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杂学书院开院的那一天起,这处离廊源城就相对僻静的地方就时常能听到一些读书声传出来,有时候还会看到一些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拿着各种模样奇怪的木器、竹器到河边,或者田地里做着一些古怪的事情,偶尔路过的庄稼户好奇的看看却都看不懂。
但这里有一座书院的事情却是慢慢的传开了。
书院招学生的事情一如最开始张砚判断的那样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之前萧恕来找张砚的时候就表达过对张砚的拉拢,以及对张砚身份、地位的认可。同时两人虽然未有明说,可也默契的做了一些利益上的交换。其中就包括“学生”。
但问题就是,这是看在张砚的面子上,与杂学一脉本质上是没有关系的。所以,张砚之前就跟罗长山聊过,招生恐怕不易。如今果然如此。杂学书院里现在所有的新学生都是各学家自己家族里出挑的后生,正儿八经招来的学生是一个都没有。
罗长山想过不少办法,比如找相熟的一些关系作为居间来引荐,或者在杂学学问有展露效果的地方去亮明身份,以为可以立马招来学生,相信的是杂学一脉学识的魅力。可结果却是颗粒无收。这对罗长山等一众推动这件事情的人而言可谓一次沉重打击。他们一直以为的“世间渴求杂学一脉之学问已久”的想法如今看来多少有些可笑了。
当然,这在张砚看来很正常。杂学一脉一直以来藏于山野,不显山水,知道的人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声名?就算有,那也是如石轩之类的知道杂学好处的上层人物当中有所闻,更多数的普通人哪里晓得你杂学一脉的本事?更谈不上放弃可入仕途的传统主流学派投身杂学了。
不过罗长山等人也是事先有预料的,虽然深受打击,可是并不会让他们就此放弃自己的想法。甚至杂学书院能安静的开设到现在而没有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其实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一场胜利了。这说明他们赌赢了,主流学派的人因为张砚的身份关系并不能在北江郡的地界上动他们,甚至不能直接干预,能做的只有暗中手脚而已。
只要能安稳下来,学生的事情就有时间慢慢的想办法解决。罗长山他们不信杂学的广博会吸引不到真正向往学识真理的学生。
这些张砚都看在眼里。他很清楚罗长山等人是犯了一个关门做学问的学究都很容易犯的错误。那就是他们的眼光只盯着学问,将外面的学问人都看做自己这样把探究真理为目标的纯粹的人,而忽略了在学问一道上,探究真理其实只是少数人在做的事情。大多数人,即便天赋很高,很有建树,可目的却是以“用学问让自己过得更好”在为目标的。
这就形成了一个看上去很难开解的难题:没有外部资源作为依托的杂学一脉,如何让有天赋的学生通过学问让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更好。
人家主流学派可以走仕途,为官,有实实在在的物质依托。杂学一脉呢?有什么?
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在张砚看来罗长山他们的想法就会荆棘不断,步履维艰。
不过这件事张砚没办法去提醒,有些事说出来是会砸出裂痕的,没必要,等撞破头之后道理自然就能撞进罗长山他们的脑子里,现在就算说了也会如之前他提的招学生的建议一样,不会受到重视的。
问题是杂学书院的,跟张砚关系不大。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另外的一个问题:挑人。
一大大早,杂学书院的门口就和往日不同。不再只有隐约的读书声或者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而是多了欢腾的叽叽喳喳的童音。
“张教习,这是些便是皇室如今适龄的孩子。各个都聪明伶俐,一共三位皇子,三位公主,以及四位世子。”萧恕站在最前面,笑眯眯的给同样笑容满面的张砚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没有详细说,等张砚选完了人之后,若是能有合适的才需要进一步介绍,现在没必要。
其实在书院的更远处,站在大门外远眺的一处小树林边上还是有很多人,都是大人带着小孩过来的。而且全都不是衣着简陋之辈。而且树林边上长长的一排马车候着。
南渊国里的消息,除了军伍上的事,就算皇室的秘密也不是真就能藏得住的。不论是杂学书院,还是皇室和张砚之间的默契,亦或者皇室在族中急忙挑选蒙学中和蒙学前的五到八岁之间的孩子,这些消息都或快或慢的被灵通之辈知晓了过去。
要知道现在张砚可是个香馍馍。壮骨丹、《药炼皮肉之法》、神兵,这些可都是最最抢手且已经有事实摆在面前不容置疑的本事。皇室都趋之若鹜,为了张砚宁可与主流学派对着干。那皇室之下的人呢?还不是会紧随其后?
当然,态度和顺序还是还有讲究的。虽然我们紧紧的跟在后面。可是第一个上去的还不是让给你皇室了嘛。等你们皇室事了,我们再跟进不就行了?如此也看得出来,关于张砚和皇室之间的那些默契已经被摸清了分毫。
这些后面的事情萧恕很清楚,甚至城卫官周仓也很清楚,毕竟这么多达官贵人进城,也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但张砚不清楚,他现在眼里就是站在面前的这十个小娃儿。
公主也好,皇子、世子也罢。张砚的眼里没区别,与正躲在门框后面笑眯眯的一脸激动着打着望的王碾也没有区别。都是娃儿。
不是说张砚格局大,而是作为一个道门归神境的强者,以及道门在荒天域里的唯一火种,他的眼界本就从根本上不一样。或许会为了生存选择暂时的苟且,但不会影响他立足道门俯瞰一界的底气。
且走着看吧。
“萧院判,我也不废话了,先试试看有无合适的苗子吧?之后的留在之后再说,可好?”张砚也不废话。
“理当如此!”萧恕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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