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都明白颉利特地强调一成是什么意思,颉利是在告诉他,别太贪婪,再贪婪的话就触及到颉利的底线了。
颉利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梁师都心里即便是有百般不愿,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多谢可汗厚赐,臣一定会竭尽所能的为可汗提供大军所需的箭矢等物。”
梁师都起身,谦卑的弯着腰。
颉利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突利一脸不满的瞪着梁师都。
梁师都没有在意突利的反应,再次弯着腰一礼,“臣先去准备随后攻城的时候所需要的箭矢……”
说完这话,颉利没有任何表态。
梁师都知道,颉利这是默许了,当即倒退着离开了牙帐。
梁师都一走,突利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叔叔,梁师都是不是有些太贪婪了?您已经免除了他的贡品,他还不满足。”
颉利瞥了突利一眼,一脸高深的道:“贪婪是贪婪了一些,不过我们要牧马中原,就离不开梁师都的帮助。
此次我们攻打苇泽关,若是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我们就得付出更多勇士的性命。”
突利咬咬牙道:“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我们一样能拿下苇泽关。”
颉利没好气的瞪了突利一眼,“那能一样吗?”
没有梁师都提供的兵刃和军械,他们想要拿下苇泽关,所付出的代价,会成倍增长。
突利不甘心的道:“可梁师都要的也太多了!”
颉利沉默了一下,不咸不淡的道:“多就多了,现在给他多少,他迟早会成倍的还回来。”
梁师都只不过是他们扶持的一个傀儡而已。
他们要梁师都生,梁师都就能生,要梁师都死,梁师都就得死。
梁师都的一切,其实都是他们的。
什么时候拿回来,就得看梁师都什么时候失去利用的价值。
梁师都出了牙帐,迎面撞上了自己的弟弟梁洛仁。
梁洛仁一见到梁师都,就迫不及待的问,“谈的如何,他们有没有改变策略?”
梁洛仁跟梁师都不同,他从到到尾都不赞成梁师都借着突厥人的支持,去谋取中原江山。
但梁师都孤注一掷的要跟突厥人合作,他身为梁师都的弟弟,也只能跟梁师都共同进退。
此次他们配合着突厥人攻取苇泽关,为突厥人提供了不少的箭矢、弩枪、弩机、投石机等军械。
但是突厥人根本不知道节省,有了这些军械以后,就玩命的用。
用完了又找他们要,他们也没有准备多少。
如今已经消耗了大半了,突厥人再这么‘奢侈’下去,他们就拿不出军械去帮突厥人了。
以突厥人的脾气,肯定会跟他们找茬。
所以梁洛仁在检查了存放箭矢等物的营帐以后,就劝梁师都去跟突厥人说说。
让突厥人省着点用。
“颉利可汗答应,免除我朔方三年的贡品。此次南下所获的东西,分润我们一成。”
梁师都神情复杂的对梁洛仁说。
梁洛仁听完以后先是一愣,随后狐疑的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微微瞪起眼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梁师都苦笑着道:“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箭矢等物。”
梁洛仁一下子就恼了,“你是不是疯了?为了准备现在这些军械,我们已经搜空了朔方上下,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再锻造更多的军械了。
你不让他们省着点用也就算了,居然还答应为他们提供更多的军械?”
梁师都脸色更苦了,“颉利可汗态度坚决,根本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梁洛仁愤怒的瞪起眼,咬着牙,迈开步子往牙帐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愤恨的道:“我去跟他们说!”
梁师都慌了,大喝,“你给我站住!我们梁国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梁洛仁脚下一顿,回头瞪向梁师都道:“梁国国主是你,我是做不了主,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我们往死里逼。”
梁师都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梁洛仁面前,不容拒绝的道:“马上给我回去,调集所有兵马,准备配合颉利可汗,一起强攻苇泽关。”
“兄长?!”
梁洛仁低喝。
梁师都也喝道:“速去!”
