不是这块料的话,肯定会强行纠正,把你弄上“她们”安排好的阳光大道。
至于弟子的意愿?
在阐教动辄数千岁的老怪看来,这些还没满百岁的小家伙能有什么辨别未来道路的能力?
自主创业,在他们眼里你没那个本事,上榜考编你又不想去,就只能强行先把你算计上榜。
等许多年以后,见识凡人寿短,如同蜉蝣,炼气士苟延残喘,神道富贵长生,自然会体会师长良苦用心。
不是成仙了道那块料,与其苟延残喘几十几百年后遭灾而死,大家生离死别,还不如早点安排上榜。
虽然以后师徒不同路,见面机会少了,但至少你能活得久,师父也不会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要是神道你也不是那块料子,那也由不得你,阐教高层还会另外给你安排,让你苟过封神,先享人间富贵。
“可是…我不想上榜啊!”
“我有成仙了道之机…不该享人间富贵…”刘樵双目无神,心里不断念叨着临下山时,交代常龙的几句话。
不管阐教上层怎么看自己的潜力,刘樵研究出符法那一刻,就已经看见了未来道路。
黄庭加持符咒之术,便是成仙了道之机,而且,看得见摸得着,黄角大仙就是前车之鉴。
黄角大仙虽不是真仙,走的另一条路,但已然与天同寿,道行神通皆在一般真仙之上,已经走在探索不死不灭的道路上了。
可惜,貌似在阐教一众师长看来,这些旁门之法成仙,依旧是崎区坎坷的小路,不是正道。
他们认为可能有成仙了道之机的,是有望仅凭按步就班,一步步三花聚顶、五炁朝元,成就正宗道门真仙的弟子。
所以哪天燃灯见过刘樵之后,才会意味深长道:“十绝阵需要用你,日后自知!”
显然燃灯是看出来刘樵正暗地里研究着另外的路子,甚至连刘樵以后的心里都算定了。
什么叫“日后自知”?
就如上言,强行把你安排了,现在怨恨,以后你自然能体会老师们的良苦用心,就不会怨恨了。
所以“日后自知”,就是提前打预防针,免得你以为师长们硬要断你自认为的“成仙了道”之机。
但燃灯这老鬼高深莫测,刘樵现在也摸不清他心里想法。
现在装死,他也不管,貌似是即支持,又不支持,不置可否。
一切阴谋诡计,在燃灯这厮高深道行之下,无所遁形,直接预判了预判你的预判,让人十分无力。
刘樵摇摇头,甩开脑海里吐槽的想法,思索起该如何破局。
其实这事说起来很简单,只要阐教一众高人看到你的潜力,认为后继有人,你是传承仙道的不二人选。
但这太难了,刘樵对于成仙的看法跟他们也不一样,理念不同。
……
两军阵前,燃灯垂首闭目,如一老僧稳坐中军,不慌不忙的颂念经文。
道德真君过来打个稽首,径归本阵,燃灯抬起头,问道:“道友,那玉枢童儿怎么样了?”
道德真君环顾四周,见玉虚众仙皆不露声色,回道:“伤了筋骨,难免损了脏腑。”
燃灯捋捋须,澹澹道:“还有没有的救?”
有的救,就另说,要是没得救,燃灯就得施法,让刘樵“回光返照”赶紧祭了地烈阵,先上榜去。
道德真君迟疑片刻,有些试探的问道:“额…应该有的救,修养几天再看看情况吧?”
道德真君当然听出燃灯的意思,按他本意是想遂了刘樵意愿,既然不想上榜,那就多给他拖几天时间的。
但燃灯老奸巨猾,根本不吃这一套,要是三五天还没恢复,就是强行让你“回光返照”,也得送上榜去。
“还有得救便好…”燃灯嘴角含笑,摆手示意道德真君退下。
又打量左右一众三代弟子,点韩毒龙道:“既然玉枢受了伤,不能上场,韩道友,你便去探一探这地烈阵!”
道行天尊朝韩毒龙颔首点头,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尊老爷法旨!”韩毒龙深吸口气,躬身稽首一礼,提着宝剑大步迈出阵中。
临走之前,最后回望了师尊一眼,又看了看诸位目光复杂的师兄弟,韩毒龙抱了抱拳。
“师…冬…”薛恶虎看见师兄不舍的眼神,正开口欲言,广成子已敲响金钟。
响亮的钟声,打断了薛恶虎最后的话语。
韩毒龙不再多看,头也不回的朝地烈阵而去,大喝道:“道行天尊门下,奉燃灯老师符命,特来破地烈阵!”
那一刻的凛然决绝,不惧生死,倒是有几分威风之气。
连平素把他当小弟使唤的哪吒,也是很意外,第一次觉得,这韩师弟,也不是想象中那么不堪,那么废物。
至少十绝阵前,战阵上八面威风,泰然自若的模样,还是极为有仙家风骨的。
可惜这会儿刘樵不在场,不然关于韩毒龙的记述,还得再多几行字。
地烈阵前,同样一声钟响,赵天君纵鹿而出。
碧玉冠,一点红,翡翠袍,花一丛,丝绦结就乾坤样,足下常等两朵云。
太阿剑,观七星,诛龙虎,斩妖精,金鳌岛内真名士,要与成汤保江山。
“你不过毫末道行,怎敢来破阵,不过空丧性命而已…”赵江笑道。
韩毒龙不言不语,掣手中剑,飞身来取,赵天君也仗剑赴面交还。
剑来剑架,如紫电飞空,一片寒冰出谷,三军阵前,两家各展本事,一个摇摆仙鹿,铁面钢须似活容,一个步战提剑,燥眉圜眼若玲珑。
这个截教剑术随手快,跃浪振山川,搅动尘沙昏世界,那个金庭道术威风在,凶如太岁撞撞幡,恶似丧门掀宝盖。
………
芦蓬这边,刘樵还在哀叹连天,武吉领着几个小兵,忙前忙后,给刘樵烧茶倒水。
“大师兄,你能不能别叫唤了,师伯他们已经走远了…”连武吉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
“嗯…好!”刘樵答应一声,翻个身停下呻吟。
接过武吉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刘樵忽而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走,武吉还以为他又要搞事情,连忙拦道:“大师兄,你又要去作甚?”