梁洛仁想绕过去,但是梁师都挡在他面前寸步不让,他最后只能一脸愤怒的离开了牙帐所在的位置,去调集兵马。
……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更天。
苇泽关城墙上。
突厥人的攻势一直没有减弱,甚至还在不断的增强。
李仲文带着人为李元吉准备好了巨木、钉上了铁钉和弓形钉以后,又重新投入了战场,在城墙上各处奔走。
李元吉检查了一番李仲文准备的巨木,由于时间仓促,李仲文准备的巨木并不多,只有三百来根,上面的钉子也并不稳固。
不过,大体上李元吉还算满意。
李元吉又吩咐人去准备了一些竹筒,竹筒全是两节的,一节中塞上各种碎钉、甲片、箭头,一节中灌满了火油,绑在了巨木上。
又吩咐人准备了一大桶的火油,放在一旁备用。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
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惊呼。
“快看突厥人营帐的位置!!”
有人声嘶力竭的高喊。
李元吉下意识的往突厥人营帐的位置看去,就看到了一道道的火把从突厥人营帐的位置升起,瞬间化作了一团火海,绵延了数里。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突厥人营帐里的火海升腾起了没多久以后,带着一众李元吉的侍卫,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谢叔方单膝往李元吉身前一跪。
李仲文亦是如此。
其他侍卫也齐齐跪在了李元吉面前。
“突厥人要全力攻关,臣等誓死跟苇泽关共存亡。但殿下的安危不容有失,请殿下出关!”
谢叔方声音沉重的说。
“请殿下出关!”
李仲文和一众侍卫齐齐跟着开口。
李元吉看了看谢叔方,又看了看李仲文和一众侍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不必了,我做了一些准备,应该能帮你们一把。”
李元吉唏嘘的说着。
谢叔方、李仲文不明所以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没有向他们解释什么,缓缓的下令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管我。”
谢叔方、李仲文有些急了。
突厥人现在是要将二十万大军一下压向苇泽关。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一旦形成了攻势,就跟蝗虫似的,能摧毁关内关外的一切。
他们没有信心守住苇泽关,所以才请李元吉离开的。
李元吉现在不走,要是苇泽关失守,李元吉被斩了,或者被擒获。
那他们即便是尽数战死在了苇泽关,也难述其罪。
“殿下……”
谢叔方急呼。
李元吉不等谢叔方把话说完,又缓缓的道:“一会儿传令给城墙上各处的将士,若是遇到了突厥人聚集成一堆的情况,就射出一支响箭,射到突厥人聚集地方。
剩下的交给我。”
“殿下?!”
李仲文跟着急呼。
谢叔方也要开口劝解。
李元吉声音微微拔高了几度,“我是苇泽关内的镇守,你们是我的部将,我的话,你们得听。”
李元吉此话一出,谢叔方和李仲文再也没办法开口了。
军令如山,李元吉的话,在苇泽关就是军令。
不容置疑的军令。
李元吉为了让他们安心,又补充道:“你们放心,一旦苇泽关有破关之危,我会留下书信,向我父亲说明一切的。”
李元吉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叔方和李仲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臣等遵令……”
李元吉点了点,吩咐他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谢叔方和李仲文在离开之前,让侍卫们重新回到了李元吉的身边,保护李元吉的安全。
谢叔方和李仲文离开了以后,过了约莫两柱香。
突厥人所有兵马齐聚在了苇泽关外。
苇泽关上的一众将士,瞬间感觉到压力倍增。
箭矢如同雨点一样在关内外的上空划过,喊杀声传遍了苇泽关内外所有地方。
“嗖……”
一个垛口处。
沈武刚刚躲过了一支箭矢,麾下的一个队正连滚带爬的出现在他面前。
“校……尉……”
队正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
沈武弯弓搭箭,往城外招呼了一箭,头也不回的问。
队正颤声道:“卑职麾下的兄弟们全没了……”
沈武明显的一愣,猛然回头,盯着队正质问,“你们一个队的人,赶去垛口驰援不到一炷香,怎么可能全没了呢?”
一个队足足有两个偏师,十个伍,共计五十个人。
一炷香时间就没了。
沈武有点不敢相信。
队正红着眼眶道:“我们是一队人,可要面对的敌人足足有一府之多……”
突厥人全军出击以后,充分的动用了人海战术。
所以每一处垛口的大唐将士,要应对的都是成倍数的敌人。
沈武所率领的一校人又是在城墙上的将士们跟突厥人大战了一场之后才加入的,一些被突厥人重点照顾的地方,以及被突厥的投石机等大型军械打成废墟的地方,都是由他们负责。
所以他们要面对的突厥人更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