“我得出去观阵!”刘樵还惦记着神仙业位图的事情。
这件事,教主老爷吩咐的,可不敢怠慢,只要刘樵还能喘气儿,都得把这事儿办好。
“大师兄,你这样出去,让师父他们看见了不好…”武吉道。
刘樵一想也是,虽然自己的伤瞒不过十二仙首和燃灯,但三代同门都云里雾里,这么出去,岂不是“暴露了”!
当下道:“劳烦师弟去弄个板子,把我抬出去…要是众仙家问起,就说…”
“就说我不顾伤势,也得添我阐教威风,哪怕不能上阵,也得趟在阵前,一睹我玉虚同门的风采!”
……
少顷之后,武吉领着四个小兵,摇摇晃晃的用一片门板,抬着刘樵走出芦蓬。
刘樵双目微阖,不言不语,身上还盖了个白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家出殡呢。
刚一出芦蓬,刘樵就一下从板子上如同诈尸般,突然惊坐起来看着阵前。
“韩师弟!”
“韩道友…”
阵前玉虚三代门人根本无心转过头看,一个个都望向敌阵,目呲欲裂,悲呼不已。
刘樵透过军阵里攒动的人头,看向数里之外。
只见地烈阵住提着韩毒龙丝绦出来,一把扔到地上,大呼道:“阐教道友,别着个有道行的过来,母使此道行浅薄之辈到此枉送性命!”
“师兄!”薛恶虎悲切不已,望赵江的眼神都快喷火了。
可惜这会儿燃灯不会让他上场去送,只能目龇欲裂,咬牙切齿的望着赵江。
“韩毒龙竟然没了…”虽然早有所料,但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也有点感情,刘樵心下还是挺复杂的。
不论心下如何复杂,刘樵还是取天书,在早已描绘好的肖像图下,记述好韩毒龙的功绩。
金庭山王屋洞,韩公讳毒龙,少有勇力,双臂垂膝,燥眉圜眼,性豪迈,身长一丈二尺,高山访道,修行十六春秋。
其腰悬一斗,能施谷粟,倒出一粟,活西岐百万之家,时百姓尊其为:“斗米仙人”…
诗曰:五道玄功妙莫量,斗粟仙人涉苍茫,须臾超脱阎浮世,顷刻魂游到北邙。
不提刘樵这边运笔疾书,燃灯见丧了韩毒龙,只在意料之中,又点将道:“惧留孙道友,且去走一遭!”
惧留孙领符命,也作歌而出道:
逍遥四海无踪迹,归在玄都立姓名,直上五云云路稳,紫鸾朱鹤自来迎…
相比秦天君,赵江倒是更风雅些,不仅不阻挠惧留孙作歌,反而也作偈而出道:
“妙妙妙中妙,玄玄玄更玄,动言俱演道,语默尽神仙…
在掌如珠异,当空似月圆,功成归物外,直入大罗天…”
不过俱留孙走到阵前,却也容不得赵江唱歌装逼,直接打断道:“赵江,你截教仙家,与吾辈不同,立心险恶,如何摆此恶阵,逆天行事?”
赵天君正作偈语,不想被惧留孙这厮生生打断,大怒不已,也懒得废话,直接仗剑来取。
惧留孙也随手抽柄剑,迎还两招,二人斗了数合,武艺一时难分胜负,赵江见此,急闪身躲入地烈阵中。
惧留孙赶到阵前,见里面雷火烈焰,气势骇人,也与文殊一样,逡巡不前,不敢贸然入阵。
“冬…”
耳听得身后钟声响起,似在催促,惧留孙咬咬牙,直得入阵。
地烈阵与天绝阵不同,其中有雷火滚动,烈焰腾腾,四下里还有怪云卷起,迷仙家之眼目。
中央有法坛,香坛中插五色幡,这幡不敢摇,轻轻一晃,阵中雷霆烈焰交加,将仙家不死之身,也得化作齑粉。
注意,不是被烧得会飞湮灭,而是打成齑粉。
地烈阵最厉害的,莫过于此,烈焰和雷霆绞杀,专湮仙家肉身,威力无穷。
一般仙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肉身已成粉末,而丝绦衣裳还完好。
不过地烈阵斩了有法力的道德之士,已损却了其中大半灵气,如同人吃饱躺着不想动一般。
惧留孙进阵之后,赵天君已登上法坛,等候许久了。
见他杀来,赵江也不废话,直接摇摆五色幡,运展神通。
只见得会蒙蒙上面无穷霹雳,下面雾腾腾烈焰交加。
惧留孙不敢怠慢,一抚顶,现了庆云法身,高数十丈,亦与文殊一般,缨珞垂髻。
只是外表相似,其中奥妙却有差别,几丝金线,在庆云中绕法相不断游走。
庆云中腾起三朵莲花,分金、银、灰三色,莲叶上符咒游走,有玉虚之神箓,亦有贝叶、金灯,光灿灿,直幌霄汉。
连刘樵在阵外,都能隐隐见得那灰蒙蒙的地烈阵中,隐显金光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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